“哦,你醒了。”
格林睁开眼睛,衣服已经端端正正在身上穿好了。他活动了一下四肢,之前的疼痛感减轻了许多,也没发现身体有锯子或者锤子留下的痕迹,总算松了口气:“大夫,我还有救么?”
米莉拉低头坐在桌前,看样子还在摆弄那一堆像肉块的东西。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恢复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等我三天之后拆掉你右臂上的固定壳,就算彻底康复。另外,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那我可以走了?”格林有些无奈,怎么对方突然变得有些毒舌,大概是两人之间熟悉了?
“走,门在你左手边,不要踩到地上的东西。”
“唔,谢谢,我视力其实还可以。”
“我怕你换上魔眼之后不适应。”
原来是等在这里。格林被狠狠噎了一句,哑口无言,只好推着轮椅出了房间。
伊斯坦德尔在走廊里笔直地靠墙站着,还是一副冰山脸:“格林,结束了?”
“嗯,好了不少。”
“坐轮椅。”她伸手拍拍椅背。
“额,我现在走路已经...”
“魔王会责怪我的,本来就是擅自把你带出来。”伊斯坦德尔坚持道。
“好吧。”
还是坐上了轮椅,轮子在松软的地毯上骨碌碌滚动,伊斯坦德尔也不说去哪,只是加快了速度,把格林推到了一个类似会客室的宽敞房间,里面有一圈宽大舒适的沙发,中间茶几上摆着一套茶具。
格林还在疑惑伊斯坦德尔为什么不说话了,而且刚才的称呼好像也改了,这时她已经走到面前转过身子,慢慢坐到他腿上。
以前倒是经常这么抱着她,不过现在长大了许多,感觉有些重。她的身子和之前一样软乎乎的,微微后仰靠在格林身上,松软的金色头发随着动作在格林胸前蹭来蹭去。
“喜欢你,格林。”
“嗯,我也喜欢你。”格林随口应道,伸出左手笼住她的腰。
“我说的是,那种喜欢。”她的声音有些急促。
“额啊?”
“刚才在走廊我已经考虑清楚了。我不是小孩子,也分得清创造者和真正母亲的区别,我跟米莉拉搞出来的血肉魔像本质上有区别么?我那么喊魔王就是为了多一些亲近感,为了我的安全...”她急急地说道。
“停,伊斯坦德尔,再说下去多萝茜要伤心了。”格林严肃说道,拍了拍她的肩膀,伊斯坦德尔一愣,发出轻轻的笑声。
“嗯,我知道了。可是你给了我真正,真实的情感。从诞生起来,只有你好好对待我,魔物又怕又厌恶我,魔王就...你,你为什么不怕我?”
“怎么说呢,大概我是无可救药的颜控吧,这还要怪多萝茜,把你倒挂在那,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在可怜你。虽然你的眼睛有些吓人,不过适应了也不算什么。”格林转了下脖子,让她可以枕在他的肩膀位置。
“哪怕是看到我本体的样子和战斗方式,依然不怕我?”
“伊斯坦德尔你那时是在保护我啊,我只有感激。不过说好啊,我对你的喜欢,完全是对小孩子的喜欢。”格林抬手理好她的刘海。
“可是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再说一次,我是真的,喜欢你。我喜欢你。就是魔王对你的那种喜欢。”伊斯坦德尔双腿一抬,又猛地落下,借力一下子跳起来,迅速转过身子,在格林反应过来之前嘴唇已经印在他的右脸,随后急匆匆跑掉了,忘记了关门。
格林不敢相信地抬手摸着脸,这是,被强吻了?真的假的?好像还被表白了?
走廊里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格林心虚地捂住脸,立刻反应过来应该先把门关上。他刚从轮椅站起来,那个脚步声已经迅速迫近,然后一转就进了屋子。
“格林?!!!”埃伦拉穿着一身女仆装惊叫道,手中端着的满满一铜盆清水滑落,磕在门框上,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
“怎么拿盆水都能搞砸的?我的大小姐?”瓦伦丁不满的声音传过来,她从埃伦拉身后探头,察看着屋里的情况:“刚安的镀金门框都磕瘪了!嗯?格林,你怎么在这?你不会是预谋好偷会人类世界的老情人吧!果然被我抓到了把柄!就说嘛,主人怎么会嫁给你!”
“都说了我是闲逛时偶然碰到你们的。”格林狼狈地说道。
已经和天使扯了一会儿嘴皮子,但是后者固执地认为他是早有预谋。她早早就把埃伦拉拨到一边,抱着胳膊靠门理论道:“哪有那么巧的!我不信。”
“随便你吧,我累了。”格林泄气,向后坐在轮椅上,冲着她摆摆手,“随你怎么想。”
“嗨?你还神气上了。不许跑啊,在这等着,你就等着被扫地出门吧。”瓦伦丁走了几步,又狐疑地转过头,看到格林在原地不动,才急急忙忙地用翅膀飞了起来,一下就消失在走廊深处。
格林长出一口气,仰头瘫在椅子上闭住眼睛又猛地张开:“埃伦拉,你怎么在魔宫里?”
“你不知情么?”埃伦拉表情复杂地看着他,走进屋子把水盆捡起来放到一边,地毯已经洇湿了一大片。她转身关上房门,静静拢手站在门边。
“说实话,我昏迷了两个月今天早上才醒过来,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格林双手一瘫,右手在外壳的包裹下撞在椅子扶手上,痛的他嘴角一阵抽搐。
埃伦拉艰难地抿了抿嘴唇,还是给他讲了一遍具体的事情:大公失踪后,整个军队——主要是高级军官乱做一团,然后最基层的士兵也在这种情绪渲染下险些炸营。好不容易维持住了一些秩序,又被魔物军团夜袭,坚持到天亮终于还是溃败了。没有大公斡旋,埃伦拉一行人受到了意料之中的排挤,被安排在了撤退部队的左后方,毫不意外地被从地底突袭的掘地蠕虫冲散。要不是一位黑暗精灵军官发现了她的华丽衣着,说不定她已经被蠕虫吞掉了。
在魔王承诺不杀俘后,大批被分割包围的人类士兵投降,魔王藉此大胜趁机与人类诸国议和,并用战俘要挟到了大量好处,包括大量物资(比如魔宫所有的窗帘都是璇玑湖公国送来的),还有一些土地的归属权。风言风语中,似乎咆哮要塞也要被魔物重新拿到手中。
收到了如约的物资,为了表示诚意,魔王已经释放了大部分的战俘,当然,尽管璇玑湖公国和里尔王国数次请求,圣女埃伦拉和勇者诺兰这样的特殊人物还是被魔王态度强硬地扣住,情况不好的话可能下辈子都要抵押在魔物界。
“现在谈判进行到什么阶段?”
“和平草案基本议定了,现在还在谈第一巡航舰队的赔偿问题,主要是各国想让里尔王国独自承担,卡在这里。”
“你不是应该在战俘营么,怎么在...这?”格林又问道。
“本来我是和诺兰在战俘营治疗伤兵,可是几天前那个天使把我们揪了出来,强迫我们换上女仆装给魔宫打扫卫生,还一路跟在后面挑毛病。”
“瓦伦丁真是...抱歉,我马上和魔王说,把你们妥善安置。”格林急忙道歉。
“格林,希望你看在曾经的友谊份上,可以劝谏魔王把普通士兵放归么?我自己是不抱什么希望了,可是至少士兵能...”她眼圈一下子红了,弯腰抓住格林的手,殷切地看着他。
这灼热的目光让格林稍稍别开视线:“既然已经在释放战俘了,无非就是进度快慢的问题,你放心。我会试着和多萝茜说的,还有你的问题,我也会努力的。所以,所以...”他不着痕迹地抽出手。
埃伦拉当然注意到他的动作,露出一个含泪的苦笑:“我输了啊,无论是哪个方面。”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埃伦拉身子一震,不着痕迹地快速后退拉开距离,格林长出一口气,抬头看着走进来的魔物女仆:应该是植物系的,浑身都是浅绿色,头发和胳膊都是拟态的触须,看上去很可爱。
她一脸犹豫:“格林大人,本来不想打扰你...额偷情。可是瓦伦丁女仆长在被陛下吊起来抽,声音实在太惨了,您能过去劝一下么?哦,不要说是我通风报信。”她急忙补上一句,怯怯地缩在门边。
“我没在偷情的。”格林强调道,“她们在哪?快带我过去。”植物女仆高兴地跑进屋里,一阵猛推轮椅,格林只来及点点头和埃伦拉道别,不过在出门一瞬间就又长出了一口气,现在面对埃伦拉实在煎熬,大概她也是一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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