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你就不应该把伊斯坦德尔撤回来保护我错失好局的....啊痛！”格林姿势别扭地躺在床上，后背缠着一道道绷带。他右手摊开直直伸出来让魔王捧着，后者刚刚毫不客气地用镊子戳了下他的伤口。
“逞什么强啊你！知不知道你受伤时我多担心！”
“只是被枪尖轻轻划了一下...”格林无力地辩解道。
“在偏一点你脑袋就要被电流炸开花了！药剂失效了怎么还在打！”
“当时想多拖一会么...啊痛！能不能用个治疗啊先！”格林忍不住说道，魔王正从伤口里夹出一片带着血迹的玻璃碎片。
“如果你想让碎片愈合在肉里就可以。”
“....那算了。说起来，应该把米莉拉放下来了。”格林向窗外望去，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被大头朝下挂在树上，在风中不停旋转摆动的米莉拉。
“敢拿你当试验品，这已经是看在没有出事和你求情的份上了，先在那挂一晚吧。”
想着身体换了了不止一茬零件的亡灵法师大概被倒挂着也没什么感觉，格林放弃了求情，但一不说话，手上的痛感顿时真真切切传了过来，疼到全身肌肉一阵痉挛，魔王笨拙的动作总是碰到伤口，在加上碎片一部分已经深深地嵌入了肉里，格林好容易忍住没喊出声来。等魔王长舒一口气把镊子放到一边，他已经满头见汗。
“有我给你清理伤口，还真是三生有幸。”魔王得意地说道，拿过来一瓶医疗软膏一股脑糊在格林右手上面，火烧一样的感觉刺激得他猛地从床上坐起。
“啊，谢谢。”格林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暗想着下次还是让专业的黑暗精灵医师来吧。
绷带一圈圈缠住右手，勒的太紧，格林能感觉到掌心的血管在一跳一跳，魔王捧起他的胳膊，用脸颊轻轻蹭着：“今天谢谢了，我的英雄。”
“你说英雄也太...”嘴上这么说着，格林伸出另外一只胳膊，轻轻抱住魔王。
“魔王陛下？”不知过了多久，帐篷外传来赛薇亚拉谨慎小心的声音。
“怎么了？”魔王慢慢和格林分开，脸色微微发红，但并没有被打扰后的恼怒。
“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和格林大人，可是塞西娅，您得去看一眼。”
“她不是受的皮肉伤么？”
“确实是这样，不过她现在的状态...实在很难说明，只能麻烦您去看一下。”
黑暗森林妖精们给塞西娅准备了很大一块空地，用魔法催长的树木扭曲着绞到一起，形成了足以遮风挡雨的宽阔穹顶。赛薇亚拉前面带路，格林陪着魔王来到这边，里面空荡荡的，只有入口处站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凯瑟琳？不，那不是凯瑟琳，今天下午，赛薇亚拉找了一块位于黑森林主树旁的土地，魔王为她举行了一场简单的葬礼。米莉拉对尸体进行了处理，破碎的盔甲清理的干干净净，换上一身整洁清爽的洁白连衣裙，格林在米莉拉的帮助下合上棺材盖时，恍惚间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可是，凯瑟琳确实死了，没什么比亲手一铲铲扬土埋住棺材更能真切意识到一个人的死亡。
铲土时不小心切断了一小节树根，鲜血般的汁液淌在棺材上，赛薇亚拉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了。也不怪她，魔物对尸体向来不重视，如果不是格林，不，魔王的原因，凯瑟琳的身体很可能成为其他魔物的食物，或者亡灵的原材料。
但不管格林想怎么逃避，凯瑟琳确实死了。
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咆哮的灵魂简直要掀开头盖骨钻出来。
他攥紧了拳头。
魔王脸上的肌肉一阵抽动，用冷淡且不耐烦的语气说道：“塞西娅，给我立刻停下你的鬼把戏。”
“魔王大人！格林大人！你们来了，这话什么意思我听不太懂，我是凯瑟琳啊。”那个身影走近，眨着眼睛。愤怒之余，格林觉得自己的胃部一阵不舒服，简直要吐出来。
赛薇亚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瓦伦丁，你在吧。”
“主——人！我在！您对忠实的仆人有何吩咐？”随着魔王的呼唤，天使突然元气满满地从一棵树后钻出来。
“给我狠狠地揍这个家伙。”
“什么程度呢，是鼻青脸肿，是重伤，还是...”她把手举在脖子位置，比划了个手势。
“揍到她认错为止。”
“是嘞。”瓦伦丁凶猛地扑过去，‘凯瑟琳’在天使出现的一瞬间就开始发抖，不过她站在原地没有逃跑，哪怕被扑倒在地也没有反抗，只是不断地喊道：“格林大人，救我！”
格林只当做没听到。
好一阵拳打脚踢，以红龙的身体素质，自然不能被没有魔力的瓦伦丁打成什么样，可是这一会过去，眼看着她眼睛高高肿了起来，嘴唇也破了，鼻血流的到处都是，除了在地上打滚躲避之外，没有任何反抗，求饶的对象也从格林变成了魔王：“陛下，绕了我吧，我不该鬼迷心窍策划对您的刺杀，饶了凯瑟琳一命吧！”
格林实在听不下去，也受不了那和凯瑟琳完全一样的身体在身前哭喊，他走上去叫停了气喘吁吁的瓦伦丁，把地上的人抓住胳膊，粗暴地拽起来：“给我变回你本来的样子，不要再亵渎她了，她是为了保护你才死的！”
“格林大人，格林大人...我是凯瑟琳啊...”她满面是泪，带着哭腔说道，格林终于忍不住想一拳砸下去。
“等等，格林。”魔王说道，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赛薇亚拉，塞西娅这样子多久了？”
“治好外伤后突然变成这副样子了，陛下。我劝了她好久，可是她疯了一样一句话不听。”黑暗森林妖精女王在旁边解释道。
“怎么了，多萝茜。”格林松手，回头看着魔王，‘凯瑟琳’无力地半跪着抽噎。
“格林，你知道我是魔力生物，是谁我通过魔力一下就能认出来。可是塞西娅的魔力现在根本就是紊乱了，刚刚已经带了一部分龙裔的魔力元素，这算什么，退化？”魔王不确定地看向赛薇亚拉。
“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咨询一下米奈加尔？”赛薇亚拉迟疑着说道。
“也只能这么办了。“
“米莉拉，你没有真的把她怎么样吧。”格林问道。
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米莉拉从小帐篷里走出来，用力扯掉兜帽：“什么怎么样？”
“刚才的惨叫声着实有些吓人。”
“格林，我只是做了个普通的身体检查而已。陛下，就我看来，这完全就是塞西娅大人，从魔力和身体素质都是，我不像您是魔力生物对魔力那么敏感。如果做全面检查的话...我要去取我的特制锯子，龙骨硬度在4.7到5.0之间。”
“你没发现她魔力回路有些乱么？”
“额，考虑到塞西娅大人很少变成人形，变完后魔力有些不协调可以理解成正常现象。我个人是这么认为的。”看到魔王的表情，米莉拉急忙补上一句。
一阵沉默，她又小心地问道：“还要做后续的检查么？”虽然遮掩的很好，格林依然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兴奋。
“算了。”魔王摇摇头，“我要等米奈加尔的通讯。”
赛薇亚拉很快把通讯水晶送了过来，米奈加尔考虑了一阵后，认为塞西娅并不是中了什么特殊魔法，或者真的与凯瑟琳的灵魂发生了什么反应，更像是遭受心理创伤之后的刻意逃避，也就是说，通过自己扮成凯瑟琳，骗自己相信她还活着。作为高阶魔法师兼亡灵法师，他的判断很可信。
魔王一时无言，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算了算了，这么晚了散了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等等，你给我接着挂树上！”她喊住正要偷偷溜走的米莉拉。
格林走进帐篷，被几条坚韧的皮带固定在床上的‘凯瑟琳’身体一阵颤抖，见是格林后安心地长舒一口气：“格林，救命!快把我放下来！”
“塞西娅，你不要这样了。凯瑟琳也不希望你这样。”格林轻轻叹气，弯腰解开床侧面的皮带搭扣。‘凯瑟琳’的身体一僵，不过声调又一下高起来：“格林，你说什么呢，我是凯瑟琳啊。”
“她已经离开你了，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格林看着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手臂上有几处小小的，已经止血的伤口，大概是米莉拉取了一些血液。她捡起扔在地上的衣物，然后...等下，怎么没穿衣服，米莉拉给人做检查是要把全身衣服脱掉么？格林急忙挪开视线，心虚地看向入口，好在厚厚的门帘挡的严实。
“谢谢你把我从那个吓人的亡灵法师手上救下来，格林。”‘凯瑟琳’穿好衣物，“那个...等下我睡哪？”
这确实是个问题，格林稍想一下，喊道：“瓦伦丁，还在么？”
“主人在哪我就在哪，干嘛？”瓦伦丁从门帘后面探出头来。
“你先把她带到你那睡一晚，没问题吧？”
“没———问题，”瓦伦丁拉长声音，“把你之前托给我的精灵赶出去就好了。”
“嘿，不许赶人。”
“你以为你是谁啊，只不过是主人的男朋友而...是，格林大人！”她以刚好可以听清的小声碎碎念道，突然醒悟，立刻摆出一个明亮的笑容。
格林无奈地挥挥手，看着她风风火火地把‘凯瑟琳’拽走。
伊斯坦德尔伸开四肢趴在床上，已经睡熟了，今天的战斗对她负担很大。格林轻轻抚了抚她后背，把她往旁边抱了下，调整成脸朝上的姿势，避免呼吸不舒服。等他躺到床上时，魔王在一旁哈欠连天：“睡了啊。”
“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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