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莉亚治完病人,回到了礼拜堂。
出乎意料的是,她发现维克特还坐在那里。
“啊,修女。”维克特见到她,站起身。
“您四处走走了吗?”芙莉亚把粘黏手术血污的手藏在背后。
“嗯,在教堂里走了走……外面还没怎么去。”维克特挠着头说。
教堂外是一片荒废的墓园——坟冢里的尸体都被挖了出来,留下一个个空荡荡的土坑,爬满枯黄色的藤蔓。
再外面是一条蜿蜒而下的小路,教堂建在一座小山之上,山下是荒芜的聚落,在房屋间还横七竖八地搭着简陋的棚顶,被一道燃烧的火墙包围在其中。
他生怕山下有什么妖魔鬼怪,没敢一个人贸然下山。
而维克特其实也没怎么探索过教堂,只是去了几条走廊——这毕竟是别人的据点,他一个外来客总不能太肆无忌惮。
万一修女只是客气客气呢。
“那您想去镇子里吗?我正好要帮病人做一件事。”芙莉亚平静地问道。
“我随便……”维克特下意识地说出口头禅,“我还是去吧……老实说,我一个人还是有点怕的。”
“镇民都是很好的人,您不用怕。”芙莉亚说,“请您稍等片刻,我去清洗一下身上的污渍。”
她没走几步,想起了什么,回头问道:“我差点忘了……您感到饥饿了吗?如果要去镇子里的话,不妨用过晚膳再去吧?”
“现在到晚上了吗?”维克特一愣。
他刚刚出去时,外面天空上的红月光正盛,照亮了广袤的原野。
“对于现在的人们而言,是的。”芙莉亚解释道,“红月照亮夜晚,但同样带来了野兽……放逐界的万物都被祂唤醒,只为创造乱世。”
“英雄们会在此时追逐胜利,而对普通人而言,他们最好躲在家里休息。”
芙莉亚端来一盆土黄的水,走到门外。
维克特看着她蹲在门口的台阶上,撩起水用力地搓洗着手臂上的绷带。
维克特没有洁癖,可这实在是有点怪,他忍不住问道:“修女,这水是不是有点脏……您为什么不去换新的衣服?”
芙莉亚身上穿的灰袍和绷带都隐隐地沾满污渍,能看出经常被主人清洗,但已经洗不掉了。
“王,水在白金领是很稀有的资源……瘟疫污染了活水的源头,人们只能去使用那些不流通的死水……”芙莉亚一边洗,一边说。
“而死水也非常肮脏……只能是简单净化后,再循环利用……我作为教团的修女,生活已经很奢侈了。”
她低下头,闷闷道:“我也很抱歉我并没有多余的衣物……我体质特殊,只能穿特殊附魔后的服饰。”
“何况作为医生,我必然无法保持每日的整洁……很抱歉,王——您的侍奉者是如此的丑陋……但我就是这样的无用之人啊。”
维克特发誓他从没有过这些意思,他单纯地只是问问,而修女却能从他的疑问里絮絮叨叨地刨出了一堆嫌恶的意思来。
“不是,我完全没有这些想法啊。”维克特苦笑,“我从未嫌弃过您……医生是救死扶伤的职业,理应受到尊重。”
“难道在您的家乡,医生是优秀的职业吗?”芙莉亚问道。
“这当然……只有聪明的智者才能当医生,他们还能为人们治疗疾病,挽救生命……”维克特回忆着说道。
“您的故乡真是好。”芙莉亚淡淡地说,“在放逐界,医生是被人忌讳和鄙视的职业……他们每日沾染疾病,出入死者之间,依靠人们的厄运赚钱……只有那些一无所有者,才会去当医生。”
气氛沉默了下来。
看来我要改正一下说话习惯了。
维克特暗自思忖。
芙莉亚修女好像是一个容易自卑的人——不,应该说是没有自信的人。
说来也是,她是天生的盲人,身体残缺,出身似乎也很低微,再加上医生的职业,肯定会常常受到人们的轻蔑。
她这样遮住身体,一定有什么苦衷。
在芙莉亚自己眼中,她说不定是一个丑陋的怪物——尽管以维克特俗气的眼光来说,修女是个样貌身材都姣好的女性。
这种环境下,心理一定会更为敏感和脆弱。
维克特的直言直语,在不经意间说不定就伤到了她。
“修女小姐在来教团之前,是怎么样的?” 维克特大着胆,打破了沉默。
坏了——又没经过大脑思考。
“都是不值一提的故事,四处流浪而已。”芙莉亚淡然道。
芙莉亚洗完手,又泼了些水在衣服上,揉搓几下。
她衣服上的大片血污主要集中在小腹和裆部,有点奇怪。
芙莉亚提起水盆,将里面剩余的脏水泼在身前的灌木丛里。
那里长着坚硬的带刺木枝,枝头悬挂着红彤彤的果子,色泽诱人。
“这是红宿疾果,听说看起来很好吃。”修女说,“但却是剧毒的浆果,可以用来制作止痛的麻药,有一点上瘾性。”
“噫——”维克特缩回打算去摘的手。
就知道这地方的东西都邪门。
“请随我来吧,王。”芙莉亚拿起空水盆,“只是教团条件有限,无法准备丰盛的餐食,请您谅解。”
“没事,我不挑剔。”维克特跟上他,笑道,“还有……请您不要叫我‘王’……好不好?”
“您的意思是,您要背弃使命吗?”修女的语气浮现波动。
“也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我能做到,那我会尽力帮助你们……只是我感觉我并没有那么——厉害的能力。”维克特摇头道。
“您完全不必担心此事……您的命运便是如此……也是它指引您来到了这片土地。”修女轻声说,“您只需要下定成王的决心。”
“那我,尽量吧。”听到芙莉亚如此笃定的话语,维克特自己也有点怀疑他是不是真背负着什么命运。
“我会去试一试的……但‘王’这个称呼未免也太夸张了点吧?起码我现在并不是什么‘王’。”维克特又劝说道,“您就叫我维克特好了。”
“这怎么可以!礼法不可随意逾越,您渐渐习惯就好了。”芙莉亚难得地斥责道,“以及,您为何要尊称我为‘您’?是在羞辱我吗,王?”
“因为修女是救了我的恩人啊……而且这是对他人的礼节。”维克特对修女奇妙的固执有些无奈。
“我已反复说过,您无须对我怀有感激……与其说是我救了您,不如说是您带给了我希望。”芙莉亚说,“君主对臣子怀有礼节是美德……然而也要加以威严慑服,不可恩怜过度。”
“至于我,只是有幸辅佐王者的下仆……从未有过王者尊敬奴仆的前例。”
“那这样吧!”维克特一拍掌,“你不叫我‘王’,我也不对你用敬辞,各退一步……可以吧?”
“不行,我说了——礼节不可破坏。”芙莉亚斩铁截钉地说道。
“那就只好维持原样了……修女大人。”维克特遗憾地叹气。
“这也不可以!”
“那就各退一步喽?”维克特狡黠地笑道。
芙莉亚红唇微张,显然经过了一番心理斗争,才带着些许嗔怪地说道:“好……好!……如果您希望如此,我就服从您……”
“但有一事,您需要答应我——不要再对我说那些让人困扰的话!”
“可以可以。”维克特连忙答应道。
“如此便好……维克特大人。”
“嗯!?你不是说不这么叫了吗?”
“所以我从‘王’降级到‘大人’了……可不要食言喔,维克特大人。”芙莉亚幽幽道,推开一扇木门。
这是一间侧厅,中间摆着一张木长桌,四壁堆垒着木桶和麻袋,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请您坐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为您准备晚膳。”修女鞠躬,往侧厅内的小门走去。
维克特在长桌边坐下,叹了一口长气。
说实话,这状况着实是诡异——修女的态度也太过恭敬和顺从了吧?
卑微得简直不像是正常人,倒像是厕纸小说里无脑倒贴的女角色。
以维克特的经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的目的是什么?
图财?维克特两袖清风,要啥没啥,烂命一条。
图色?他对自己长啥模样还是有点数的。
不说是英俊潇洒,起码也是个有鼻子有眼。
还是说图他身上的零件?
那早点下手不就好了,何必好吃好喝地供养着他?
尤其是胸口的所谓“王格”——拯救世界的必要道具长这样,未免太磕掺点了吧,不说还以为是什么诅咒。
维克特莫非真是“王”?不然没办法解释修女的态度。
唉,得过且过吧。
芙莉亚看起来是个好人,应该不会害他。
维克特叹息,决定随波逐流。
摆了。
在等待修女的期间,他无聊地环顾四周,发现墙上挂着一幅油画。
画上是身着翩然白裙的女人在人群环绕下,向一群如岩石般的飞天怪物投出雷电,气势磅礴。
白裙女人显然是画面的中心,她样貌被扬起的金发掩住,长裙仅掩盖住几个点。
她身材曼妙,却不是如修女般柔弱的丰腴,而是一股阳刚的健美,肌肉匀称。
这描述的似乎是神话里的某场战斗,信徒们祈求女神,驱逐了吃人的恶魔。
维克特暗自揣测道。
没多久,小门就开了,修女端着盘子走来。
盘子上是三个白面包,一块干肉和一碗较浑浊的淡红色液体。
她把一块白面包,干肉和碗放到维克特面前,自己还留着两块白面包。
“很惭愧只有这些,请您谅解。”芙莉亚歉意地说道,“在这个时期,各种物资都是稀缺品。”
“我说了没事……”起码是正常食物,而不是本地特色。
白面包质地松软,入口没有什么多余的甜味,而肉干——
维克特使劲地用后槽牙咬着肉干,头往后仰去。
这也,太,坚韧了吧。
“大人,这是腌制的肉干,请把它泡到酒里面再吃。”修女看不过去,好心地提醒道。
“这是酒吗?”维克特好奇地拿起碗,嗅了嗅。
碗里的红液浑浊而沉淀着黑色的絮状物,带有淡淡的香味。
“是用浆果酿造的果酒……这一带的水源大多都被污染了,即便是经过净化的水,贸然饮入仍可能会遭致疾病。”芙莉亚解释道,“所以最好酿造成酒……虽然味道不是很好,但比生水要安全的多。”
维克特抿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还行,有种甜味……”
芙莉亚站在桌边,双手搭在腹前,微笑道:“您满意就好。”
维克特试着把肉干泡进去,忽然瞥见修女双手掩住的腹前有一滩深红色的湿润在布料上蔓延开来。
“你肚子上有东西!”维克特惊道。
“嗯?”修女闻言,手慢慢抚摸过小腹,“啊——抱歉,恐怕是倒酒时沾上的……我这就去清洗。”
她微微欠身,匆匆地离开。
说起来,好像是不太好……让一个盲人去做事,自己当大爷。
维克特叼着泡软了的肉干——不知道这是用什么肉和香料腌制的,浸上酒液后,有种五香牛肉干的甜味。
这里不像是能养大型牲畜的环境……不会是老鼠吧?
维克特笑出声。
有的吃就不错了,有些东西还是不去深究来的好。
他端起碗往嘴里送,却发现酒不知不觉就被喝空了。
维克特有些意犹未尽。
味道不错,再去倒一碗吧。
只是随便进厨房和仓库,是不是不太好?
可修女似乎还没有回来——再说,老麻烦别人也不好。
考虑到修女先前说的话,维克特想了想,决定自己去倒。
他拿着空碗,往内侧小门走去。
推开门,不是他恶意想象里那肮脏杂乱的样子,而是同外面一样整齐清洁的大房间。
酒架子上满是横放的酒桶,桶口是放酒的水龙头。灶台沉寂着,铁钩子悬在半空,上面串着小小的肉条。
酒香味扑鼻而来,维克特往前踏出一步,忽然踩到一块黏乎乎的软状物。
他慢慢低头,发现是一滩血迹,而他正好踩中其中的半截肠子。
这似乎还很新鲜,踩上去甚至有‘啪吱”的一声。
更要命的是,不知是空气里的酒香还是什么,他竟然觉得味道会很香甜。
维克特脸一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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