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退去,日暮降临。
仿佛火焰燃烧的天空,嶙峋扭曲的黑影煽动着他的翅膀,在温红巨大的圆日里渐行渐远。
希絮缇娅呆呆伫立在废墟中,她默默注视着天边的黑影,竟无声地笑了,温柔在脸上的触抚像是泪。
每个人都会在生命中碰到再怎么努力也没有结果的事。纵使拥有敌莫敢当的实力,坚持不懈的毅力,最终也只是落得无能为力的结局。
希絮缇娅不想再战斗,不想再坚守了。她一直都明白,比起已故多年,饱经风霜的虚弱承诺,她更愿拥抱现实温存的感情。只是她很难说服自己,她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理由,而现在那个青年给了她理由。
那年风与暴雨的夜晚,希絮缇娅还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斩鬼人的时候,她和她的前辈两人组成的队伍,在斩鬼人公会看到了一份联合委托,委托方是伽尔德皇室,委托金是史无前例的高,与此对应的,内容则非常危险,皇室需要联合一批斩鬼人队伍去讨伐躲在某地臭名昭著的“新人类”教会部分骨干及其成员。
“新人类”教会因为盲目崇拜与追求鬼的力量,在全世界各地犯下了无数罪恶滔天的事情,人人得而诛之。伽尔德皇室每年也在花费了大量人力与财力去剿灭“新人类”教会,所以才会在人手不足的时候在斩鬼人公会发布天价委托,借此吸引高级斩鬼人来补充战力。
丰厚的赏金立刻吸引了希絮缇娅,前辈则被委托内容所吸引。同时庞大的委托金也吸引了其他数支队伍的参加,其中不乏等级达到了铜牌天级实力强劲的斩鬼人队伍。最后参加讨伐的斩鬼人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多位,这种规模的斩鬼人队伍在斩鬼人公会的委托历史上算屈指可数。
聚集了如此强大的队伍,外加伽尔德皇室的全力支援。原以为会非常简单的战斗却异常惨烈,“新人类”教会教徒的实力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们丝毫不把自己当做是被包围的待宰羔羊,反而气势如虹倾巢出动,对斩鬼人们发起反攻。
那是招招见血的战斗,“新人类”教徒仿佛感觉不到疼痛,教徒们受过强化的身体异常强悍,他们甚至直接用身体硬抗斩鬼人们的攻击,只为对斩鬼人造成伤害。血肉模糊之下的躯体带着死亡的气息,“新人类”的教徒们将死亡散播在斩鬼人之中。
战斗从清晨直到第二天凌晨,持续了将近一整天。斩鬼人们最终还是取得了胜利,但是一场惨烈艰苦的胜利。地上的泥土被鲜血染成了暗红,满地都是斩鬼人与“新人类”的教徒们的尸体,能够活下来的斩鬼人人数只有一开始的五分之一。
希絮缇娅所爱的前辈没有在那五分之一内。
希絮缇娅抱着身受重伤浑身是血的前辈坐在地上,前辈的双眼早已在战斗中被毁,他现在什么也看不见。他气息虚弱,感受到希絮缇娅在在身边,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希絮缇娅说出了他的请求,这是队伍里她所爱的前辈在生命的尽头给她的托付。
“那个村子是我一直以来守护的地方,我曾发过誓要拯救他们。我一直都在寻找治疗他们的方法,明明就在那么近的地方…但今后我已无法继续,拜托了,希絮缇娅,我只能托付给你,这也是我一辈子仅此一次的请求,你能答应吗?”前辈每说一句话,就会有一口血从喉咙内涌出。其实他已经听不见希絮缇娅的回答了,因为说这些话已经用完了他最后的生命力,涣散的眼神诉说着他的离开。
“我答应你,前辈。”剑与血之中,希絮缇娅趴在前辈的胸膛上承诺,哭的梨花带雨。
之后,希絮缇娅在遵守誓言的过程中明白了,为什么前辈会如此关心普里赞村。
那个村子原本是个正常而又与世隔绝的小村落,村民的生活温馨而幸福。然而在某一天,前辈在附近与“新人类”教会教徒作战时,由于他的失误导致战斗波及到普里赞村。邪恶的“新人类”教会教徒在战败前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对他脚下的土地降下侵蚀诅咒。没有实力的村民无法抵抗诅咒对身体的侵蚀,整个普里赞村无一幸免。
陷入自责的前辈决定帮助普里赞村治疗诅咒,可还没等他找到治疗诅咒的办法,他便丧生在了讨伐“新人类”教会的战斗中。
昔日的誓言在时间长河中日晒雨淋,终究被情感腐蚀。
希絮缇娅食言了,她心如刀绞,她现在已无法完成那份誓言。喜欢的前辈唯一拜托过她的事情,她却没办法遵守。因为每一次的延续,都是对她内心的一种摧残。多少生命被她亲手葬送,本该是歌颂生命可贵的圣女,却要成为操纵又玩弄生命的恶徒。
这应该是最后一次了,除了对前辈的愧疚外,希絮缇娅内心还有释然后的安心,终于不用每天再心力憔悴。
从婴儿到现在,希絮缇娅每时每刻都在关注艾茵娜。春华秋实夏蝉冬雪,时间的年轮是她心中的柔情,那张平静的面容下翻滚着热浪,肆溢感情早已止不住。
——“这个,你先帮我拿着。”艾茵娜伸出手,把手中的物品放到希絮缇娅手心。
——“那是你母亲留给你的护身符哦,艾茵娜,你存放在我这里真的好吗?”希絮缇娅捧着艾茵娜交给她的护身符,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觉得没事呀,因为希絮缇娅你现在就像我妈妈一样。”艾茵娜回以天真的笑容。
昔日艾茵娜的那句的话仿佛暖风,吹过希絮缇娅的鬓发,同时吹散她的心殇。
艾茵娜真的走了,连再见也没有对她说。以后夜深寂寥的时候,她会不会偶尔想起自己?自己算不算做过母亲的人呢?
天边的巨大黑影早已消失不见,在人群呆滞的注视中,在一声声叹息中,希絮缇娅一人还久久站在原地。
真想一直看着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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