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夜魅沫沫的直播间已经不是那个小团体开会的欣欣向荣，反倒是充满了各种互相攻讦的言论，并且不仅仅针对主播，还有任何敢于维护她的粉丝。而那个一向摆着姐姐派头的沫沫，此刻也在手忙脚乱地救火。
“麻烦房管先禁言一下，大家先不要激动，我会一件一件慢慢解释的。”
显然被她的做派激怒的各路粉丝们已经登陆了她的视频评论区，而意识到大事不妙的夜魅也不得不用直播尝试平息这些人的怒火。可惜，这不是蹭热度或者引流这样只要道歉就能争取到原谅的事情，恶言伤人的后果就是求锤得锤。
可是这还不是完全状态，皮锐知道大的还在后面。虽然沫沫暂时靠打开直播把火力吸引了过来，争取到时间删除争议视频，看起来还不知道皮锐早早把留档发给了大众，这样的行为只会更加激发来找麻烦的人的怒火。
夜魅失掉了她大姐姐系的声线，只留下竭尽全力的劝导。然而她的劝导没有任何作用，弹幕中抗议、争论乃至直接谩骂的内容始终无法消失，反倒是愈演愈烈。最后，她的发出了破音的一声，“真的，我也想像她们那样受欢迎啊！”
好在这幕残忍而滑稽的独角戏不用再演下去了：一行红字飘过，宣告了夜魅沫沫的死刑。
冷知识：当直播间或者视频在短时间内被大量举报后，超管会快速进入严格审查阶段。在这个阶段如果有弹幕臊皮的话，就会直接封禁，除非你和平台的股东叔叔有血缘关系。
所以这么一个用来吸引火力的东西也没有了。
皮锐呼出一口不知道是恶气还是浊气，把手机还给老季，低头扒拉了一口饭。
“没有感想吗？”
“我差点可怜她了，可是想起来昨天的事情，又一点都不可怜了。”
“老皮呐！”季嫣然说着说着就要伸手呼噜他的脑壳，吓得他马上仰身让开，“不要勉强自己做不习惯的事情。”
“嗯嗯，只要不影响你，咱什么都不管。”
“好笨啊你！”不知道这家伙又抽什么风，“说起来上午有客人吗？”
“没有啊，怎么了？”皮锐心里漏了半拍，转即想起来自己没有什么好怕的，又放心大口吃起炒饭来。下午要干活，聊天时间不能太长。
但是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结束了的时候，头顶猛地一沉：不是帽子，而是芊芊却有力的素手。
“下次要撒谎的话记得先喷空气清新剂，好吗？”不知道为什么，老季的微笑突然兼具了成熟的魅力和骇人的寒意。
“啊？”
“我重新问，哪个女孩子来过你这了？”
“隔壁的小女孩，她家里老吵架，在我这写作业来着。”这时候敷衍一定会被杀的，所以皮锐选择了坦白从宽。
“不怕她踩你家的点吗？”但是这次情况有异，老季的怒火没有消减的意思，“不是一直说什么不合适吗？结果自己随随便便就把女孩子带到家里了。合着只有我不行是吧？”
嗯？原来是这种问题啊！
“感觉高中生干不出来什么事情，加上人也可怜，就算了。”
“虽然知道老皮就是这样，但是还是很气。”脑袋被摁着随着那只手一起来回摇晃着，把老季的话也在耳朵里摇撒了，“你的体贴就这么廉价吗？”
“我哪有体贴了？”明明是刚刚狠心解决了一个主播的职业生涯呢，皮锐现在觉得自己简直就是虚拟主播界最大的恶鬼。似乎是同意了他的看法，老季松开了折磨他的手，让他可以快快把饭吃完。
“……老皮啊，为啥你从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呢？”
“哪方面？是说反思自己吗？”
“不是！是说你怎么不着急啊！”
“着什么急？咱现在发展进度已经很快了，如果再快的话说不定也会出问题的。”
“啊！！！”突然的吼叫吓得他碗差点摔了，这才让他忍心停止吞咽的动作抬头观察老季的神态以判断当下局势。
“咋了？”
“没事！你是笨蛋！大笨蛋！”
皮锐莫名其妙地看着自己的老同学如同癫痫发作一样在沙发上滚动着，决定还是吃饭算了，下午有工作的。“行了，别闹脾气了，吃过饭你在我那屋睡一睡，下午保持个好状态。”
“……行。”
这个老季啊，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摸不透脾气！
吃过饭皮锐打发老季去睡午觉，自己吧东西收拾了往沙发上一躺。这不躺不要紧，一躺还真让他发现问题了：沙发上有味道，难怪老季能发现他撒谎。
不过他也只灵光了一瞬间，上午过于紧绷的精神状态让他非常疲惫，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知道是不是沙发上的味道还是睡得不习惯的原因，很少做梦的皮锐梦见了老季和那个高中生一左一右俯视着睡在沙发上的自己。
“姐姐，要怎么分呢？”高中生一脸天真地问，但她手上的那把锋利的陶瓷刀怎么看都不是切菜用的。
“左右分吧？公平！”老季的声音也很奇怪，好像是以前在讲恶作剧时的腔调，让皮锐联想到了粘稠的蜂蜜。
“好的！那姐姐我开始了！”
于是皮锐看着她把刀放在自己两腿之间的位置，一股与生俱来的寒意从那里一路冲上天灵盖。
“喂，你们要干什么啊！”他想动弹，但是手脚不知道为什么都没有力气，眼下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
“因为老皮太不乖了嘛！不管我怎么说，总是偷偷去找其他女孩子，生气了也不知道哄哄我，那就只好这样了。剩下两半的话……”
随着刀锋从下面向上延伸，老季把嘴巴凑到归属权在她手里的一侧耳朵，“就不会有人和我抢了吧？”
“呃啊！”
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皮锐愣愣地盯着自己房子的天花板看了好几眼， 感受了下自己的器官的状态，确认了刚才只是在做梦。翻身捞起被汗水浸湿的手机，擦了擦点亮屏幕，发现才睡了一刻钟。
“还是再睡吧！”
无论有没有噩梦，社会人都要休息。噩梦是无意义的，休息是有意义的，不能因噎废食。
代价则是下午开播前的最后调试环节，老季一脸神清气爽，已经恢复了元气的营业状态，而老皮一脸的虚弱，只能打开录播后抱着手机当房管。
“Hello！Hello！直播间的大家下午好呀！光嫣现在是在用阿P的新设备直播哟！大家听起来感觉怎么样！”
皮锐的设备运行要比老季的好一些，因为他那套是拜托懂行的朋友配的，显卡什么的都是性价比高的配置，而老季那套似乎是一拍脑袋从虚拟主播群里找的配置单，也不知道店家有没有骗他。
“超棒的（虽然没感觉有区别）！”
“光嫣下午好！”
“今天大家来一起打太空狼人杀吧！房间号……也放在下面了，有空的观众可以一起来啊！”
这个人数是提前调研过的，优先把猴王一类的观众接收进来的，所以不用担心没有区分度。把不同等级观众的待遇划分藏的隐秘些，却又不真的隐秘，同样是养粉丝的好计策。
皮锐没有什么太多的工作，毕竟捣乱的人现在没空搭理他，剩下不成组织的黑子基本不碍事，其他的房管也在线，今天是难得的简单模式。所以他有时间再去自己的犯罪现场看看。
切一个屏，在浏览器里找到自己发布核武器的几个网站，上面基本都充满了对夜魅沫沫的恶意。他们愤怒于自己的偶像被这样一个人随意评价着，其中有真话，有假话，但都让人愤怒。所以他们呼朋引伴，去了夜魅的直播间。
再找到夜魅这个账号的投稿栏，里面已经空空如也，像是豪华的房子被搬空了家具，只留下了满目的萧索。更悲伤的是，在头像旁边多了一行小小的“该账号已封禁”，就像是宅门口的封条，让本来只是被搬空的宅邸变成了存在凶案和道德败坏的可疑地点。
在动态栏里，皮锐找到了这位虚拟主播最后的留言：“随便吧，我本来不用这样的。”或许是在指责引导她从一个媚眼型主播转向祸从口出型主播的粉丝，也可能是在指责那些高高在上的正义人，当然最可能的还是铸成了这一切的自己。
不过微信里没有任何消息，皮锐试探性地发了一个“别太难过了”，没有红色感叹号也没有回应，看起来这位主播已经脱离了这副躯壳，也许是去找一个更美好的本职工作去了，之前的恩怨都会一笔勾销——希望是这样。
一个万粉级的主播的覆灭甚至连三小时都没有，即使算上皮锐煽风点火的全过程，也没有超过三天。尽管这和本人的言行过于不小心有关，但还是令皮锐有一些感慨：倘若她真的痛恨自己、想要报复回来，难道不能像自己这样做一遍吗？
皮锐现在才明白老季为什么一直不提倡如此行动了：一个会持之以恒怨恨的敌人可比一万个黑粉要可怕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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