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间入口的挡板，触碰到时已有些烫手。
原本在这犹如梦境的空间迷离的精神顿时清醒过来。
确实是火灾——确定之后，恐惧和慌乱反而消退。我此时只有一个想法，必须把妹妹带去安全的地方。
拉开挡板，浓厚的烟雾便一窝蜂涌了上来。
还好只是烟雾，火势还没蔓延到这个房间。确认过后，我引导着妹妹从隔间回到了占卜室。
依照我为数不多的应对知识，我撕下占卜桌的桌布做了两块手帕，用饮水机的水将其淋湿。
也许是火势不大，也许是占卜室距离火源有一定距离，我和妹妹弯下腰就能躲避浓烟，能见度也还在五米左右的样子。
牵着妹妹的手，用湿布捂着口鼻，我按照记忆向店门方向移动。
我和妹妹应该都是头一次经历火灾，现在的情况并不算特别危险，不论我还是妹妹都表现得相当冷静。也有彼此重要的人陪在身边的原因吧，只要和妹妹一起，怎样的状况我都有自信能应对。
店里的布局与一般店面不同，进门只是个很小的接待厅，连通接待厅的通道两边分别有四个房间，通道尽头才是占卜室。想要回到前厅，我和妹妹就必须穿过通道。浓烟正是从通道涌来，谁也不清楚前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过，没什么好怕的。
我握紧妹妹的手，她有默契地用力回握。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走入浓雾——不是系着蛛丝，而是手与手用力相握。
*
总算出来了。
除了灰头土脸，全员无伤。
围观者已在店外围了好几圈，我和妹妹才刚喘口气便有人来询问状况。
接过好心人送来的矿泉水，大口痛饮。皮肤和肺的燥热感逐渐消退，我和妹妹看向彼此，不禁一齐笑了出来。
“哥哥看起来像卡通人物一样。”
是那种爆炸特效后的模样吧？我能想到。
毕竟——
“你也一样。”
已经有人通知消防，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抵达。与我预想的不同，火势是在二层蔓延，如果真是人为放火，目的又是什么？
步行街的管理人员在疏散周边建筑的人群，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本应在店内的其他人的身影。
正想向工作人员询问时，对方恰好找上我。
“你们出来的时候，店内还有其他人吗？”
“不清楚，一层应该是没人了。”我回忆穿过浓烟密布的通道的情景，“在我们之前有其他人从店内出来吗？”
“已经确认过了，30分钟内你们是唯一离开这间店铺的。”
心里的担忧变成现实。
30分钟，我们进店都没这么久。
“这可不是开玩笑啊......”
我望向店铺二楼。
浓烟宛如巨大魔爪，从天际伸下，指尖刺入窗户缝隙。
莉莉大人，占卜师先生，还有......蕾亚。
“哥哥。”
妹妹像是安慰我般，双手握住我的手臂。
“喂，有人要跳下来了。”
听见喊声的同时，我也看见了。
二层一扇窗户被推开，一个人影从滚滚黑烟中跳下。
人影落地后便没站起来，我几乎是立马跑了过去。
是占卜师先生。
抱着腿，满脸痛苦。
“没事吧？”
“没什么，”他竭力挤出个笑，“只是风湿犯了。”
你身上的病都挺会挑时间发作啊！
算了，不是吐槽的时候。
“哥哥先生！”占卜师用力抓起我的手。
“我在听。”
“莉莉，还在里面！”
“没在她的房间吗？”
“她的房间被火堵住了，但是，我能听见声音。”
“莉莉的声音，能够确定吗？”
“不知道，但她一定是在向我求救......”
占卜师先生绷紧的表情我一瞬就看懂了。
同样是一介兄长，我能切身感受他的心情。
“先脱离危险然后向他人求助，你做得很对，这才是两人都能获救的最佳选择。”
“我没有抛下莉莉？”
这样恍惚的眼神——为什么今天都是我在安慰比我年长的人？
“你用正确的举动争取到了时间，莉莉一定会没事的。”
了解到情况，我立即找到刚才问话的工作人员。
“还有人被困在二层。”
“人数，性别，特征？”
“一到两人。成年女性和十岁左右女童。”
“明白。我会转告消防人员。”
“我要进去救人。”
工作人员惊讶地看着我。
“我听到过二层发出的声音，在我们逃出来的时候。我记得那个位置，在消防员赶到之前，我想尝试一下。”
工作人员快速地思考后，“我明白了。不要勉强。”
“哥哥，”妹妹立马抓住我手腕，“我也要去。”
和我想的一样，我的妹妹就是这样，任性又粘人，连这种地方都要跟着去。
我当然不能把这个担心哥哥却又舍不得阻拦哥哥，不想放开哥哥想要为哥哥出一份力，并且最喜欢哥哥的可爱妹妹宠坏，所以——
“我要成为能让妹妹依靠的哥哥。”
“我想做不拖哥哥后退的妹妹......”
妹妹放开了我。
然后立马从背后抱住了我，如同我们初次见面那天。
“我还没听哥哥说喜欢我，所以......”
“等我回来。”
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外套，被一桶水淋湿，我没有回头地重新冲进店内。
*
并不是想在妹妹面前耍帅。
也不是自以为是。
若是以前，我必定不会自告奋勇。说起“不合群”、“很没劲”就是我，一有什么事我就会躲在角落练习隐身，与我最无缘的便是逞能出风头。
但是和妹妹一起，这样的我也都出过一次风头了。还被班上那两个小崽子看到，开学后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说我。
这次也是，如果是和妹妹相遇前的我，我只会和围观者一起等待消防救援。即便最后是悲剧收场，我也只当成一件想起来很可惜的事故。
但现在不一样——只有这点可以肯定，如果我光是站着什么也不做，我今后必定会内疚到难以入眠。
可以说成是自我膨胀了吧。比起以前那个不在意太多事情的极简主义者，现在这个作为哥哥的自己，自认为有了更多力量。以前做不到的事情我觉得现在自己能做到，以前不敢想象的事情现在我觉得可以尝试一次，以前想要逃避的我也愿意不厌烦去正面面对。
但是仅仅说成自我膨胀又有哪里不对。
妹妹给与我的，并不是自信心什么的。我没有因为和这么可爱的美少女一起同居一起上街一起互表心意而飘飘然——虽然多少有一点，但不是主要——我知道自己的面板数值没有任何变化，还是Lv20的在校大学生好Lv1的新手哥哥，得到了这个天使一般的妹妹，仅仅是让我觉得——
我能够且应该变得更强。
“蕾亚！莉莉大人！”
登上二层，烟雾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火焰在墙壁和过道蔓延，到处都只有红和黑两种颜色。
我忍着肺部的刺痛和灼烧，吸了口气，继续放开声音：
“蕾亚！莉莉大人！”
刚喊完，喉咙的不适便让我剧烈咳嗽起来。
听不到回应。
似乎耳膜也被高温影响，只能听到火焰吞噬物体的声音。
和妹妹通过楼下通道时，我确实听到了声响。当时以为是物体砸落的声音，但更像是人在跺响地板。
那个方位是通道右边一个房间的正上面，从位于通道入口的楼梯上到二层的话，应该是在——
与一层不同，二层楼梯上来后是一个宽敞的空间。从桌椅的摆设来看，大概是客厅——虽然现在桌椅都只能勉强看出形状。
二层应该是居住用，相邻客厅的很可能是书房或者卧室，在另一边，已是一片漆黑的大概是厨房。
不太清楚上面到底发生了什么，被炙烤变形的吊顶垮落一半，火星铺就的纹路如蛛网般，浓烟搅动，不断有漆黑的灰烬从看不见的地方落下。如果把场景放大几百倍，可能世界末日这就是这幅情景。
“喂！蕾亚——女王陛下不可能在这里倒下吧？”
我一边呼喊着一边向记忆中的位置靠近。
“咚、咚......”
虽然微弱，但确实听到了。
和在楼下听见的一样，说不定占卜师先生听到的也是这个声音。
我加快了脚步。
“蕾亚，听得到吗？是你在里面？莉莉大人也在吗？”
“咚、咚！”
更清晰了。
客厅通往卧室的通道几乎全是燃烧后的残渣，很难寻找落脚点，我干脆什么也不管的从上面跑了过去。
险些被一块没有燃尽的木块绊倒，为了维持平衡，我下意识地扶着旁边的墙壁，手掌在一瞬间品尝到烤肉的滋味——作为被烤的对象。
终于到达卧室入口，原本是门的地方只剩半边框架，房间内的火势却格外凶猛。
眼睛所见到处都铺着火焰，热浪一阵阵涌出，皮肤仿佛被炙烤到近乎龟裂。
“蕾亚！你们在里面吗？”
回应我的声音，从房间后方传出。
那是一扇熏黑变形的框架门。
是房间内的卫生间吗？
“蕾亚，你们情况怎样？还能撑得住吗？”
“咚、咚”。
我大概听出来了，是脚蹬踹墙壁的声音。
如果是蕾亚的话，大概可以翻译为“你觉得我们能怎样啊？”
我该怎么做？
直接穿过火海去她们那边，还是先行离开把这里的情况转告专业人员？
这样的火势她们真的能撑到救援吗？
都到了这一步了，最后再退缩我晚上就能睡着了吗？
不，就算是逞能，就算是自我膨胀，我觉得我不至于在此滞足。
——跑起来吧。
——只要能趁着火没反应过来。
“但愿不要再摔倒......”
蒙住口鼻，压低身子。
我倒退几步，加速冲刺——大幅度迈开步伐，跳入房间。
“呼、呼、呼”，分不清是风声还是火声。身体被速度裹挟，以孤注一掷的气势逼迫火焰让路。心脏、血液，我那微不足道的肌肉，全在一个命令下全速运转——不要停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
一步、两步、三步......变形的框架门就在眼前。
身后是追赶不休的火焰，直到最后也不能停下。
——希望没人挡在门后。
侧过身，像是带球突破边线的橄榄球员，撞向框架门。
眼前因为剧烈碰撞冒出白光，然后我看到了瓷砖、浴缸，以及倒在一起的蕾亚和猫耳魔女。
“原来是往里开的......”
女王陛下虚弱地说道。
“你又在说什么傻话？”
我撑着疼痛的身子爬起身，赶紧把这面烫得不行的门放回原位，然后用脚顶住，拉过莲蓬头打开冷水给它降温。
看着我做这一切，蕾亚只是换了个平躺的姿势，喃喃说道：“我就说这门怎么推不开......”
笨蛋吗？
想骂她两句，念在这家伙神志不清的份上还是算了。
*
最后是消防员将我们救了出去。
用湿布堵住门缝隔绝烟雾，再用手机告知消防员我们被困位置，空闲时和某个蠢女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这就是我做的全部事情。
我没当成英雄，我做的仅仅是帮两个快被熏晕的家伙争取时间。
和那两个被背出来的不同，我是自己从火场走出来的。有人在鼓掌，但我不知道是给消防员的还是给我的。我唯一想的就只是给我的妹妹来一个拥抱，再好好说一声“我回来了”。
然而我没能得到妹妹的拥抱迎接。
我的妹妹，在看到我走出火场时，像是双腿失去支撑，坐到地上。我跑到她身边，她抓着我的手，许久没有说话。
当我感觉到手背上有泪滴落下时，才听到她声音怯懦地道歉。
“对不起，哥哥......真的对不起......”
我是完全不明白她道歉的理由。
上次她道歉我是怎么回复的？
对了。
“太见外了。”
突然变成客套话了。
泪滴还在一个劲地往手背上落。
我一时产生了奇异的联想，这些泪滴就如春雨般，将我干涸的肉体和心灵都淋了个遍。
我抬起手，揉起她的头发。
“之前不是说好了吗？有什么都可以和哥哥商谈。说给哥哥听听吧，你在为什么道歉？”
短处的几次吸气，妹妹艰难地调整好呼吸。
“最后的那个占卜，哥哥看到结果了吗？”
——原来妹妹也看到了啊。
我有些落魄地点点头。
“那样的结果，我其实有一点高兴的......”
我能否履行承诺，和妹妹做一辈子的兄妹，猫仙大人给我们展示的结果是——
“不能和哥哥做兄妹，我们说不定能成为其他的关系......毕竟哥哥那么喜欢我，”妹妹仰起满是泪痕的脸，“可是，也有可能是哥哥遭遇意外——这样的可能性我都没想到，还一个人自顾自高兴，我真是无可救药的自私鬼！”
也许是被妹妹注视的原因，长达两分钟我都没能给她的话做出回应。
快安慰她啊笨蛋——脑袋里一直有这个声音，但无比繁多的问题堵塞了思考。
兄妹以外的关系？相互喜欢的兄妹的兄妹以外的关系？难道是嫉妒蕾亚所以要和我做姐弟？比起妹妹，被叫姐姐更开心？
别装傻了——
戴在左手无名指的戒指，思考到半夜的原因——我当时明明注意到了，却因为戒指变成了项链而掉以轻心。
妹妹一个人烦恼的事情，绝对无法和我商谈的事情......
应该，也都能想到了。
“妹妹......想和我成为其他关系？”
“唔。”
用力地甩头。
“不会再想了！我刚才许了愿了。”
“许愿？”
“神会奖励好孩子，哥哥教我的。”妹妹将我的手捧到胸口，“只要哥哥能平安无事，我愿意和哥哥做一辈子兄妹。哥哥，我现在是好孩子了吧？”
被妹妹捧着的手背，触碰到了衣服下的某物。
——那枚戒指，妹妹还挂在胸前？
感受到戒指冰冷的轮廓，我突然想通地笑了出来。
“真是服了......”
妹妹不解地看着我。
我摇摇头没跟她解释。
结果，诅咒还是生效了。
让情侣分手的诅咒，让我们成为了兄妹。
坏女孩?我培养的！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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