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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

初遇

我讨厌龙门外围。

脖子上狰狞的爬满了源石的感染者像疯子般往龙门里面挤,哭喊声,尖叫声,叫骂声连成一片,盖过了我车喇叭的尖鸣,他们一边叫嚷着感染者也是人,感染者也有人权,一边不要命似的往里面挤,不顾自己也不顾别人地往枪口上面撞。

枪声就没停过,我气急败坏地摁住喇叭,想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砰!

有个混账用石头砸开了我的车窗,石头擦着我的额角过去,破碎的玻璃划开了我的脸和手,血很快流了出来,挡住了我的视线,我挣扎着握住方向盘,骂骂咧咧地把油门踩到底,在尖叫声咒骂声里我总算逃离了那些疯子。

也是在这个时候,这辆破车毫不犹豫地罢工了,我跳下车去骂了一句,顶着狂风和砂砾去吃车屁,车轮被扎爆了,这该死的路不知道被哪个该死的混蛋扔上了同样该死的钉子。这荒郊野岭,八成是那些干没本钱的买卖的家伙干的。

我掀开后备车厢掏出备用车胎,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我的货物——满满一后备箱军火,运到叙拉古去。运到那个战乱不断,九死一生的地方。

“你好,战地信使,接活吗?”一个轻快的女声响起,我抬起头,看见了一个憔悴又漂亮的女人。她有一道横亘左眼的伤疤,在冷白色的皮肤上面很是惹眼,乌黑的眼圈,毛糙的发梢昭示了她的奔波忙碌完全不亚于我。她怀里抱着一把造型诡异的武器,黑亮的扣子有的扣得很板正,有的却随随便便,靴子上面的拉链扣子什么的全掉了,很滑稽地开着口,用草绳和皮带之类的绑在腿上说不出的滑稽。

奇怪的是,她的褂子下摆又宽又大,堪堪遮住小腿,下半身却好像只穿了一条很短很短的皮裤,我甚至能看见她腿间的反光。她笑着看着我,猛烈的阳光直刺她的眼睛,她眯缝着眼睛,好像一只等待狩猎的狼,看得你心底发凉。

“现在我这个操蛋的信使因为这个操蛋的破车送不了任何操蛋的东西。”

她也不说话,只是迈开纤细的长腿,一脚踹开了我的车前盖:“没源石了,你跑了不少路。”

我抬起头,惊诧地看她举起刀,噌地从自己的腿间硬生生剜下一块带血的源石:“上路吧。”

矿石病患者,还是个疯子,有意思,很有意思。

她就像一把刀,突兀地插在你面前,你要么接受她,要么折断她,但是你在折断她之前,就得做好被她斩开的准备,我没做好,我选择接受她。我摆摆手,示意她上车,她倒也不客气,两腿一跳就上了我的副驾驶,血还在流,流过素白但不细腻的小腿,最终藏进靴子里面。我这才发现,她的衣服上面,武器上面,靴子上面全是血污,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她很熟练地去给自己止血包扎,像是重复过无数次这个动作。

大概吃过不少苦吧?人生下来都是怕疼的,疼多了,就学会忍着了。

“当过兵?杀过人吗?”

“当过啊,想听我的故事吗?”她笑了,漏出尖尖的白牙。

“当然。”这种长途旅行我只靠两种东西,一是香烟,二是聊天,既然有故事听,我何乐不为呢:“你要把什么东西送走?送到哪里去?”

“我的尸体,送到天之角的顶端。”

我沉默了一会,那几乎横亘半个泰拉大陆,但是那块源石实在是丰厚,更何况女人的打扮和模样都是很有意思的样子,我需要那个故事提神。那块源石太丰厚了,在这个朝不保夕的年代,钱才是王道,没人规定战地信使不能绕个远路做个兼职之类的。

“走啊。”

女人名叫拉普兰德,她很熟练地点起一支烟:“抱歉,在车上我已经习惯抽烟了,虽然驾驶员不是我,但我想你会见谅。”

很多很多年后,我回忆起当时,那个时候的拉普兰德,又是痛苦悲伤到了什么地步,才会跳上我这个陌生人的车,像个局外人一般讲述着自己刻骨的过去?是因为心底那个白发的女孩太难过了吗?如果不去找个人说点什么,就会疯掉吧……

拉普兰德生在叙拉古的一个贵族家庭,她是父亲唯一的孩子,也是那一代唯一的女孩,从小备受宠爱。在这种环境下,她天不怕地不怕地长到十八岁,报考了一般人不敢尝试的法学,笑着去了大学里面。

“当时我还是个学生,叙拉古也从不发生战役。我在校园里面怎么闹都行,因为我是拉普兰德。”她笑了,眼睛亮的恨不得点燃这个世界:“我现在也是拉普兰德!”

她遇见了一个乖乖女,那女孩当时和她一般大,总是冷着脸一个人独来独往。她的美丽让太多人垂涎三尺,她的冷傲也让很多人吃了闭门羹。拉普兰德就是在一个逃课的下午遇见了她,遇见了那个名为德克萨斯的女孩。那个是棒极了的午后,阳光把一切都晒得躁动了起来,这是个大胆的季节,在这个季节里面什么都可以发生,比如轻松地翻越学校的铁栏去玩赛马或者桌球。

拉普兰德的摩托车很不给力的刹车失灵了,等她反应过来车子被人动了手脚的时候一切都来不及了,她跳车摔断了右腿,在地上翻滚了无数圈狼狈得趴在了地上,她的摩托车飞了出去,刚好砸伤了那个买书回来的女孩。

拉普兰德挣扎着爬过去拉那个满头是血的女孩:“你没事吧?”

女孩披头散发地站起来,她摇摇晃晃,看起来被砸昏了,拉普兰德还没来得及道歉,德克萨斯就恶狠狠地一拳砸在了她的脸上。

道歉有用吗?什么用也没有!

两个猪头在医院里面躺了一个月,病床都是挨在一起的,不打不相识,出院的时候拉普兰德换了新车,车上坐着她的女友。

“我爱她。”拉普兰德说。

她们一起听课一起疯玩,一起赛车一起赌球一起度假,连烟都是就着对方烟头的火星点燃,德克萨斯的长发总会有意无意地撩拨拉普兰德的脸庞,每次撩拨拉普兰德的呼吸都会忍不住加重再加重,然后她们就拥抱着热烈地亲吻起对方。

当时她们还是太年轻,只管稚嫩又热烈地相爱着。

拉普兰德在赛车场的更衣室里面和德克萨斯做了第一次,她们浑身是汗,激动又压抑着不敢出声,拉普兰德一把握住德克萨斯的手腕,极具侵略性地要了德克萨斯。德克萨斯被她的冒进和毫无章法弄得生疼,便一口咬上她的大白狼的肩膀。

她们撕咬,她们接吻,她们**,她们是两匹疯狼。

事后,拉普兰德险些被咬掉了一块肉,血沾满了德克萨斯的下巴和嘴唇,拉普兰德躺在医院里面, 抚摸着自己肩头的创伤,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德克萨斯:“你给我留了这么个印章,我怕是这辈子忘不了你了,你又把我印在哪里了?”

德克萨斯不讲话,在她们第二次在拉普兰德的大床上面做的时候,拉普兰德看见在德克萨斯的胸膛上面——心窝的正上方,用刀子工工整整地刻下了拉普兰德。

“我把你印这儿了,拉普兰德。”

这段恋情很自然地遭受了两家家族的反对,尤其是拉普兰德的家族,他们只有这一个女孩,本来是打算许配给某个达官贵族联姻之类的,因此,他们两家明令禁止两个女孩在一起交往。

拉普兰德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把床单绑成绳子,拎着小小的行李箱从这个她生活了十九年的庄园逃走了,行李箱里面没有家族的一分钱和一件华美的衣服,只有她和德克萨斯往来的信件和几包没抽完的烟。

她很勇敢地从三楼跳下去,蹬着长靴披着大衣跑出来了,什么都没留下。

她们在一个车站相遇,一起去为这场不负责任的私奔买单。德克萨斯的烟瘾很凶,她们两个人在候车室抽完了三包烟跳上火车,看着双方家族的人气急败坏地在门外狂呼然后大笑,德克萨斯和拉普兰德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心脏的剧烈跳动。

“拉普兰德。”

“德克萨斯。”

她们兴奋又轻快地呼唤着恋人的名字,两只小小的行李箱靠在一起,就像她们两个。德克萨斯带了一点钱,现在全花在车票上面了。两只行李箱里面装满了她们火热又不顾一切的情书,好像装着两颗年轻奔放的心脏,马上就要烧起来了。

这是个很好的季节,适合不管不顾地和爱人发着疯在世上跑过,因为这样才活过啊!活着就是要疯了一样在世界上奔跑,拼着命去拥抱想要拥抱的人,去看更大更远的世界,骄傲的抬起头来,就算是再落魄再难过也不许哭,因为这太浪费时间了,哭泣什么都带不来,比起哭,跑起来才更重要。

她们白天上学,夜里工作,蜷缩在小小的出租房里面又天南海北地幻想自己的未来。她们在最开始的一个月里面举步维艰,德克萨斯和她都戒了烟,德克萨斯甚至去卖了一次血,白嫩的胳膊上面多了针眼,而她们吃上了第一顿肉。

在双方家族势力的威逼下,没什么正规企业敢去雇她们,愿意让她们工作的都是些黑市的生意和漂泊难定的买卖。拉普兰德打过黑拳,去过工地,做过保安,最后在一个小小的拉拉酒吧做了吉他手。

也是在头一个月里,她卖掉了自己精心打理的银白色长发。

第一个月真难熬啊,晚上真的很冷很冷,她们在木板床上依偎着取暖,拥抱着对方狂热地亲吻着,好像世界马上就要毁掉了,再不相爱就来不及了。她们的气息喷在对方的脸上,异口同声地宣告:“我爱你啊。”

我爱你啊,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谁来阻止我们,我都爱你啊!

“当时的天真的很冷,我们每一天都在怀疑自己会不会冻死在这里。德克萨斯的手冻僵了,她就不让我牵她的手,但是我们的手其实是一个温度。她把我的手夹在腋下,我把她的手压在颈下,靠着对方的体温,我们活过了头一个月。”

工资下来的第一天,她们激动地笑出声来,德克萨斯一上午就抽掉了整整一包烟,而她则是买了酒和烧烤,又给家里通上了暖气。

对,家里,她是有家的人了。

这样的生活大概过了半年,直到那个喧闹的夜晚,一切都结束了。那个时候真的很热闹很快乐,拉普兰德甚至兴奋地推开主唱亲自去唱了一首自己家乡的情歌。有人看见夜空中有什么东西划过:“是流星!快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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