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徊光万万没想到,不过是吃了顿饭的功夫,家里就出了这么多事。
他先让舒氏和陆尧带着客人们去花厅休息,然后对唐归兮说道
“你跟我过来一下。”
唐归兮跟着陆徊光去了书房。
待两人坐下后,陆徊光郑重开口。
“我与你爹是故交,即便你爹已经不在了,但我们两家的情分仍在,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一定帮你,退亲之事就莫要再提了。”
唐归兮:“您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没什么难处,之所以想要退亲,只是因为我跟陆尧不合适。”
陆徊光追问道:“怎么就不合适了?我看你和云重不是挺般配的吗?而且我看得出来,云重很喜欢你,你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
唐归兮垂眸看着自己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你问。”
“如果陆尧跟我成亲,就必须要跟我一起住在东征军大营里。
我们不能常常待在家里侍奉您和郡守夫人。
也不能事事都听你们的安排。
运气不好的话,兴许我还可能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这样的儿媳,您还能接受吗?”
陆徊光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他当然不能接受。
他想要的,是一个可以照顾陆尧、帮忙料理家务的儿媳,而不是一个成亲后就会把他儿子拐走的女人。
唐归兮抬眸。
她从陆徊光的脸上看到了答案。
对此,她没有任何意外。
唐归兮平静地继续道。
“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爱情更重要,比如说责任。
我爹不在了,我替他看着东征军,这是我的责任。
陆尧是陆家的嫡长子,他将来要继承家业,这也是他的责任。
我们都肩负着各自的责任。
他不能为了跟我在一起,就放弃自己身为陆家嫡长子的责任。
我也不能为了跟他在一起,就弃东征军于不顾。”
陆徊光听得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么个小丫头竟然能想得如此深远。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的爹娘都不在了,你现在孤苦无依的,若是还与我们家退了亲,你以后怎么办?你靠什么生活?你别想着东征军,你得多为自己打算!”
唐归兮再度垂下眼眸:“我爹以前对我说过,这个世界总得有一小部分人不能为自己打算,以前我不懂这话,现在我懂了。”
陆徊光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自己是永远都无法成为唐沛那样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钦佩唐沛那样的人。
面前这个小丫头,俨然已经有了其父年轻时的风范。
唐归兮将玉坠和庚帖放到桌案上。
“这些,还给您。”
陆徊光拿起那枚观音玉坠:“这玉坠是云重送你的吧?他竟然连这个东西都给你了,看来他是真的很想与你成亲啊。”
唐归兮:“是我辜负了他。”
陆徊光放下玉坠:“罢了,你们谁都没错,怪只怪你们有缘无分。”
他站起身,走到书案旁,拉开上锁的抽屉,从中取出庚帖。
“按理说退亲应该由双方家长商议,但你家中情况特殊,咱们就不必那么讲究了,这是你的庚帖,拿去吧。”
唐归兮双手接过庚帖:“谢谢您。”
陆徊光惋惜地道。
“虽然退了亲,但我还是把你当侄女看的,以后你要是有什么苦难,尽管来找我。”
“好。”
……
花厅内。
陆尧一直心不在焉的,舒氏好几次叫他,他都没反应。
舒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两下。
“云重!”
陆尧这才回过神来:“母亲,何事?”
舒氏瞪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呢?怎么跟丢了魂儿似的?”
陆尧自然是在想唐归兮的事情。
想起她之前说的那些话,陆尧觉得问题的来源应该在母亲身上,如果母亲能够改变对唐归兮的态度,也许唐归兮就能打消退亲的念头。
于是他对舒氏说道。
“母亲,归兮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孩子,您以后能不能对她宽容一些?”
舒氏一听这话,立刻柳眉轻蹙,很不高兴。
那丫头都还没进门呢,就勾引得儿子向着她,这要是真的进了门,以后儿子眼里还有她这个母亲吗?!
现在花厅里还坐着客人,舒氏不好当着客人的面前发作。
她无奈地嗔道。
“瞧你说的这话,我一直都把归兮当成自己孩子看待,何曾对她不宽容?”
陆尧努力解释道:“我的意思是,归兮有自己的想法,她想要做什么由她自己决定,您不要总拿您那一套去约束她。”
舒氏都快给儿子这套说法给气笑了。
“你倒是跟我说说,归兮的想法是什么?”
陆尧认真地道:“她想留在东征军,想要继承她爹未完的事业,而不是留在后宅相夫教子。”
舒氏感觉自己的拳头都硬了。
她很想给这个傻儿子一拳。
“你的意思是,以后你还得跟着她一起留在东征军?
那我和你爹怎么办?
还有偌大一个陆家怎么办?
我和你爹辛苦把你养大,不是为了让你谈情说爱。
我们是为了让你有能力担起陆家的重责!”
说到最后,舒氏几乎是咬着牙才让声音压下去的。
从小到大的教养告诉她,就算再怎么恼火,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来。
不管何时何地,她都必须得维持住身为郡守夫人的仪态。
她是这样,以后她的儿媳也必须这样。
陆尧明白母亲的意思,但他不舍得放弃唐归兮。
他竭力想在两件事中间取得一个平衡。
“母亲,我不是不想承担责任。
我的意思是,我先跟归兮去军营住几年。
等以后朝廷派人来接管东征军了,我再和归兮搬回来住。
到时候我们一起孝敬您和爹。”
舒氏不禁有些后悔,是她把儿子保护得太好了,才会让他变得如此天真。
早知如此,当初她就不该同意放他外出游学。
“那你跟我说说,你们要去军营住几年?是三年还是五年?”
陆尧也不知道确切的数字,只能含糊地道:“反正不会太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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