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换成是普通女子,乍一听到这种话,肯定会以为对方是在故意找话题跟自己搭讪。
但当归与寻常女子不一样。
她没有过去的记忆,在听到陆尧说的话后,她的第一反应便是怀疑陆尧是自己曾经认识的人。
她立刻追问道。
“你记忆中的那个人是谁?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陆尧被她这一连串的提问给问懵了。
“其实我也只跟那人见过一次面,而且那还是在很多年前,那时候我们都还小,都说女大十八变,她如今长成什么样,我还真不知道。”
说到最后,他轻轻笑了下。
当归急切地追问道:“你还没跟我说,她叫什么名字呢?”
陆尧觉得她的态度有些奇怪。
犹豫片刻,他还是给出了答案。
“她叫唐归兮,是征远将军的独女。”
当归在心里默念唐归兮这个名字,竟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忍不住问道。
“她现在在哪里?”
“自然是在辽东郡啊,她这几年一直跟着她爹镇守边关,从未离开过,”陆尧说到这里顿了顿,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之色,“你认识唐归兮吗?”
当归摇了摇头:“不认识。”
她心里很失望,既然唐归兮还在辽东郡,那就说明她不是唐归兮。
那她到底是谁呢?
两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河边。
陆尧蹲下身,舀起河水洗手。
他用余光去观察当归,见她将毛驴放到河边后,就跑去爬树了。
这小姑娘看得娇娇小小的,动作却很利索,三两下就爬上了树,她坐在树干上,摘了好些野果,用外衫兜着。
完事后,她再将包袱往肩上一甩,顺着树干滑下来。
陆尧见过不少姑娘,但那些姑娘都出身名门,受过良好的教养,琴棋书画女红刺绣样样精通,唯独不会爬树。
他看着当归提着鼓鼓囊囊的大包袱往这边走来,遂主动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我帮你拎吧。”
当归没怎么犹豫,直接将包袱递了过去。
陆尧伸出一只手去接,差点没能拿住。
这包野果实在太沉了!
刚才他看到当归拿着的时候很轻松,他还以为不怎么沉的,没想到实际上这么重!
他不得不用两只手抱住包袱。
当归看着他那吃力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是我来吧。”
她又将包袱拿回来,走到河边,蹲下身开始清洗野果。
陆尧面上没什么太大反应,心里其实很尴尬。
原本他是想要帮忙的,没想到竟然暴露了自己的力气还不如一个弱女子的事实。
他掩饰性地轻咳两声,开始没话找话。
“当归姑娘的力气还挺大。”
当归头也不抬地应道:“我没别的本事,也就力气大点儿,陆公子以后若是有什么力气活儿需要帮忙的,可以来找我。”
陆尧暗道真巧啊,他记得唐归兮的力气也很大。
他在当归身边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问道。
“你跟你姐是亲姐妹吗?”
当归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陆尧:“我没别的意思,就是随便问问。”
当归特别大声地道。
“我和我姐当然是亲姐妹啊!”
“也就是说,你也姓余?”
“对啊。”
当归在心里默念了一下余当归这个名字,嗯,非常顺口,她喜欢!
陆尧心想,即将当归跟余袅袅是亲姐妹,那她跟唐家应该没什么关系,她和唐归兮长得相似应该也只是巧合而已。
想起唐归兮,陆尧不免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回家,是因为娘亲派人送信给他,催他赶紧回家跟唐归兮完婚。
陆家和唐家是世交,陆尧和唐归兮自小就定了娃娃亲。
可他跟唐归兮就只在四岁那年见过一面而已,之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过交集,他们对彼此都很陌生。
他只听说,唐归兮此人力气很大,言行粗鲁,经常跟着她爹混迹军营,是个不折不扣的男人婆,哪个男人要是娶了她,肯定是倒了八辈子霉!
陆尧作为那个不幸倒了八辈子霉的男人,表示很心塞。
当归好奇问道。
“你叹什么气?”
陆尧看着面前的清澈河水,面露惆怅:“我太倒霉了。”
世间的好女子千千万,为何父亲非要给他选那么个粗俗野蛮的女子为妻?
当归不解:“你哪里倒霉了?
看你的模样和穿戴,应该是出身名门,生活很优越,衣食无忧的。
你还能出门游学增长见识,多好啊!
这世间还有很多人都吃不饱穿不暖,每日为了生计四处奔波。
他们过得那么辛苦都没有自怨自艾。
你跟他们比起来,不知幸运了多少倍,实在没必要感伤什么。”
陆尧一本正经地朝她拱了拱手:“姑娘言之有理,是我太不知足了。”
见他这样,当归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不用太当真。”
陆尧认真地道。
“我觉得姑娘说的很好。
以前我住在家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从不知民间疾苦为何物。
这些年我在外游学,在这个过程中我认识了很多人,也经历了很多事。
你说的是对的,这世上有很多人仅仅是为了活着就已经精疲力尽。”
他原本对当官很排斥,觉得官场黑暗,自己不想掺和其中。
可见识过民间疾苦之后,他的看法发生了改变,他想改善百姓的生活,完成自己的人生理想,就必须要进入官场。
这次回家,他除了是因为被母亲催婚之外,还因为他想跟父亲堂堂入仕的事情。
他是郡守之子,按照大雁朝的律例,不用科考,通过恩荫就能直接入朝为官。
当归对他这些年来的游学经历很感兴趣。
“你肯定去过很多地方吧?有没有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
陆尧对着她那双亮闪闪的眼睛,面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他开始讲自己这些年来都去过哪些地方,有见识过哪些有趣的人和事?
一个讲得投入,一个听得认真。
两人在河边聊了许久。
直到小书童来找他们,他们才意犹未尽地结束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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