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到底该用什么样的颜色来形容这个季节呢？这还真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因为枫叶是红色的，所以可以说它是红色；因为麦子是黄色的，也可以说它是金色；因为天空是湛蓝的，也可以说它是蓝色……
但是现在，在我看来，这个秋天应该是——
“还是灰色啊……”我叹气道。
我望着因连续降水而阴沉的天空，自上周突然的降雨以来，整座城市陷入了连绵不断的雨天。据报道降水还会持续，也不知道这样的天何时才是个头。小区的洼地已经积攒了不少的雨水，从高处看去就像一个一个小湖泊一样。
嘈杂的雨声吵得让人有些心烦，这让本来就阴森沉闷气氛变得更加难以忍受。为了平缓我那躁动不安的心，我开始在落地窗前做一些放松筋骨的运动：“1,2,3,4……2,2,3,4……”
正当我稍微有些放松的时候，安琪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而且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样子。看到我在窗前悠闲的样子，她似乎有些不悦：“真好呢，上了高中的学生真是轻松呢。”
“根本就没有轻松到哪里去。”我吐槽一句。既然都是“学牲”，哪有谁比谁轻松的道理，无非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
安琪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像被打败的百变怪一样，我不禁有些心疼。于是我也坐到她身边，她顺势躺到我的腿上。我像抚摸撒娇的小猫一样轻摸着她的头安慰她。安琪表面上嫌弃，实际上却放松了表情。光是这一点，就和猫咪很像呢。
越是漫长的阴雨天，就越是会让人产生想出去的冲动。我突然想起之前坐车时路过的那个公园，才回忆起距离上次我们一起出去玩已经是很多年以前了。
“等雨停了，我们去公园看看吧。”
“欸？冷不丁地说什么呢？”安琪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哎呀，就是……你看，自从咱们搬来这里也有两个月了，一直以来也没能出去放松一下，所以……”
“我是说，为啥老哥你要用插旗似的语气说这句话啊。该不会你被查出来什么绝症吧？”
“有你就那么期待你老哥死吗？”我拍打她的额头，以表不满。安琪护住额头，一副埋怨的表情。接着，她有伸出手用力捏我的鼻子。臭丫头，真想让我死啊（鼻音）！见我因呼吸困难而做出夸张的表情，她一边坏笑，一边加大力度。我这个当哥的，怎么可能被一个臭丫头给欺负？我也直击安琪的弱点，挠她的侧腹。安琪特别怕痒，没一会儿就认输求饶。但我没有放过她，继续挠她的痒。我们又闹又笑，很快就没了力气。
我和安琪大口地喘着气，都没了力气。过了好久，突然的一道闪电让我看向了窗外。下了这么久的雨今天还是第一次打雷，看来最近会一直下雨了。
“要是我不在了，就没人疼你了。”我一边摸着安琪的头，一边看向窗外，“到时候你……”
我话还没说完，低下头就发现安琪已经躺在我的腿上睡着了，看来她是真的很累了。我凑到她耳边，小声的道了声辛苦。也不知道她是听到了还是说梦话，哼哼了一声。我苦笑着，再次看向了屋外。
窗外雨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总之最近注意保暖吧，我一边舒了口气，一边自言自语道。
* * *
虽说还在下雨，但是还是要上学。我和安琪带上各自的伞，赶往各自的学校。春秋季的雨和夏天的雨差别真的很大，用音乐形容的话春秋的雨好比是古典音乐，而夏季的雨就像是摇滚乐。雨点落在不同的地方，击打出不同的声调，如果有人能仔细去听的话，一定能从中分辨出其中的旋律。
话虽如此，但应该不会有谁有如此闲情雅致，至少我不会，现在我耳边回响着的，是各种嘈杂的噪音。
也许是大伙儿都撑着伞的缘故，校门口显得格外的拥挤，本来就不怎么畅通的马路，也因为送学生上学的私家车的停滞而变得更加拥挤。我本该对这样的场景已经习以为常了，却还是觉得无比嘈杂。我果然不是很喜欢人多的地方。
正当我顺着人潮一点点往前移动时，有人从侧面拍了拍我的肩，虽然我大概猜到是程瑾了，但当我转头看她时还是被吓了一跳。只见她脸颊发红，时不时地轻咳几声，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感冒了？”
“嗯，”她又咳嗽几声，“一到换季的时候就这样，问题不大。”
虽然她轻描淡写的这么说，却还是表现出一副虚弱的样子。我竟然有些担心她，毕竟之前她总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个正常的“体弱多病”的小姑娘而已。
“总感觉何琛你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我。”程瑾嫌弃地和我拉开了距离。
是我说出来了吗？还是这家伙会读心术啊……
不过既然本人表示没关系那我也没必要太在意，我随意的关心几句，让她注意保暖，毕竟如果传染的话也是挺麻烦的。
之后我们去到各自的班级，自从那场音乐节后，我在班里——甚至是学校里都开始小有名气，班里一些喜欢音乐的同学也会和我聊一聊音乐的话题。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流量”明星的感受。
虽说名气确实涨了点，我却还是没达成预期的目的， 和灿灿的关系始终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我也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但是每当我面对灿灿时，内心总是会动摇，有些不敢直视对方，生怕自己会因为眼神而暴露心思。
我趴在自己的座位上，假装在睡觉，实际上正在看窗外阴沉沉的天，脑袋在飞速运转。冷静下来后，我觉得自己最近好像有些太拼命了，又是努力找话题，又是参加音乐节。我们明明才刚认识啊……
我偷偷地瞥向灿灿，她正在和自己的闺蜜聊天。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有趣的话题，但灿灿一直在笑。我被这份笑容吸引住了，虽说有些夸张，但这份笑容确实有净化心灵的作用，至少我被净化了。如果用热血小说里的台词来说的话，我就是为了守护这份笑容而活着的！
“喂——”突然，一双大手在我眼前挥来挥去，紧接着阿胜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被吓得一哆嗦，立刻精神了（虽然本来就不困）。
“还以为你睡着了，原来是醒着的啊。”
“怎么可能会睡着啊，我的作息可是非常规律的。”我坐直了身子，伸了伸腰。脊椎末端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我居然会觉得有点爽。
“从以前我就很在意了，”阿胜坐在我面前趴在我的桌子上，“你好像一直在看谁的样子，而且只会往一个方向看。”
阿胜看向我刚刚看的地方，我一下子就开始冒冷汗。有喜欢的人虽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但是如果被自己好兄弟知道多少会感到难为情。正当我想开口辩解的时候，阿胜一下子拍住了我的肩：
“你也觉得赵诗雨很有魅力对吧！不愧是我好兄弟，连眼光都和我一样！”
“啊？”我疑惑地叫出了声。当我再次看向灿灿那个方向时，才注意到她身边的那个女生，也就是阿胜口中的“赵诗雨”。
然而我对那个女生并不是很熟悉，我的注意力只在灿灿身上。不过既然阿胜这么说了，我也稍微观察了一下那位姑娘。虽说不怎么熟，但我们毕竟是同班同学，我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她和灿灿的关系好像非常好，俩人可能是闺蜜。
“看不出来你居然会喜欢那种类型的女生。”我和老谭都感到惊讶。
“其实也说不上喜欢啦，”阿胜出乎意料的脸红了，“只能说是崇拜吧，她可是我们校队冠军诶，而且刚入校队就打破了学长保持了四年的短跑记录。”
哇……我和老谭都惊讶地叫出了声。但是我们也了解了阿胜喜欢帅气的女生这一“设定”。
我再一次瞟了一眼沈灿灿和赵诗雨，却发现诗雨这用恶狠狠的眼神盯着我，我心虚的立刻躲闪视线看向别处。即便如此，我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正被她盯着，后背直冒冷汗。难道是因为我们再说她被听到了？对不起，但我们并没有说你坏话啊。可怕，真的好可怕……
* * *
中午放学铃声刚一打响，整个教学楼就变得乱乱哄哄的，因为是午餐时间，所以大家都会抢着去食堂，只为抢到自己爱吃的菜。这是人类的本能，为了生存而抢夺食物是人类得以生存的基本手段。我被迫挤在人群中不由地发出这样的感慨……后面的兄弟，麻烦你不要乘机做什么奇怪的事啊！
好不容易从人堆里出来，我小心翼翼地端着午饭，寻找着“容身之所”。但是大部分的学生都是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仅留一点缝隙与他人保持间隔。我也不是什么有洁癖的人，但是也不喜欢和别人靠得太近。
终于，我在餐厅接近门口的角落找到座位，为了不让别人抢先，我三步并作两步就坐了过去。刚坐定没一会，程瑾就坐到了我的对面。她依旧和早上一样憔悴，作为朋友，我对她这个样子感到担心。
“最近和灿灿怎么样？有进展吗？”
“别说进展了，连对话都没有。老样子，仅仅是‘同学’层面的关系。”
“但是还是有留下好印象吧，至少在她心里，‘何琛懂音乐’这种设定就定下来了。”程瑾咳嗽了几声，嗓音有些沙哑。“恋爱嘛，首先要给人好印象，就和面试时一个道理，面试官先看到你的外形，对你有初步的了解。”
虽然我还没有参加工作，但她说的我大概都理解了。我和灿灿确实偶尔会聊一些音乐的话题，比如喜欢的歌手啊，或者乐器啊。
“接下来就要从别的方面努力了。”程瑾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指着我：“接下来就要你了解她了，说说你都了解人家什么吧。”
额……我认真回忆了一会，就算我绞尽脑汁，我也没多想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我只好回答：“她叫沈灿灿，女，今年16岁，就学于……”
“我让你说对方的优缺点，没让你帮别人做自我介绍！”程瑾手扶额头，叹气道。似乎是因为对我感到火大，她又急促地咳嗽几声，然后继续道：“所以，你到现在连她有什么优点都不知道吗？”
这么说有点丢人，但……是的，我的确不知道……
“不是吧，她明明有那么显眼的优点摆在面前你都看不见吗？”
显眼？什么显眼？正当我迷惑的时候，程瑾把手放在胸前，做出托举的动作：“E啊，足足有E那么大啊！”
听到她说出如此惊人的发言，我差点把口中的饭喷了出来……这也能算是优点吗？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确实是一种优点吧，对于现在这个年龄段的女生来说。
“你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我咳嗽几声，吐槽道。
“何琛你还真是缺少发现美的眼力呢。”程瑾脸颊发红，却根本不像害羞。
“要你管……”反倒是我觉得脸颊发烫。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寒冷的风从屋外吹进来。即便已经换上保暖的衣服，坐在人满为患的房间里，我们依旧冷得直跺脚。相互间的对话也在嘴巴的开合间化成温暖的白雾，飘散在空中。
总感觉……怎么说呢，是怀念呢，还是新鲜感呢？我们像这样坐在餐桌前，吃着营养的饭菜，聊着没营养的话题，相互吐槽，相互傻笑……本应该习以为常的日子，现在我居然会感到陌生。
再鲜美的汤也会因为加多了水而变淡。
冲淡我们的，就是名为“时间”的水。
“……所以，接下来你的工作就是去了解她，”程瑾擦了擦嘴，盘里的菜几乎没动，“不单单是喜好，就连对方反感或讨厌的都要去了解。对于‘情侣’这样的关系来说，重要的不是对方‘喜欢的’，而是对方‘讨厌的’。”
我不是很理解她的意思，程瑾继续向我解释：“喜好这种东西是可以靠后天培养的，比如乐器，电影，书籍之类的爱好。但是每个人厌恶的东西未必是一样的，有些人喜欢的可你能就是对方所讨厌的，比如香菜……”
“啊，这个我懂，安琪就不喜欢吃香菜，所以经常会怀疑自己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我表示非常理解的点头。
“所以说，了解对方所讨厌的东西也是很重要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避雷’。为了避免因为触及对方的‘雷区’导致好感度下降。应该有不少情侣都是因为这种问题才分手的。”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但是仔细想想，要怎样才能了解灿灿呢？总不能直接开口去问吧……
* * *
午餐结束后，程瑾和朋友购物去了，而我回到教室。刚走到窗户旁，我就发现本来应该只有我一人的教室多了个熟悉的身影，是灿灿正坐在教室里看书。见我进来，她朝我挥手打招呼，我也挥手回礼。我没想到她会在这里，因此有点意外。
我坐回自己的位子上，本来打算就这样趴在桌子上休息一会的，但是现在这种情况然我有些紧张。毕竟是和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单独共处一室，我现在这种状态也是在所难免的。
为了防止冷风和雨水刮进来所以门窗都紧闭着，教室显得格外安静。灿灿翻书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这种沉默的氛围总会让人感到尴尬。
要上前搭话吗？不不不，完全没有话题啊，的……果然还是睡觉吧……太紧张了根本睡不着啊！
因为太在意了所以连自己心跳的声音我都能听的很清楚，我偷偷地看向她，灿灿端坐在桌前。因为前后座位的差距，我只能看见她的背影，但仅仅是一个背影，在我眼中都是一道非常美丽的风景。可能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唉……果然我还是睡过去吧，没有什么时装睡解决不了的。
正当我打算就这样闭眼休息时，耳边传来脚步声。声音离我越来越近，我抬起头，和朝这边走来的灿灿对上了视线。我们都因此暂停了一秒动作，然后由灿灿先开口道：
“抱歉，吵到你了吗？”
“啊……没有，反正我也没睡。”我回过神，立刻坐直了身子。
灿灿把书放在了我斜后方座位的抽屉里，我这才注意到她看的原来了是一本小说，至于是什么，我并没有太在意。
“班长你今天没回去吗？”我尝试和她聊天。
“嗯，”灿灿在我前面的座位坐下，侧着身子，对着窗户，“今天雨太大了，妈妈又在加班，所以回去不太方便。”
“那你父亲呢？”
灿灿沉默了一会，没有看向我。我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刚想开口，灿灿就开口道：“爸爸他……很早就不在了。”
“啊……对不起，那个，我……”我慌忙地想道歉。
“没关系，因为你不知道嘛。”灿灿苦笑着安慰我，“而且这件事除了诗雨，还没有人知道。”
明明她才是那个需要被安慰的人，反而是我被安慰了。灿灿看向窗外，看不出她在想什么。我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个人就此陷入沉默，气氛再次变得的尴尬。这次的好感度恐怕降下来不少吧。
“那、那个……”没想到为了打破沉默，我俩竟不约而同地开口。我们停顿了一下，灿灿先我一步说道：“何琛你好像从来没叫过我的名字呢。”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确实，从我认识灿灿以来一直是以职位称呼她的，因为从一开始就是这么叫的，不小心就叫顺口了。而且：
“因为我感觉直呼名字的话，多少有点不礼貌，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所以一直用职位称呼你的。很奇怪吗？”
灿灿做出思考的样子：“也不是说奇怪，只是同学之间这样称呼……果然还是有点奇怪。”
我俩都因这句玩笑而笑了出来，接着我又开始思考如何称呼她。虽然我是很想称呼她为“灿灿”，但这叫法多少有点亲昵了，哪怕是我也会有点害羞的啊……
“其实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灿灿’啊。我的朋友们都这么叫我啊”灿灿建议。
“不不不不……”我连忙挥手拒绝；“太难为情了，怎么说你也是我们班男生青睐的对象，这么称呼你的话，我会成为男生‘公敌’的！”
“为什么会提到这个啊？”
灿灿再次羞红了脸，我这才想起来她真的很容易害羞啊。
“这个……如果是何琛的话没有关系啦……”灿灿小声地嘟囔着，但我还是听见了。尽管她本人是这么允许的，但我还是觉得难为情，所以没有同意。然而灿灿却莫名其妙地坚持，甚至对我有些生气了：“你明明都可以那么称呼程瑾了，为什么对我就不行？”
我被她的气势吓到了，但我还是努力反驳：“我和程瑾从小就是这么称呼对方的啊，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早就习惯了。”
“难道说我不算你的朋友吗？”
“但这算两码事……”我气势逐渐弱了下去。
我其实是清楚的，明明自己的愿望如此，却总羞于开口。我总是在期待着一个机会能让自己能和灿灿搞好关系，但是真的当这个机会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开始退缩，开始犹豫，甚至有些害怕。我也不清楚自己在怕什么，可能是害怕万一失败了，我们的关系会退回原点吧。
……也可能……是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
在她面前，我可以很自信，却又总觉得自己那么卑微。
“总之，你先试着这么叫看看。”灿灿一副期待的样子。
“如果只是试试的话……”我做了妥协，然后清清嗓子，“c、can……”
灿灿还在期待我继续说出来那个称呼，我有一次咽了咽唾沫，却在开口前一秒怂了。灿灿一下子变得失望：
“我的名字应该没那么难说吧。”
“其实意外的挺难开口的……”我开玩笑道。
灿灿没好气地掐了我一下，表达她的不满。可她的力气很小，所以我几乎感觉不到疼。我忍不住继续捉弄她：
“如果我叫出来了，你会给我什么奖励吗？”
“啊？”这一次轮到灿灿退缩了，“你，你想要什么奖励啊……”
额……这么一说感觉自己好像说了什么让人误会的话。但我并没有奇怪的意思！
“那……只是为了缓解紧张的玩笑。”我解释道。
今天的对话真的好不顺利啊，总是聊着聊着就尴尬住了。是因为天气吗？绝对是因为这个天气太阴沉了，所以压力很大！
“说到底，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坚持让我这么称呼你啊？”
“因为老是叫我‘班长’很奇怪啊，又不是在办什么公事，我有自己的名字，我叫‘沈灿灿’，不叫‘班长’！”
额……这是哪部偶像剧的台词吗？听着有点“爽”啊……
“而且，”灿灿犹豫了一下，“总有一种我被排除在外的感觉。”
排除在外？我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她向我解释道：“因为，你和周同学还有谭同学都会叫对方的昵称，但是对我，你却连我的名字都没叫过，所以我感觉我会不会是被排除在外了呢……”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我只是、只是太难开口而已。”
“那我是你的朋友吗？”灿灿问。
“当然是！我绝对没有过排挤你的意思。”我秒答。
“那……作为朋友，你可以用我的名字称呼我吗？”灿灿期待着，等着我叫出她的名字。
面对她的期待，我并不想让她失望，于是我整理了一下表情，让自己看得严肃一点，然后深吸一口气……果然还是很紧张。不管做多少次准备都一样，只要是面对她我都会紧张。其实从我们刚刚开始对话的时候，我就一直心跳不止，只是我一直在忍耐而已。然而，越是现在这种时刻，我越难抑制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我几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如同卡车的引擎一般。
“灿灿……”意外的，当我认真直视着她的眼睛，叫出她的名字时，我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而灿灿也像听到口令的智能语音一样，温柔的回答我：“嗯，我在。”
我彻底松了口气，双肩也因放松而沉了下来。之听对面灿灿“噗嗤”一声：“为什么要这么严肃啊？搞得好像想告别……”
她没有说完，语句在此刻戛然而止，表情也变得凝重。我明白她想表达什么，“告别仪式”这个词对她来说有些敏感了。我尝试安慰她，她摇了摇头，示意我没有关系。没有经历过“离别”的我不敢轻易的说什么“我懂”之类的话，只好顺从她的感情，沉默着。
“其实，”灿灿依旧看着窗外，“我还是第一次和男生像这样聊天。”
“额……”她突然这么说，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班长你这么好看，我还以为你和你说话的男生会不少呢。”
“没有那么夸张啦，而且我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不过还是谢谢你夸我。”似乎是对我这没来由的夸赞感到害羞，她的脸微微有些泛红，“该怎么说呢，也说不出来是紧张还是难为情，因为是从没有过的经历，所以我也不会形容。但是很开心，因为能聊到一些有趣的话题，而且总能聊到一些不一样的……”
我认真地听着她的心得，突然发现眼前的她与其说是少女，更像是个交到新朋友的孩子一样。我这么想着，有点忍不住笑了出来。见到我莫名其妙的傻笑，灿灿很是不解。我一边表示抱歉，一边挥手示意她不要在意。然而她好像误会了什么，突然红着脸慌忙说道：
“对……对不起，一直是我一个人自顾自地在讲无聊的事……请、请你当没听到吧！”
我被她这慌张的样子吓得一愣，等我反应过来又忍不住大笑起来，接着又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失礼，想停下来却怎么也做不到。我一面擦拭着快要溢出眼角的眼泪，一边努力的克制自己。我看了眼灿灿，她对我的行为很不满，像个小孩子一样的鼓起脸颊，“怒视”着我，脸依旧因害羞而变得通红。
“抱歉，抱歉，”我强忍着笑道歉，“我不是在嘲笑你，只是你刚刚的样子……真的太可爱了，哈哈哈……”
“真是的，你别再笑了！”她又一次用力掐我的手背，但还是不疼。
过了一会，我终于停了下来。再看向灿灿，她依旧不满地看着我：
“到底哪里好笑了……”
“抱歉，但我真的不是笑话你，”我清了清嗓子，“倒不如说我反而有些骄傲呢，没想到我居然会成为这么有意义的角色。”
“可是，如果不是你的话，或许结果就和正常没什么区别吧。”灿灿用温柔的眼神看着我，目光里尽是温柔，“所以……谢谢你，成为这个角色。”
“又不是什么值得被感谢的事……”我笑着，低下头，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在“回味”这句感谢。
我和灿灿的关系一直仅限于“同学”而已，但也正因如此，我才有和她聊天的理由——或者说是动机。因为是同学，我才会鼓起勇气向她搭讪，然后才会坐在这里，相互交谈。如果连这层关系都没有，我们甚至不会有那次在走廊上的相遇，只是擦肩而过，然后回到各自的日常。
“如果不是你的话，或许结果就和正常没什么区别吧。”说实话，能听她对我这么说已经算得上是称赞了。我也确实感到一丝欣慰和惊喜，也是对我一直以来的努力的回应。但我绝不会是唯一的那个人，即便不是我，也会有其他的男生成为她的“那个人”。只是恰好现在，我就是“那个人”而已。我并没有为了她的“期待”而努力，说到底是因为我对她的喜欢促使我做出如此行为。从一开始我就“动机不纯”。
突然地铃声吓了我两人一跳，我的思绪也被打断。不知不觉间午休只剩半个小时了，灿灿伸了个懒腰，站了起来：“谢谢你陪我聊天。”
“不不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我难为情的挠了挠脸颊，“我们以后还可以这样聊聊天吗？”
“当然啊，我很乐意。”灿灿答应道，“啊，但是最好能在诗雨不在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有些讨厌你……你们之前有闹过什么矛盾吗？”
有吗？连当事人我自己都不记得……我甚至是才认识她不久啊……
“我觉得也没必要躲着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被讨厌，但是如果好好谈谈的话，我们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矛盾吧？”
“我不是指这个，那个……”灿灿弯下腰，凑到我耳边，“诗雨之前说过她有过想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的想法。”
好可怕！这是个正常高中女生该说出的话吗？而且我真的有可恨到那个地步吗？什么样的血海深仇啊？！而且淡定认真复述给可能是“受害人”的我的灿灿也好可怕！
总之，就是要我注意一点吧……嗯，我会注意的。
* * *
“嗯……这不是挺好的吗？”放学后，我将今天中午的事情告诉了和我一起买菜的程瑾，她似乎有兴趣，但不是完全有兴趣。
虽然我很想继续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她，但是看到她这个样子，我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想起之前的争吵，我渐渐学会顾虑一下她的感受。但是总把这样的高兴事藏着也让我心里难受。程瑾似乎是看出了我的心思，用力地给了我一记肘击，刚好打在我的胸口，她本来就骨感的胳膊狠狠地敲在了我的肋骨上，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程瑾哈哈大笑，毫无同情心。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该适当的增加一点营养。”我强忍着疼痛站起身子。
“哦，这个建议不错呢！”程瑾似乎是用力过度，猛烈地咳嗽。
我拍了拍她的背，让她缓口气。程瑾慢慢恢复过来后，向我表示感谢。我叹了口气：“你都感冒成这样了，就好好休息啊。”
“小感冒，没事的。”
“重点是我怕你传染给我……好痛！”
程瑾再次给我一记肘击，而且打在同一个地方。刚才的痛感还未完全消除又叠加一层，这次我几乎哭了出来。然而程瑾没有管疼的蹲在地上的我，拎着着刚买好的菜就离开了。我艰难地起身，踉跄着跟了上去。然而程瑾却有意和我拉开距离，还阴阳怪气道：
“离我远一点，别让‘何大人’玉体受寒。”
“对不起，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别介意嘛。”
程瑾白了我一眼，走的更快了。我追了上去，程瑾这才和我说话：
“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拿别人的缺陷开玩笑真的很不礼貌，这要是我还好，如果是灿灿的话恐怕已经开始讨厌你了。”
我低下头认错，并诚恳地道歉。程瑾一改刚才的严肃， 又变得和往常一样的表情。这丫头也太好哄了！就像听到孩子认错的妈妈一样……这个比喻是不是有点怪？
正当我这么想的时候，程瑾突然打了个趔趄，我下意识地去扶住她。程瑾揉了揉眼，向四周看了看：“我刚刚怎么了？”
你刚刚被另一个人格控制好几天了……虽然我想这么说，但她刚刚的状态着实吓得我不敢开玩笑：“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昏过去了。”确认她没有什么大问题，我放心地松了口气。
“刚刚确实有点站不稳。”程瑾揉了揉额头，自己站了起来，“现在已经没事了，可能是因为发烧所以有点低血糖吧。”
“说起来你中午也是没吃几口，该不会连早饭也没吃吧？”
程瑾我做了个“诶嘿”的表情代替回答……“诶嘿”个鬼啦！你是某款应急食物吗？所以会差点摔倒的原因是这个吗？
“为什么你总是不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啊。”我手扶额叹气。
“所以现在你是在担心我吗？”程瑾一脸嬉笑。
“不可能不担心吧。”我小声嘀咕道。话说回来，我也太爱管闲事了吧，总是动不动就触发自己的哥哥属性。安琪也总是说我有些过分关心她了。可我只是想做个好哥哥啊，这丫头现在终于还是到了叛逆期吗（哭）……
我俩又买了些够周末吃的菜和一些水果，然后准备离开菜市。我想邀请她晚上去家里吃饭，这时程瑾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她看了一眼后说道：“真麻烦，今天店里人好像挺多的，姐夫说忙不过来了，要我去帮忙。”
“但是你这感冒……”
程瑾一副豪迈的样子表示自己没事，还说自己只要吃一些感冒药就好了。她把手里的袋子全部给了我，叫了辆出租车走了。我无奈地叹了口气，看了一眼两手中沉重的袋子，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朝着旁边的车站走去。
至少先帮我拎到车站啊……
* * *
本来我是打算周末带安琪一起购置一些学习用品的，但她们学校今天加课，所以家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我并不是一个怕寂寞的人，但是我不是很习惯一个人呆着，也许是因为有个妹妹，让我每天可以有事可做，为她也好不为她也好，总不至于闲下来。如果有一天世界上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的话，我可能会因无事可做而疯掉吧。
正当我因无所事事而哼着歌的时候，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陌生号码。我以为是骚扰电话之类的所以没打算理会，但是仔细想想反正无聊，和陌生人聊聊天也不错。感觉自己不知不觉变成了空巢老人呢……
于是我接通电话，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我才反应过来是程瑾的姐夫，也就是她打工的店里的老板。我正好奇他为什么会有我的联系方式的时候，他向我问起程瑾的状况，程瑾好像到现在都没有去工作，打电话也没人接，所以就打给了我。我也不太清楚程瑾的状况，所以等我问清楚后再联系他。
挂了电话后，我又打给了程瑾，在确定没有人接后，又发了条留言。我走到阳台，朝着隔壁程瑾家的阳台用力探头，并且大叫着她的名字，依旧没有回应。难道她真的不在家吗？难不成真的是上班途中被绑架了？！不不不……如果真的是这样绑匪也该打电话要赎金了。要不以防万一还是报警吧……
我一边准备拨号，一边走出屋。我看了眼隔壁的房门，又看到地上的地毯，突然想起程瑾之前和我说过她为了防止弄丢钥匙，特地在家门口的地毯下藏了把备用的。我弯下腰掀开地毯，真的找到了黏在毯子下面的钥匙。我一边在内心吐槽这丫头的脑洞，一边有觉得她心眼真大，这种事情随便对外人说真的好么？
我用钥匙开了门，在进门的一瞬间我才反应过来——这算不算私闯民宅啊……算了，进都进来，而且我是用钥匙的，应该没关系吧？
（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规定：非法入侵他人住宅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拘役。请各位读者不要轻易模仿或尝试。）
我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小心翼翼的关上门，尽量让自己不发出一点声音……这样不就是在犯罪吗？！
我在门口喊了几声她的名字，没人回应。我往屋内走去，这丫头的房间有些乱，门口的鞋子东倒西歪的散落在地上，几件衣服随手就搭在客厅的椅背上，垃圾桶也没清理，让人怀疑这里真的是女生的家吗？
因为我们是邻居，两间房的户型是差不多的，所以我轻松地找到了她的卧室。我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我试着转一下门把手，没有上锁。我犹豫了一下……万一那丫头没穿衣服怎么办？突然这么就进去也太不礼貌了吧？而且也不确定她到底不在家，万一不在家的话就立刻报警吧。
确定好方案后，我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把头探了进去：房间里的灯没有关，程瑾躺在床上，手机就放在枕头旁边。我感觉有点不对劲，立刻走了进去。程瑾的额头贴着冰凉贴，但是早就没有效果了。我撕下冰凉贴，用手背试了下她脸颊的温度，发烫得不正常，一定是发烧了。虽然几天前我就注意到了，但她自己都不怎么在意，我也就没当回事。
真是的，早该注意到的……这丫头一天到晚就会逞强！我也顾不上什么礼貌，在她的床头柜里找到电子体温计，给她测了个体温，果然是高烧。还好我有照顾病人的经验，不至于手忙脚乱。我从家里拿来感冒药，冲好一杯放在床头，再用医用酒精帮她降温。直到她脸上红晕稍微消下去一点后，我才放松下来。
又过了一会，我帮助她把药服下，再测了一次体温。确定她温度稍微降了一点，我才松了口气。这时我想起了姐夫的电话，于是我打了过去，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姐夫也只好给她放几天假。我坐到她床边，看着这丫头，忍不住叹一口气。其实那几天她已经表现出难受了，却还是努力表现出健康的样子。这一点倒是和安琪挺像的，总想着逞强装大人，到最后还是哭着鼻子依靠我。
“真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我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闲来无事，我四下看了看，才注意到她的卧室也挺乱的。衣服就随意地扔在一旁。书桌上也是乱七八糟的，电源线、数据线什么的也是乱作一团。看到这乱糟糟的景象，我的清洁之魂瞬间燃烧了起来。
总算是能有点活干了。我这么想着，然后开始打扫卫生。虽然房间是乱了点，但是也只是单纯的乱而已，也没什么垃圾或者灰尘之类的，就像推理小说里被凶手精心布置过的案发现场一样。也许程瑾她挺爱干净的，只是懒得收拾而已。
我先把扔在客厅的衣服收了起来。也不知道干不干净，总之先扔到洗衣机里吧。我找到放在浴室里的盆，发现里面已经有一桶衣服了。我明白了，这丫头只是单纯的懒而已……没办法，我只好先把这里的脏衣服洗了。仔细想想，虽然卫生间里的脏衣服比较多，程瑾却每天都是干干净净的，这样看来，她有不少衣服呢，女生的衣物存储量真是相当惊人呢。
将洗衣机启动，并把浴室清洗干净后，我又去清理厨房卫生。我将几乎溢出的垃圾桶收拾干净，清理了水池里的脏盘子，将灶台和橱柜擦干净。明明水池里那么多盘子，灶台却那么干净，只能说现在的外卖真的是越来越方便了。
我看着干净的锅子，又看向冰箱，想着做点什么。我在冰箱里寻找食材，却只发现了一些水果、饮料之类的和一些速食餐。冷冻层里也只有速食饺子之类的食物。其他橱柜里也只有些备用的调料，总而言之就是非常——“贫瘠”，就算是世界末日了也总该有些存货吧？我望着几乎是空的冰箱，想了想，反正她也吃不了什么大鱼大肉，就用这些存货做些清淡的病号餐吧。
我先将大米淘洗干净并且放在一旁泡一会；从冰箱取出两根火腿肠切丁，同时切好葱花放在一旁备用，然后打三个鸡蛋搅拌至蛋液表面略微有气泡；将刚刚泡着的大米放入砂锅开始煮粥，等到煮开后加一匙蚝油并搅拌；把鸡蛋倒入沸腾的粥里，一边倒一边搅拌直至形成蛋花，然后加入刚刚切好的火腿丁，搅拌一下盖上盖子等到煮成粥就好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从程瑾房间里传来声音，我过去看了一眼，程瑾正从床上坐起来，看到我她先是惊讶地一愣，然后慌忙抱住自己，确认自己穿着睡衣后，才放下戒备地松了口气。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礼貌，但我觉得你也没必要这么警惕我吧，反正也就那样吧。”我靠在门框上，有些嘲讽道。
“就算是你也不行！”程瑾一边护住自己，一边朝我喊道。
看到她逞强地样子，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提醒她多喝热水，测一下体温，然后去查看洗衣机的情况。等我把衣服晾好以后，粥也准备的差不多了。我想粥里撒了一点盐提味，再撒上葱花点缀，然后乘出一碗，端到程瑾床前。
“没什么好菜招待你，就凑活吃点吧。”
“何琛你为什么会在我家呢？”程瑾接过粥，问道。
“你不觉得，这个问题现在问晚了点么？”我忍不住吐槽。这丫头该不会真把脑袋烧坏了吧？！
我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程瑾，程瑾这才像找回记忆的病患，打消疑虑。我催促程瑾趁热赶紧把粥喝掉，但她只是看了眼手中的碗，又看了看我，把碗递了过来。我接过来，以为她不喜欢，谁知她张着嘴，指了指自己，示意我喂给她，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一样。这丫头有时候比安琪还幼稚。
我舀起一勺，小心吹凉，送到她嘴里，期待她给个评价。程瑾仔细品尝后，给出的答案是——
“没什么味道呢。”
我略有些失落，本来还稍微有些自信的。我自己尝了一口，感觉还可以啊，可能是因为蚝油的原因，甚至有点咸了。也许是因为程瑾还鼻塞吧，她的味觉也没有那么灵敏。我安慰她病号就该吃点清淡的，她也乖乖的把粥给喝完了。
我将碗筷和厨房收拾干净，回到她房间，确定她有点退烧了才松了口气。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哇，这种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是不可思议。难不成真的把脑子烧坏了吗？”
“我难得说一次真心话，你就一定要这么破坏气氛嘛！”程瑾用枕头打我。
“看这样子，你也算好的差不多了呢。”
被我这么一提醒，程瑾立刻又躺下，装一副难受的样子。我用力弹她脑门，她开始变本加厉地讹我：
“你居然欺负一个病人！我好像有点……有点脑震荡了……头好晕。”
她一边装虚弱，还不忘偷看我一眼，看我做啥反应。于是我威胁道：“你要是再不起来，我就把你脑袋弹到肿得跟猪头一样。”
为啥我会突然提到小时候？因为以前我们玩猜拳弹脑门，程瑾总是输给我，有一次甚至因为我太用力了，在她额头上留下一个大包，疼得她哇哇大哭，我为此还挨了一顿骂。从那以后我俩再也没玩过这个游戏，不是因为她怕疼，而是我怕被骂。
程瑾捂住额头坐了起来，一副防备的样子。我靠在椅背上，让自己放松下来：“明明自己一个人住在外头还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幸亏是有我在不然谁来照顾你？”
“你怎么跟我妈一样啊，真是烦人。”
“我才说你两句你就嫌我烦，我只是希望你能……”等等，对话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我清了清嗓子，纠正对话的方向：“所以说这是担心啊，我可是认真地在担心你啊。我不是说过吗，有问题了可以随时来依靠我啊。”
“可是，我也是会害羞的嘛……”程瑾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姑娘，“我也不希望让别人感觉我只会依赖别人。”
程瑾看向书桌，我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这才注意到书桌上的相框里，是程瑾和父母的合照，照片里的程瑾年龄不大，应该是小时候的全家福。
“你有多久没和家里联系过了？”
程瑾没有回答，我也不是不能理解。毕竟青春期叛逆心理的孩子都不希望被父母束缚。在他们看来，“独立”意味着“长大”，越是年轻他们越渴望“长大”，越渴望证明自己。但事实是，成年人的世界，反而更渴望去依赖别人——做不完的工作希望有人能分担，难过的时候希望有人能安慰，休假的时候希望身边有朋友，哪怕只有一两个……能依赖别人或被人依赖真的是件很幸福的事。所以越是想“独立”的人，越有种“孩子气”的感觉。
“我理解你报喜不报忧的想法，但那毕竟是家人，不管有什么困难，他们都会保护你的。”我安慰程瑾。
“那何琛你愿意保护我，成为我的家人吗？”
一瞬，仅仅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在连光都无法经过的一瞬间，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虽然我明白她是在开玩笑，但还是架不住她的“偷袭”。我把发烫的脸扭向一旁，用没好气地语气说道：“别开这种没意义的玩笑啊！”
然而程瑾轻轻地拉住了我搭在床边的手：“但是对我来说这很有意义，何琛对我来说，现在只是‘像’家人，但我却希望你‘成为’我的家人。”
好热……我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我们两谁在发烧。我能明显的感觉到耳根发烫……说不定连脖子都变红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样的话我根本问不出口，我现在因大脑过热而变得混乱，没法理清思绪。我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进行我们的对话。
“r（如）……”
“哈哈哈……何琛你的脸比我还红欸！”我的回答还没说出口，程瑾就爆发出剧烈的笑声，剧烈到让她又咳嗽起来。我回过神来，拍拍她的背，让她喝口水缓解一下。程瑾依旧止不住笑。
我深呼吸平复自己几乎紊乱的心跳，程瑾笑了好久，虽然她并没有嘲笑我的意思，但我始终觉得尴尬。于是我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要邀请我加入某个黑社会组织呢。”
“不如说是上船寻宝的感觉？”
“如果是那样的话你就是在占我的便宜！”
我们相视一笑，本来略有点寒冷的房间里顿时变得温暖。天逐渐暗了下来，我打开灯，橙黄的光将屋子里雪白的墙壁也染上颜色。我们开始聊闲天，从现在聊到过去，聊起小时候干过的糗事，炫耀这几年对方所不知道的对方取得的成就。滴答走的时钟在这一刻与我们无关。然而温馨的时光终究是有终点的，随着安琪呼叫的手机铃声响起，我才注意到已经到饭点了。
“不如把安琪妹妹叫过来一起吃晚饭吧。”
我赞同程瑾的提议，把安琪叫了过来。顺便从家里拿了电热火锅过来。说到秋冬季节聚餐，当然还是热乎乎的火锅最合适了。不过程瑾家的厨房没有多余的食材了，于是我让安琪去买点火锅用的食材。我提前准备了点调味料，之后就等着食材到位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门铃响了起来，我打开门，安琪拎着满满当当的袋子回来，看样子买了不少东西。她用劲将袋子扔给我，突然增加的重力害得我差点摔倒，正当我想向她抱怨的时候，安琪又把一张纸条拍到我的脸上，是购物小票，上面赫然印着一个三位数的金额。明明买的只是普通食材，但却感觉花了一顿某轮胎厂推荐餐厅的价格……现在物价涨的真的是飞快啊，要不要让家里提供一些“经济援助”呢？
“记得给我报销哦，本来人家生活费就不多。”
“明明我是哥哥但在你面前我总有种抬不起头的感觉。”二十一世纪原来还是有“压迫”存在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程瑾这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虽然穿着睡衣，却是一副凌乱的样子，半个肩膀露在外面，头发也乱糟糟的。程瑾努力露出笑容和安琪打招呼：
“是安琪妹妹吗？好久不见啊。”
再看向安琪，她一脸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微微颤抖的手不是在打招呼，而是指着程瑾。她张着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的样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程瑾。我也一脸疑惑地看了看程瑾，又看了看安琪，再看看程瑾……一瞬间，我明白了什么，慌忙解释：
“等一下！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绝不是那种事！还有立刻给我停止你那危险的幻想！”
“老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如果我打扰了你们实在是抱歉！我现在就离开，我不会和妈妈说的！”
眼看着安琪想逃跑，我一把将她拉进屋里，用力把门关上。我也顾不上手里的袋子掉在地上，用力把安琪按在墙上：
“你要相信哥哥我啊！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先听我解释啊！”
“终、终于哥哥你要对身为妹妹的我出手了吗……也、也是呢，哥哥也到了该‘那个’的年纪呢。我都懂的，但是，对亲妹妹出手未免有点……”安琪一副“受害者”的样子，眼泪都快出来了，“但是……没办法呢，总好过哥哥在外犯下不可饶恕的罪孽，身为妹妹我也有义务阻止哥哥陷入泥潭！所以、所以至少对我这个妹妹温柔一点……”
伴随着安琪一滴眼泪落下，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几乎崩溃了，我像个犯下重罪的死刑犯临刑前的忏悔蹲在那里，无力地叹了口气：“为什么越描越黑啊……”
“呜哇……何琛你好变态……”
“我唯独不想被你这么说！变成现在这样还不是因为你？！给我把衣服穿好！”
程瑾嘻笑着把衣服整理好。我把事情跟安琪解释清楚，才终于解除她对我的误会。我让安琪和程瑾先坐下聊天，自己则带着食材进入厨房准备晚餐。在等着食材加工完成的过程中，我看向正在聊天的两人，厨房抽油烟机嘈杂的运转的声音使我听不清她们的聊天内容，但从她们的表情看得出，她们应该是在聊一些久远却又有趣的话题。也许是被她们间愉快的氛围感染，一旁观察的我也不由地感到温馨。我揉了揉自己上扬的嘴角，专注于即将煮沸的锅底。但愿她们不是再聊我的黑历史就好……
* * *
温馨的晚餐时光很快就结束了，出于对病号的照顾，我和安琪收拾好“残局”，程瑾则打开电视，找了部不错的电影。我让安琪陪程瑾再聊会，自己一个人善后。即将升学考试处于紧张地复习期间的安琪久违的得到了放松的允许，丢下手中的活坐到了程瑾旁边。女生的情谊建立起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两人像好姐妹一样紧挨着彼此。看着自家妹妹和别人关系那么亲密，我居然有些嫉妒。
收拾好卫生，我也坐到沙发上，和她们一起看电影。十几年前上映的老片子了，讲的是两个时空的少年和少女的爱情故事。我不怎么看电影，但是电影的剧情依旧很能打动我。等到电影结束，我的眼眶也湿润了。
正当我想感叹电影剧情的精彩与感人时，程瑾示意我声音小一点，然后指指安琪，我这才注意到安琪已经靠在程瑾肩上睡着了。最近学校经常加课，有时候她还要早起去上课。毕竟现在离中考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了，我家妹妹又是那种努力上进的人，为了考上理想的高中她付出的努力一点不比别人少。有时候我这个做哥哥的都心疼她。
程瑾轻轻地帮安琪理着头发，说：“安琪妹妹真可爱呢，如果再稍微打扮一下肯定是校花级别的。”
“那当然，这可是我家妹妹啊！”我自豪的扬起下巴。安琪小声哼哼，好像在说梦话，我把耳朵凑过去听，她好像在背英语单词，我和程瑾不约而同地笑出来。我心疼地摸了摸安琪的头，心想着等考试结束后一定要好好带她放松放松。
“总感觉，”程瑾的脸微微泛红，不知道是不是又开始发烧，“这样子很温馨呢。”
我这才注意到现在这个场景像极了一家三口坐在一起看家庭电影。我也稍微觉得尴尬，“噌”地站了起来，有点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支支吾吾道：“那个……我、我和安琪先回去了。”
“但是，安琪妹妹已经睡着了，还是不要叫醒她吧。”
我本想吧安琪背回去，又觉得程瑾说的有道理。见我犹豫，程瑾轻轻托着安琪的头放在沙发上，然后从卧室的橱柜里拿了一套简单的床上用品——也就是被子和枕头。我把电视关上，轻手轻脚地给安琪盖上被子，关上了客厅的灯。
“今天麻烦你了，又照顾我还要照顾安琪妹妹。”
“你跟我还这么客气干什么，反正我也挺闲的，今天这么一折腾感觉还挺充实的。”
程瑾服下今天最后一副药，问我：“你要怎么办?我也没有多余的被子了。”
“不用在意我，我待会在客厅餐桌上趴一会就行。”
“那怎么行，本来我就过意不去了，要是你再冻感冒怎么办？”程瑾从橱柜里翻找出一件野营用的睡袋，“喏，这个给你，初中毕业旅游时候买的，买的最大号，你应该也能用。”
我接过睡袋，说了句谢谢，想到客厅用的，程瑾拉住了我：“客厅那么冷，不如你今晚就在我屋里吧。”
我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不不不……这，这怎么好意思。就算你不在乎我会对你做什么，我会在乎啊！”
“没关系啊，我们是青梅竹马啊，反正我们小时候也一起睡过吧。”程瑾一脸不在意。
我一时间不知所措，程瑾乘机帮我弄好睡袋，放好枕头。她让我坐到地上，自己则去洗澡，临走前还不忘戏弄我，让我本就紧张的内心更加不安。浴室的水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响，尽管没开暖气，我却依然在冒汗。我坐在那里，靠着床沿，努力做深呼吸，告诉自己只是简单睡一晚上，没有关系的。我闭上眼想让自己不要瞎想，但越是这样，我反而越是控制不住自己思考。很快吹风机的声音取代水声，我清楚那是吹头发的声音。
别激动啊，何琛！那是程瑾，你的发小，你的青梅竹马，不要对她动歪心思啊！想想沈灿灿，那才是你喜欢的人啊，难道你要辜负她吗？
我努力压制自己“原始野性”带来的冲动，想想和灿灿有关的事。我开始回忆每天和她聊天的场景，不知不觉就平静下来，甚至感到一丝幸福。
“你再一脸淫笑什么呢，好恶心。”正当我沉浸在和灿灿的“幸福时光”时，程瑾的闯入打乱了我的思绪，她用梳子打理着头发，同时还用嫌弃的眼神看着我。我这才收起笑脸，顺便擦了擦快要流出嘴角的口水。
程瑾坐在床边，继续打理着头发，我背对着她，却还是能闻到好闻的身体乳的味道。除了梳子梳过头发时发出的“沙沙”声，房间里安静得出奇。
“你还不脱衣服吗？”程瑾发出了这个情形下最容易让人误会的问题。
“房间还挺冷的，这么穿暖和……”我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底气。
程瑾发出“嗯～”的声音，似乎是表达“随便你”的意思。她提醒我关灯后，就躺在床上。我关了灯，安安静静地躺在睡袋里。
* * *
越是睡不着，夜晚就越显得漫长，我睁着眼望着天花板，什么也没想，就只是简单的看着天花板。穿外的雨声听得很清楚，本来应该是很嘈杂的声音，此刻却成了我的安眠曲。
我双手交十放在胸口，闭上眼想让自己睡着，但是现在这样子，越是安静，我越难以冷静。当我想起身到客厅时，程瑾突然说话：
“何琛你睡着了吗？”
我本想答应，但是有担心越聊越睡不着，索性翻身装睡。程瑾开始自言自语：“其实昨天晚上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见到上帝了，嗓子难受得发不出声，整个人使不上劲，迷迷糊糊的。想找体温计找不到，想要感冒药也没有。躺在床上觉得自己好无助，那时候我想，若果有人能在我身边就好了。
所以我想到了你，我想起你曾经对我说过，可以依靠你，我很想打电话但又怕打扰你，而且我也算是是个挺要强的人。有时候，哪怕只是想到你我都会觉得安心。”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程瑾的诉说。今天的她总是很奇怪，和我平常对她的印象不同，现在的她就像喝醉了就开始说真心话的小姑娘。
“当我醒来看到你在的时候我真的被吓了一跳，但又很高兴，感觉像圣诞节见到了圣诞老人一样。那一瞬间你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
我很紧张，哪怕现在也是一样。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能说了些什么失礼的话。所以……抱歉啦。”
只有这句抱歉的语气，我才有一点觉得这才是程瑾该有的感觉。我内心暗道“原谅你了”，一边继续听她说话。只听见一阵床单摩擦发出的“沙沙”声，程瑾的声音变得清晰，我想她应该是转身朝向我这边：
“其实搬家后我回去过几次，但每次都很匆忙，来不及去找你。所以我就去了以前的学校和我梦以前经常去的公园。当我看到学校翻新的那么彻底的时候，说实话，我还挺失落的，而且连公园也变得和我印象中不一样了，我关于故乡的记忆真的所剩无几了。唯有关于你的记忆还很清晰。
我记得语文老师以前说过，人与人的相遇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从陌生到陪伴，这样的过程产生的情感就是幸福，哪怕这之中有离别，有争吵，也是为了难得的幸福的铺垫。那作为青梅竹马的我们是不是天生就拥有着幸福？”
程瑾咳嗽几声，我本能产生的关心让我动了下身子，但为了不让她发现我在装睡，就没有做多余的动作。
“我知道你在装睡，你要想说话也可以，不用一直憋着。”原来程瑾早就识破了我的“伪装”。
“既然发现了就早点叫我啊，弄得我现在挺尴尬的。”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程瑾“哈哈”笑了两声：“不是经常说‘你永远叫不醒正在装睡的人’么？而且，”程瑾顿了顿，“哪怕是对你，这样子当面说心里话我也会觉得害羞嘛。”
“我一直都在听着哦，就算是安琪也很少——或者说几乎没有这样和我说过心里话。这是那个感觉真的挺奇妙的。”我们都“哈哈”地笑出了声。
“但是你今天真的挺奇怪的，怎么说呢，感觉你不是那种坦率的人。我反而觉得那种把真心话‘明目张胆’地当成谎话说出来才想是你的风格。”
“欸，在你心里我原来是这种人啊。”程瑾的语气透露出不满。
“这也没什么不好，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说出心里话。”
“是呢，”程瑾的语气意味深长，“我也不完全是那种坦率的人呢，如果不是生病，我可能一辈子也说不出这种话。”
程瑾把手伸到床下，轻轻的摸着我的脸颊。我始终保持着侧卧的的姿势背对着她。她又开始摸着我的头发，就像摸着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一样。我不是很喜欢被摸头，所以想躲开，程瑾却让我别动：
“就这样让我享受一会，等我睡着就好。千万别转过来，我现在也挺害羞的。”
我答应她，保持着这个姿势没动。程瑾一直轻抚着我的头。
“和你相遇真的太好了，何琛，有你在身边，真的很让我安心。”
渐渐地，程瑾的动作幅度变小，然后停了下来。我轻声交了几声她的名字，确定她睡着后，我坐起来看向她。程瑾安静地睡着，眼眶微红，好像刚刚哭过。她的手垂在床沿，毫无防备。我帮她修正睡姿，然后轻轻地拉起她的手。
你真的是个很坚强的人，我打从心里佩服你。但是“坚强”不代表“逞强”，一个人扛不下来的时候，总会有人愿意与你一起分担。朋友也好，家人也好，都会在你身后成为支撑你的“坚强”的一部分。
我们都有弱小的一面，但暴露弱点绝不是什么“下策”，正因如此才会有爱着我们的人保护我们的“弱点”。我们都是这个世上“有幸”被爱着的人。
“我会一直成为你的依靠的，所以，随时来‘麻烦’我吧。”我许下承诺，在静默的晚上，对着那位安然入梦的“逞强”的“公主”。
* * *
把程瑾的手放回被子里，我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关上房门。我坐在餐厅的椅子上，松了口气。我摸着被程瑾抚摸过的脸颊，那阵触感似乎还残留在肌肤上，给我一种莫名的安心感。掌心也还残留着她的余温。我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敲了敲有些混乱的脑子。
许下承诺很容易，但是践行却很难。我们终有一天会分道扬镳，也许不会形同陌路，却也可能几乎是天涯海角的离别。我一边感叹自己许下“一直”的承诺的鲁莽，一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有成为他人依靠的资格吗？但是想帮助程瑾的愿望是真实的，不是出于那种能被人依靠的骄傲感，而是为了曾经没能兑现的承诺的弥补。
儿时陪伴她的许诺我其实一直记得，离别时的失落也依旧有残余。
所以这一次，至少现在，让我成为你的依靠。
“虽然我也很想对灿灿说出这样的誓言，但这样不就和重婚罪没两样了么？”我自嘲道。
困意渐渐袭来，我躺在椅子上，渐渐闭上眼睛，陷入梦境。
如果是梦里的话，一定有能实现我心愿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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