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白看也没看她一眼，摸出第二颗赤火梨吃了起来。
鸟不惊只得作罢，取出袖中最后一卷画轴，摊开，用已经断了的画笔作画。
画的很快，画的很用心，用的笔画也很少。
廖廖十数笔，鸟不惊便画完了半副画。
画上是位女子，身材娇好，穿着件绿裙。
脸的地方没有五官，只有一片空白，所以是半副。
看着这半副画，鸟不惊笑了，笑的很凄惨。
笑她自己想谋得陆地神仙，来换一副好皮囊，皮囊终究是皮囊，不是她。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什么才是美？
她觉得自己美，她便是最美的？
画上的女子没有脸，但她觉得很美，所以很美。
因为画的是她自己，所以她很美。
一口心头血吐出，将画卷染的嫣红，绽开了一朵朵美艳的花儿。
逼出心头血的鸟不惊，看着这半副她自认最美的画，脸上的笑意更胜。
一缕寒风抚过，夺走了鸟不惊手中的画，也带走了她最后一点生机。
染红的画卷被风卷走了，鸟不惊平倒在雪地上。
画卷走了，鸟不惊合上了眼皮。
画卷在风中舞的很欢快，鸟不惊脸上笑的很欣喜。
四方风雨至此，全陨。
苏白取出最后一颗赤火梨，“咔嚓”几口入肚。
武道是四境。
一境通幽。
二境知微。
三境临羽。
四境仙人。
这才是境界的真正叫法。
四方风雨超越了临羽境界，临近了仙人境界。
哪怕他们只是窥得了仙人境界一丝，甚至是跨进了半步，依旧不是仙人。
仙人位置确实是有数的，有多少把交椅？
苏白忘了，只记得不超过双手之数。
仙人能吃掉一方天地的气数，因为这一方天地本就是他的，这些气数是他的食粮。
苏白依稀记得，自己好像不只有大夏这一把交椅，好像还有几把交椅。
“哒”
一滴黄豆大的泪珠落在玄的龟甲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苏白不知道自己是为何流泪，只知道很伤心，很难过。
也许是被挚爱亲手夺取了性命，又许是被人趁乱抢走了交椅。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苏白潸然泪下。
他又想起来些事。
更让人伤心的事。
苏白不愿想了。
他想离开恒封山了。
玄感受到苏白悲伤的情绪，也明白了苏白的想法。
它动了。
一人一兽便下山了。
玄跑的很快，像一块翻滚的巨石一样，向着山下滚去。
玄动作很大，造成的动静也很大，跟雷霆一样轰隆作响。
没有人拦着它，因为在恒封山的人都死绝了。
这些人，要么是内讧自相残杀起来，要么是死在了山口的那场风雨中，要么是找到了苏白被它碾死，要么是被四方风雨联手杀了，要么是被正守在山口的人杀了。
到了山口，玄停下了。
因为有位陆地神仙正守在山口，等着它与苏白。
是位女子。
穿着件不沾染凡尘的白衣，鞋子也是白的。
比雪还要白，比白纸还要净。
似是不想吸入世间的浊气，便戴了个面纱，也是白的。
三千青丝，整齐又干练的盘起，由一枚杈子束起，杈子与发丝都是白的。
赤色的眸子很干净，很通透，仿佛没有一丝杂质，更没有半点感情。
通过被掩住半面的脸庞，仍能看出女子是位美人，天间下凡的仙女一般。
女子不是仙女，是仙人。
女子如此穿着，是想表达出自己对这俗世的不屑与厌恶。
但在苏白看来，女子这穿戴跟刚刚死了丈夫的怨妇一样，披麻戴孝的跑来犬吠。
让他觉得恶心，想吐。
所以苏白便吐了，看了一眼女子才吐的。
女子眸子仍是不带一丝感情，手却握成了拳头。
风呼啸着，雪暴袭着。
女子很生气，说不出来的那种。
于是女子开口了，说的冰冷，将一切冰封的寒意。
“是与我成一双神仙眷侣，嬉戏人间，还是埋在这里，跟这头畜生一起”
女子话说的很清楚，很明白。
她给了苏白两个选择。
一是跟她一起走，宰了这头畜生。
二是被她杀了，跟这头畜生一起埋在这。
女子绝对自己很仁慈，给了苏白两个选择。
至于那头畜生，畜生需要什么选择？
苏白皱了皱眉毛，眼里尽是厌恶。
老妖婆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心，一如既往的自以为是。
于是苏白开口了。
“呵忒”
一口唾沫向着女子飞去。
突如其来，女子没有想到会这样，也来不及反应。
她只觉得苏白会按她心意行事，却没想到有这种粗鄙的作法。
唾沫便飞到女子的面纱上，沾在了她高洁不容人亵渎的面纱上。
女子觉得很恶心，想将面纱摘，却怎么也动不了手。
她怕这团恶心的污垢沾在手上，也怕取下面纱后，浊气污了她的身子。
见女子站在原地，一直纠结到底摘不摘面纱时。
苏白想笑，可他笑不出来。
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想起的东西越来越多，心越来越痛。
苏白不想这些下去，便招呼玄走了。
玄踏出了恒封山，苏白也离开了恒封山。
潮水一样涌入脑海的记忆停了，可他还是没有忘记。
苏白没有再想起什么，想起来的事情却怎么也忘不了。
眼泪还是没止，从脸侧滑过，滴在玄的龟甲上。
苏白终于笑出来了，却是苦笑，比吃了苦瓜还要苦的笑。
果然他有病，命也不好。
原来他已经过了三世，也死了三世。
每一世都是被他挚爱之人亲手所杀，然后夺了他的交椅。
一世失一椅，他失了三把交椅。
陆地神仙的交椅竟然能被人夺走。
如今这一世却出了些意外，转世不在这，但又被拉回这一片天地。
他一如既往的遇见了，一见钟情的佳人，但并没有如愿的与佳人成亲。
他有病，他失了人魂，幽情。
被人留在了这恒封山内，连带着他的记忆。
所以啊，他只能爱上一个人，如何也爱不上第二人。
苏白更难过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因为失了幽情的缘故，还是因为别的，才对诗均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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