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辉初现，宿醉人也醒了。
几缕阳光撒落，掉于趴在柜台，打着鼾声，呼呼大睡的两人发丝上。
揉了揉眼睛，两人便起身了。
已是半身入土的老人，看着面前明明是刚及冠几载，额上却多了两缕白发的年轻人，严肃道。
“何故远游？”
年轻人耦首，答道。
“既是平心，亦是赌注”
老顾绷不住了，笑的皱纹都挤成一团。
笑的开心，神色滑稽。
“其实你小子就是赌输了......还找什么借口，你需要平个屁的心，戮气控的那么好......”
苏白没理会老顾的调侃，摇了摇头，道。
“我说这次跌境，玩大发了，有点控不住，你信不信？”
听完这话，老顾神色古怪，有些好奇，继续问道。
“你小子又做什么傻事了？又发了次疯？”
苏白点点头，淡道。
“跌境的时候，强行将气数牵引到大周，经络裂了七成，丹田没了......”
老顾肃然起敬，竖起大拇指。
“不愧是你，会玩！说句不该说的，体内这副鬼样子，还活蹦乱跳的，命真大！”
“都成这样子，不去找鬼脚七续命，还先跑过来找我顾六言铸剑，服气！”
苏白摊开双手，一脸无奈。
“不先来找你，回朝歌时间不够咱办，我媳妇还等着我回去咧”
气的老顾吹胡子瞪眼，喊道。
“媳妇比命重要？”
苏白果断点头，道。
“还真是”
“......”
老顾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能默默的看着苏白。
有病......有病......绝对有病......
似乎是看出老顾的意思，苏白抬起右手，一缕清风旋起。
“不用找鬼脚七，约莫三天，伤能好”
在老顾眼里，苏白掌心空无一物，更是在痴人说梦。
经络寸断，能自己修复？
一脸莫名其妙的老顾，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平举右手的某人。
“你怕不是真的失了智”
见老顾不信，苏白也不恼，撸起袖子，手腕朝着老顾。
“自己试试”
老顾也是干脆利落，直接搭在苏白手腕上，渡入一道真气。
几个呼吸的时间，老顾收回手，脸上神色却带着些许古怪。
“你方才说的话，莫不是骗我这个糟老头子？寻我开心？”
苏白气色萎靡，境界也只是知微，是这般没错。
但有一点让他想不明白，说好的经络碎了七成，丹田没了。
经络多点裂缝，就叫碎了？
丹田有点不稳，就叫没了？
他很生气。
他想锤人。
他想爆粗口。
......
老顾脸色越来越黑，苏白见好就收，道。
“跌了两次境，也不是一无所获，尚且还能借几许势”
“陆地神仙可不止能借天势，只要是势，皆可借”
老顾恍然大悟，但语气还是不善。
“所以你远游的目地，是借势修复经络？顺便来我这里显摆？还要不要点脸？”
苏白脸上全是诚恳，答道。
“小生只是一介书生，老人家可否告允小生显摆是何物？脸又是何许？能饱腹否？”
“......”
......
老顾扔给苏白一块玉佩，道。
“反正你小子要一路北下，正好顺路，帮我接个活”
接过玉佩，苏白看也不看，便收入袖中。
“十柄飞剑”
老顾脸色更黑，伸手就要夺回玉佩。
“还来，我自个去”
苏白笑眯.眯挡下老顾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老顾你这是作甚？说出去的话，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哪里还能收回来，这活我接了”
老顾从柜台角，摸索出一只二寸些许的墨色匣子，猛的往苏白脸上摔去，怒道。
“滚”
苏白接过匣子，道了声谢，像是怕老顾反悔一样，三步并作两步，逃也似的离开铺子。
出了铺子，苏白不忘回头喊一声。
“老顾下面那玩意，就当是送你的土特产，下次再来找你喝酒”
被气的脖子都红了老顾，低头一看，门槛外果然有一坨“土特产”。
去他娘的土特产，指不定又是从哪里顺来的破铜烂铁，然后骗他说是陨铁。
懂不懂什么叫事不过三？
算上这次，还真就三次了。
老顾那叫一个气啊，端起地上的“土特产”，就要直接扔外面巷道里填坑。
拿在手上正要扔了，老顾忽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就人头大小的东西，怎么可能这么沉？
是苏白那小子造的太真了？
还是真的陨铁？
带着不解，老顾将“土特产”抱回铺子里，放在铸炉上，随后便取来了工具。
待“土特产”上面的石层被工具砸开，露出了真面目。
是一块漆黑，表面尽是坑坑洼洼与火焰焚烧痕迹的铁块。
这块人头大小的“土特产”，的的确确是块陨铁。
本来躺在某个土匪寨子的山呦呦里，然后这伙土匪拦路抢劫的时候，刚好碰上了苏白，伤势好了大半的苏白。
于是乎，土匪寨子没了，苏白正好在山沟里捡着了这块陨铁。
这不，苏白当初找老顾铸剑的时候，保证以后会送柄陨铁打的锤子给老顾。
看着眼前这块陨铁，老顾想起了第一次和苏白见面时的情景。
一个猖狂无比的红袍少年郎，捧着块半个人头大小的“铁块”，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进铺子，开口便是粗鲁无礼的话。
“老头，听说这十里八乡最好的铁匠就是你，给个痛快话，这铁能不能打？”
在那时，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少年郎便掷了袋金子过来。
“若是能打，小爷有赏”
于是他便打了柄剑给少年，更是放话道。
“就算是陨铁，我顾六言都能打给你看”
然后少年郎抱了块陨铁来，笑道。
“打柄好剑，小爷高兴了，以后送柄陨铁锤子你。
过了半月，十剑榜里多了柄好剑。
丹朱。
用敌人心头血，作丹朱拟妆的丹朱。
他顾六言也还上了酒债，过上了一段花天酒地的生活。
隔上几个月，少年郎便会带上两只果脯烤鸭和一壶烧酒，跟个小大人似的跑来找他对酌。
说是大侠都是这么干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少年郎话说的豪情万丈，喝了一口就不省人事的趴了下去。
老顾伸出枯槁的手指，在陨铁上轻轻抚过，眼里尽是笑意。
还有一丝欣慰，自家孙子长大的欣慰。
是也，少年郎长大了，他这个糟老头子离棺材更近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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