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芝英听奶奶讲过,西越剑庄最鼎盛时,剑庄中一门出了四位剑道大宗师,四人皆有剑圣之姿,一时在江湖中风头无两,雄踞剑道武林。
那句“非西越剑庄所出,不可称剑圣。”就是当时传出的。
然后偏偏遇上了曹谚卿。
直到现在,剑庄中的遗老们也依然愤愤不平地认为,如果不是曹谚卿,西越剑庄凭着一门四剑圣,在江湖上屹立百年不成问题。
然而在西越剑庄风头无两的那一年,还是无名小卒的曹谚卿以一袭青衣独身踏入西越剑庄,携后圣之言,与西越剑主坐而论道,以曹谚卿折断四位剑圣的佩剑后翩然离去为结束,名震江湖。
可以说,曹谚卿凭借一己之力将西越剑庄从巅峰拉入低谷,四位剑道大宗师佩剑被折断后,道心尽毁,从此闭关不出,西越剑庄从此走向没落。
二十年后,又是一年春季,在落英缤纷中,徐芝英呱呱落地。
六年后,剑庄中疯狂徐家又出了一位剑圣苗子,那一天,本来破败冷清的徐芝英家又重新变得热闹了起来,家里的茅屋被亲戚围得水泄不通,甚至连闭关多年的父亲都被惊动,看着父亲沧桑而麻木的双眼露出喜极而泣的眼神,徐芝英一直记到了现在。
“晚辈徐芝英,誓替父亲夺回剑圣之名。”
少女平静而坚定的声音落入耳边,步思梦、萧疏末、苏衡都是愣了愣。
气氛一时剑拔弩张,徐芝英双手微垂,手指离腰间的剑柄只有数寸之远,武道院的学生都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他们都见过徐芝英拔剑的样子,徐芝英出剑速度极快,当你看到剑柄握在徐芝英手中时,剑锋往往以抵在你眉心。
但徐芝英身上的杀气只持续了数息就戛然而止,倒不是曹谚卿做了什么,曹谚卿身体始终巍然不动,但是徐芝英的指尖却主动偏离了剑柄,收敛了身上的杀气。
她知道现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就算她对曹谚卿拔剑,也只会被曹谚卿用双指轻轻夹住刀锋,她清楚自己和曹谚卿之间的差距。
徐芝英偏过身,来到玄铁石面前,徐芝英目光如水,手指按住剑柄,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佩剑斜挎在腰间时还不以为意,长剑抽出时,旁人才注意到徐芝英的佩剑极长,徐芝英身材高挑,佩剑竟长过徐芝英半身,剑刃微短,剑柄微长,是名副其实的三尺长剑。
徐芝英并没有学赵文林在玄铁石三丈之外出剑,而是站在了玄铁石三尺之前,右手正握剑柄。
“呲啦……”
剑锋刚刺入玄铁石石面,众人就听到呲啦一声,细小的石碎从玄铁石上落下,徐芝英如同凿石的石匠一般,开始一笔一划地在玄铁石上刻字。
徐芝英刻字时身体幅度极小,每一个笔画都有无数雨滴大小的石碎落入地上,徐芝英手腕不断在空中腾挪,转眼之间,地上已堆积了小山一般的石碎,而徐芝英的剑锋依然深深刺进玄铁石之中。
片刻以后,当徐芝英刺下最后一个原点,收回长剑,默默转过身,回到人群,沉默是今晚的书院。
徐芝英竟然硬生生地将玄铁石变成了誓杀碑。
李博赡和靳鸿朗望着那副杀意凛然的石碑,面面相觑,两人眼中都浮现出一抹苦笑。
步思梦和萧疏末也沉默着看着那副石碑,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徐芝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曹谚卿显得分外镇静,他目光平静地从誓杀碑上扫过,每一个字都注目良久,直到真切体会到其中的杀意后才移开目光,继续去看下一个刻字。
这一次曹谚卿看字的时间比之前所有字加起来都要长,良久以后,曹谚卿说道:“石碑中剑意尽得西越剑庄真传,我没什么可教你的,你只需按照现在的路走下来,西越剑庄将来必再出一位女子剑圣。”
徐芝英身体纹丝不动,目光惊愕地看着曹谚卿。
此时曹谚卿已收回目光,脸上重新露出温润的笑容,挥一挥衣袖,回到了苏衡步思梦身边。
剑拔弩张的气氛消失,又有一人踏前一步,拱手请曹谚卿指教,只不过态度要比徐芝英好得多,曹谚卿微笑着点点头。
萧疏末还有些发呆,不懂其中发生了什么,见苏衡脸上露出淡笑,便缠着要苏衡解释。
苏衡无奈地看了萧疏末一眼,说道:“君子处世以道义而行,决事循理而迎刃而解,坦然舒泰情状矣,此所谓君子之坦荡荡。”
见萧疏末露出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的表情,苏衡只好耐心地解释道:“小师叔当年独身踏入西越剑庄,面对当时名动江湖的四大剑道宗师而巍然不惧,是有大气魄之举,而反观西越剑庄,以四位剑道宗师做阵脚,数十位剑道宗师押阵,明明是剑道圣地,却合围独身一人的小师叔,已是落了下乘。”
说到这里,苏衡眼中微微发出亮光,笑着说道:“西越剑庄大概也觉得这样做脸上过不去,就和小师叔划下道来,如果小师叔论剑输了,就要亲手折断自己的本命剑,发誓永世不得踏入西越剑庄,反之亦然,小师叔应允。”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小师叔亲手折断了四位剑圣的佩剑,飘然离去,从此名动江湖。”
“西越剑庄那四位剑圣被打败以后,发誓从此再不踏出西越剑庄一步,他们也是被小师叔气魄折服,心中羞愧难当,才就此沉寂,成就小师叔剑圣威名。”
“小师叔从独身踏入西越剑庄,到面对四大四大剑道宗师而巍然不惧,到最后与四大宗师车轮战,每一件事都做的问心无愧,每一件事都做的潇洒漂亮,即使几十年过后,面对徐芝英的誓杀碑,小师叔依然以大气魄容纳,对徐芝英的杀意一笑了之,武夫有如此气魄,也难怪师傅总说小师叔胸中长存浩然气。”
“原来是这样……”
萧疏末听完感叹道:“以前只听说小师叔独挑西越剑庄,从此名动江湖,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多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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