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再争辩是非对错也是枉然。”
覃风云道：“你是后辈，我也不计较你方才轻狂放肆，就由你先出手吧。”
“真有江湖间的口气呐.....”
何薛有将双手在胸前击了一次掌。
“既然你们这些粗俗之人喜欢玩这种排名游戏，本大爷我也不妨陪你热热身子罢。既然你让我一分，我也不会借势压人，就寻一个见证者倒数三个数，我们那时再一齐出手吧！”
何薛有忽的变了性子一样。
连带着那本来轻蔑的笑容变得阳光起来。
他抚上腰间剑柄的动作仿佛带上了几分凝重，简直好似真的做足了表面配合的功夫，似乎忍让和谦卑降临到了他的身体。
台下熟悉此人性格的武者不住摇头起来。
不知道这个性乖戾的少爷，又将要上演一出怎么样的荒诞情节来。
覃风云道：“好，这人就让小兄弟你来定吧！”
“清河！”
何薛有向边上瞟了一眼，朗声道：“听到了没有，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可是要好好念啊，千万不要念得太小声，让覃大侠错失了出手的时机。”
清河道：“属下了解了。”
覃风云道：“我已做好准备，请随时倒数！”
何薛有只是微笑，他轻轻瞥了清河一眼，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三！”
那数字一旦喊出。
整间雨轩阁中气氛一下压抑到了极点，那是刀剑相接前奏必定演化出来的气场，众人连呼吸都深深屏住了。
金榜一出，生死难料！
天地卷册排名的本意，从来不是以取人性命为最终取胜的手段。可是只要当刀剑开始相向，人心、利益开始勾结，那么生死自然也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在金榜出现的百年中，民间约定俗成，于公布初例首日不可约战。这与规则制定之初带来的血泪教训有着极深的关系。
当时也是榜单公布将天下武者们招致一厅之内，其中一人约起，便会带起百人邀约；接战后，兵刃无情，完全变成仇恨和私怨导火索。
最终变成数十人，乃至世家势力之间的厮杀。
约定俗成自然不是公理，不能约束所有人，可也一定程度把类似放在台面上的首次约战放到了私下，不会将明面上的矛盾激化。
没有彻底将这本身因美好愿景，而下方给民众们的制度，最后变成地狱。
眼前。
有一个不明事理只懂私利世家少爷，公然打破这规则。
没有人去劝阻，没有人说一句话，他们都在观望着。有些是否还觉得事不关己，心底还在嘲笑覃风云的不知好歹。
他们或许根本不在乎是否有人为自己发声。
而台前的覃风云，起手之势分明已经架好，他紧紧盯着何薛有腰间的剑，那明显是一把好剑，若是在某些绝佳剑法的强者手中，定是一把削铁如泥，可以斩尽一切阻隔的宝剑。
他不会懈怠。
哪怕是面对这谁也瞧不起纨绔子弟，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的注意。
没有人会不惜自己的命，他覃风云也好，面前这世家少爷也是一样，对方虽然体质和武艺看起来不很精湛。
但一定是留有什么后手，比如家传的奇特技艺。
不然如何要来挑衅送死呢？
“二！”
第二声以至，覃风云身姿前倾。
而何薛有即将出刀的动作，却是如此生涩。
无疑使得人根本脱不开目光，想了解他的后手究竟在何处，想知晓那何家家传的长虹剑芒到底会在何处凝聚，会从哪一个角度切来。
只要有一点点变动，无论是肌肉牵动还是脚步移动，覃风云的手掌，一定就能找准出力的方向迎接而去。
可何薛有分明一动未动。
他真的如此有恃无恐么？
覃风云的掌心，竟也湿润了几分。
他分明还在等，等那最后一声，此刻时间开始放慢，浑身骨骼也逐渐变得沉重。
呲！
空中出现一记刀闪。
分明还没有数到最后一下，人以动。
不是何薛有动，也不是覃风云动。
是清河动。
他分明没有说出第三个数字。
那间隔清晰，本该出现第三声的时间点上。覃风云等来的根本不是一声“战起！”，而是一把称重的钢刀
“泼墨刀决！”
有人忽的惊呼。
他的刀影确实好似泼墨，一刀斩出，将血浆完全泼洒出来。因为这血液实在太浓太稠，根本一时让人分不清，这到底斩破的究竟是砚台，还是人的身体。
“呕......唔.....怎么，怎么会是...会是你。”
覃风云的手还在半空。
他已再也看不见那要抓住的刀了。
清河合眼，缓缓道：“当然是我，一直都只能是我！”
他的言语竟然是那般平静，那般理所应当。
刀斩出。
人自然就会倒下。
砰！
一具几乎被长刀削成两半，完全断成两截的身体。
刀身的斩入的瞬间，伴随着庞大的真气，一并注入覃风云全身经脉。
他的身子准确来说不是被切断的，而是被撑爆的。这一刀的狠辣，这一刀的速度，简直超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想象。
楼中小姐，招揽客人的走堂，本来还看热闹地挤在边上。如今每一个人，无不面色惨白，一些未见过血腥的年轻女人，已然蹲在地上开始呕吐起来。
哪怕是在场一众武人，也没有一个人不是神情木然。
“哈哈哈哈，看来无论是什么蹩脚的家伙都能排上号，果然是一些狗屁不通的排行游戏......你们怎么到头来还是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差距。”
何薛有肆意的笑声再次出现。
“也想和本大爷比试......呵呵呵呵，是否笑死个人了呢？”
他笑得好生痛快，简直像是为他的人生出了一口恶气。两人之间的金色旗帜，也因为覃风云的命数散尽，化作金色粉尘。
“......覃兄！你......”
金和尚踏入阁中，方才他不过是出门方便用去了少许时间，一进门，就看到了刚刚结交的挚友已然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径直排开人群，来到一地血肉淋漓的现场，双目也不由热了起来。
分明那先前的约定还未能够实现。
金和尚看向那收刀的清河，怒道“你，你难道不知道这初例一日，是根本不能约战的么？”
“哦？”
清河睁开眼睛，他没有想到还有人愿意出头，便淡淡道：“他只是挡了我家少爷的道，碍了我家少爷的眼，那杀也便是杀了。”
“杀了便是杀了......怎么能说得出这番话来，简直....简直....阿弥陀佛.....我佛以慈悲为怀，嗔怒之事无可破戒......”
“臭和尚你在念叨什么呢？”
何薛有眉头一皱：“你也想死么？”
金和尚道：“出家人不能枉论生死，施主杀气太重......太重了呀！”
“好吵好吵！”
何薛有简直觉得厌倦了，他半夜未曾休息，如今气也撒的差不多了，与其在这一地酒气和汗臭味久待下去，还不如回到他那蓝月姑娘的温柔乡。
他不耐烦道：“清河，我回去了。”
清河道：“好！”
金和尚终究还是又挡了上来，他道：“两位施主请不要离开，事情还未解释清楚。”
“......”
何薛有沉默了一会儿。。
“杀了吧。”
“是。”
这个“是”字分明还没有出口。
刀影已划过，血液已然铺路。
又有一具人影倒下，甚至这一次，那人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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