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场里，兰斯正心不在焉地用工具拧紧蒸汽机的螺丝，给传动部件涂上油，这是试运行之前的最后一次检查。
这会儿太阳已经高高挂在了天空中，正是八九点钟的美好时刻，而他还在惦记着清晨出城时发生的事情。
之前他坐着贝尔蒂埃驾驶马车的时候，因为天色阴暗撞到了街边躺着的一个乞丐。
其实这种事情也没什么稀奇的，在狭窄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的马车撞倒人。在这个时代里，责任划分主要看谁的地位高谁就有理，显然当那个乞丐知道自己碰上硬茬后就马上认怂了。
主要是自己提出要给这个乞丐补偿的时候，贝尔蒂埃一直劝说着自己别当这种滥好人。
“兰斯阁下，您可千万别因为听了这臭要饭的话而大发善心，谁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还不是他们整天好吃懒做，不然怎么会躺在这种肮脏的地方睡觉呢？”
兰斯也没听贝尔蒂埃的那些话，直接下车塞了几枚银币到乞丐的手中。看得贝尔蒂埃狠狠跺了一脚地面。
估计在他眼里看来，这些乞丐一天能被人“撞倒”好几次吧。
兰斯并不是什么滥好人，他不关心那个乞丐到底是不是碰瓷的，他只关心贝尔蒂埃会不会把这件事报告给公主殿下。
兰斯一边想着，一边给锅炉加上水，在下边的燃烧室里放进煤炭，点上火，静静在一旁等待着锅炉内的水烧开。
他制造的这个蒸汽机，正是前世一位伟大发明家的经典之作——瓦特蒸汽机。
作为地球上第一款真正意义上能够在生活中大规模应用的机械，它的意义非同凡响。
活塞缸外连接的移动腔能够使高压的蒸汽轮流从缸体的左右两端进入，高效率驱动着活塞杆进行往复运动。
然后再将活塞杆用曲轴和齿轮连接起来，就能使其从往复运动变成圆周运动。
而且为了减少添水的功夫，兰斯还在蒸汽机旁边做了一个分离式的冷凝器，这样水的循环利用效率就能大大提高。
最后兰斯还加装了一个气阀，在缸内气压过高的时候就会自动排气并发出刺耳的鸣叫声。
正盯着锅炉分神的兰斯，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敲了敲自己的脑袋。他回过头一看，是昨天才认识的绿发少女。
她今天又换上了那件把自己全身遮得严严实实的法师袍，估计在能换上自己衣服之后，她第一时间就换掉了那几件童装吧。
“早上好。”兰斯给她打了个招呼。
“早。”希尔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字。
“你不和埃莉诺一起来吗？”兰斯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这儿，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顺路蹭别人一趟马车过来。
“我只是协助而已，又不是为她效命，没必要什么事都要和她步调一致。”希尔解释道。
不过兰斯觉得她只是不想和那群对精灵有偏见的家伙待在一起而已，毕竟埃莉诺说过她要还要带上几个手下过来一起参观。
“这东西就是你说的，能改变世界的玩意？”希尔看着兰斯在捣鼓的东西，只觉得少年昨天说的话完全是在吹牛。
兰斯自信回答道：“没错。”
“可是我看它的身上也没有附着任何魔力啊，真的就只是烧水而已吗？”看着这简陋到连一个外壳都没有的玩意，搞不明白水到底怎样才能推动这根沉重的铁杆运动。
他们两人默默蹲在蒸汽机前观察了十多分钟，其间一句话都没说。
兰斯正要给希尔解释一下蒸汽机的原理，排解下寂寞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呼喊声：“埃莉诺殿下驾到！”
好吧，决定他还能不能继续种田下去的人来了。
兰斯只能先熄灭锅炉，主动将排气阀打开，他的试运行被迫停止下来。希尔也只能悻悻的跟着兰斯到门口迎接埃莉诺。
在众人面前，埃莉诺还是要保持一副威严形象的，当然不可能像私下那般随意，兰斯刚想跪下行礼就被埃莉诺给叫住了。
“兰斯男爵不必多礼，你知道的，大家的时间都很紧迫，所以实验可以马上开始了吗？”埃莉诺对着兰斯说。
虽然用词严肃，但兰斯还是能听出她语气的柔和来的，果然宠臣就是不一样啊。
“当然可以，殿下。”
兰斯看到在她的身后，除了曼努埃尔，还跟着几位有点眼熟的家伙，毕竟埃莉诺的小内阁里不可能只有兰斯一个人。
其中有一位兰斯印象最深，领头的那个光头大胡子老头是埃莉诺的财政总管，兰斯记得他叫雅格达。
兰斯之所以对这位老同志印象深刻，主要是他最反感这个计划，每次埃莉诺给自己拨款，他都要来闹上一次。虽然被埃莉诺搪塞回去了，但他要是真撂挑子不干，公主殿下这边可就没办法开展工作了。
而现在，他明显脸色就不太好，应该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和把钱丢到火坑里没什么不同。
不过今天的兰斯非常有自信，他保证能让这家伙的下巴都给惊掉下来。
众人来到靶场后，兰斯解开布条从拿出被帆布包裹着的步枪说道：“各位，我们先来试试新式武器吧，我把它命名为‘火枪’。”
“就一根破铁棍，有什么好试的。”他听到了一些不和谐的声音，他稍微皱了皱眉，朝观众席上的几人瞄了一眼。
埃莉诺的眼神里满是期待，而曼努埃尔和希尔则是迷惑，剩下的几个人更多的是不屑。
这把燧发枪经过了他的调试，已经完全具备了一支燧发枪应该有的功能。
兰斯给枪机上面的夹子装上一块燧石，空枪扣动了两下扳机，确认能够迸出火花后才开始装填火药。
火药他已经确定好合适的装量，他直接把火药装在一个带盖的小瓶子里，一平盖是最合适的装药量。
于是众人就看着兰斯手中的武器枪口对着天，把火药倒进枪管里，从枪口处放进铅丸用通条捅到底部塞结实，又在枪机旁的药锅上撒了一点给药室引火用的火药粉。
他瞄准着三十米开外的靶子举起枪，扣下了扳机，这个距离几乎不可能射偏。
“砰——”一阵白烟从枪机处散发出来，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爆炸声。
“没打中？”众人面面相觑，子弹的初速度太快他们的眼睛甚至都捕捉不到铅丸的影子，兰斯还听到了一些细微的嗤笑声。
“过去看看吧。”兰斯放下冒着白烟的枪，带着众人走到靶子面前。
曼努埃尔走上前把盔甲从靶子上取了下来展示给众人看。
人群中顿时响起一阵惊呼。
用来当靶子的精钢胸甲上面依旧光滑平整，但在胸口处像是被重锤击打一样凹陷了下去。
燧发枪直接击穿了这个手弩无法刺穿的胸甲，一般只有拉满的大磅弓或者是需要绞盘上弦的铁弩才能造成这种效果。
众人在靶子后边找到了变成碎块的铅丸。
在这个距离下开枪的声音和盔甲被击中的声音几乎同时传到耳朵里，他们用过去的经验下意识地以为盔甲并没有被打中。
但事实是，他们错得离谱。
然后兰斯又在不同距离下射击了几次，还在盔甲里放上一块猪肉模拟对人体的杀伤力。
近距离下燧发枪的直线射击几乎不可能被躲开，直到百米之外，弹丸才出现大幅度的下坠，威力也大大下降。
而且，外面看起来只被打出一个小眼的猪肉，剖开的时候却能看到里面是各种大大小小的空腔。
这说明了什么，一个手持火枪的人就能轻松威胁到百米以内穿着板甲的战士。
这下再也没有人质疑兰斯这段时间是在白忙活了，兰斯也看到，雅格达的态度也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先前还对自己造出来的玩意儿不屑一顾的老同志，现在已经和一群人围在了那把燧发枪前面指指点点起来，讨论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把铅丸弹出去的，看来他并不是个什么不讲理的家伙。
而埃莉诺直接把自己和曼努埃尔拉到了一旁，讨论起燧发枪给军队列装的可能性。
“兰斯，这......火枪你一天产量是多少，多少钱一支？”埃莉诺已经两眼放光，兰斯没说错，这东西确实能改变整个战争。
只要兰斯说能，她估计马上就会给自己拨款建一个火枪工坊。
“兰斯阁下，能不能把它也拿给我测试一下？”曼努埃尔看到火枪的威力，自己也跃跃欲试。
“殿下先别急，除了火枪，我还有一个重要的发明，就是蒸汽机。”
“哦？我之前好像听你说过，那这又是什么？”之前兰斯在报告里也提过这事，但一心想着新式武器的埃莉诺肯定已经把这个给抛在脑后了。
“来来来，来看就知道了。”兰斯把埃莉诺带向试验场的另一边。
“各位，我这几天的研究成果除了火枪以外还有这个——蒸汽机，这个东西只要烧水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兰斯指着旁边的黑铁坨子给众人解说着。
“它才是有着改变世界的力量，或者说，它的重要性比火枪大多了。”
有了之前的前车之鉴，大家自然不敢再小看兰斯，但面前的这个铁坨子黑不溜秋的随意摆在地上，上面还沾着不少黑色的灰，油污从上面滴落下来，一点都不像是个什么能够改变世界的绝世宝物。
兰斯没必要说明蒸汽机的原理，他只要展示蒸汽机的力量就行了。
为了展现这台钢铁机器的力量，兰斯特地准备了十来件未加工的枪管，还聘请了几位铁匠，一位操纵着蒸汽机，其他人全部使用手工工具，看哪一边的速度快。
毕竟他还在上学那会儿可是没少看某频道的著名节目《我〇发明》，机器队对阵人工队的比赛，给这群异世界土著表演一下效果正好。
但是他不打算搞什么中途机器出故障，然后拿回去改良，给人工队让一追二的沙比套路了。
一次性捅到底才是最爽的。
为了体现公平，兰斯特地从蒸汽机锅炉烧水开始计时，当煤炭被点燃的那一刻，人工队的铁匠们就已经开始动起了自己手上的工具，奋力忙活起来。
实验的过程无须多说，结果就是人工队完败。
一开始大家还对这个一动不动的铁坨子充满怀疑，可当气阀发出“呜呜”的叫声，活塞缸里发出钢铁碰撞声，这看似好几头牛才能拉动的活动部位开始挪动了起来。
一开始那个巨大的轮子还在慢慢地转动着，转一圈发出一声哐当的响声，活塞的运动就像一头徐步的老牛一样，还有人在数着这个轮子转了多少圈。
但随后，活塞的运动逐渐加快，变成了像疾驰的骏马一样一直“哒哒哒”个不停，轮子的转速也一圈比一圈快。
没过多久，肉眼已经再也看不清那高速旋转着的飞轮了。
当兰斯把飞轮和简陋的车床接上后。
人们看到被机器带动着飞速旋转的车刀，轻轻松松削切下一根钢管，仿佛切割的不是坚硬钢铁，而是粘土一般，一个人只需要几分钟就加工好一根枪管。
当机器队完成任务的时候，那几个人工队的老师傅还在用类似金刚钻一样的工具满头大汗地磨着手上的钢管。
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啪、啪、啪”当结束了实验的兰斯在一票目瞪口呆的人面前停下蒸汽机的时候，他听到一阵清脆的鼓掌声，循声望去，只见埃莉诺坐在椅子上，一个人慢慢地拍着双手。
其他几人愣了一下，也跟着鼓起掌来。
掌声雷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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