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柱子上飘出来的字，场内一阵尴尬的沉默。
穆星河的内心一万个草泥马奔腾而过之后，没办法又重新下了指令。
（……显示个100。）
柱子也重新发了一下光，然后听话地蹦出了一个【100】。
考官也懵了一下，互相交头接耳了起来。
“刚才那是怎么回事……是测试器材坏了吗？”
“要不要重新测一下？总感觉不对劲……”
心虚的穆星河偷偷地看了一眼孟知君，发现他也正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自己。这时他想起了孟知君看过自己修炉灶……他会不会已经识破了？
孟知君只是笑笑，拍了拍手，终止了周围考官的窃窃私语。
“应该没有什么问题，通过了吧。”
穆星河松了一口气，无论如何总算是过关了。
当他走回人群的时候，雏桃也在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自己。
“星河君，你用的是什么神奇的招法啊？我一点的灵力都没感觉到，但测试器却能测出100的数值。”
“哈哈哈，天机不可泄露。”
穆星河笑着做了个嘘的姿势。
很快，其他的剩余考生也都测试完成了。
大概只有总数一半不到的人通过。
没有达标的修道者，都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被从另外一条路领下了山。
孟知君站起来，拍了两下手。
“那么，各位道友，首先恭喜你们通过了第一关测试，接下来是第二个考试项目，请随我来。”
一众考官一起站起来身来，沿着山路向山的更高处走去，通过了第一关的考生们也都赶紧跟上。
顺着蜿蜒的山路，他们很快来到了另一个山间空地，这里比刚才更高，四周已经有云雾在缭绕了。
这个空地与刚才大小差不多，唯一的不同，是中间有一个小池塘。
“各位辛苦了，这里就是第二个考试项目，【观心池】——那么师妹，麻烦你了。”
兜帽少女走出来，抬起右手，掌心向上，用嘴一吹，无数的红光就从她的掌心飞了出来，向着池中跳跃而去。
仔细一看，才发现那些红光都是一条条小鱼，体型都很袖珍，大概就掌心那么大。
当红光都全部进入池中之后，她又一捏手掌，再摊开，这次，从她的掌心里出现了一小团金光——也是一条小鱼，只不过是金色的。
那金色的小鱼一打挺，也跃入了水池之中。
随后水池中的鱼开始在发光的池水中飞速地转圈游动，比一般的鱼的游泳速度要快得多。那样子好似夜空中划过的流星雨。
做完了这些，兜帽少女开始对着考生讲解规则：
“这池中有九十九条红色的小锦鲤，还有一条金色的小锦鲤。每个人有机会在这池子里捞一次，捞到了金色鲤鱼的，就算合格。反之则淘汰。”
听到这些，考生人群里禁不住开始了攒动。
“这算什么？考反应速度吗？”
“这样的话，那些炼体的人岂不是要大占便宜？”
“对呀！还是说……用火把水池蒸干之类的，也是允许的？”
“或者一下子全捞上来也行？”
兜帽少女摇了摇头。
“这个项目里，不允许使用‘任何’异能，只允许用手去抓，而且一次也只许抓一条。当我们检测到有考生在接受测试时身上出现了灵力反应的话，就会判他出局。”
这下不理解的人更多了，其中一个背着剑的青年甚至直接站了出来，直接质问起了孟知君。
“不允许用灵力，也不允许使用功法，只拿手去乱抓，这鱼又游得这么快，那这考试不是变成了单纯的赌运气了吗？就抽那百分之一？”
对呀，人群中有不少人在附和，七嘴八舌的变得越来越乱。
“大家请安静一下，听我说。”
孟知君发话了，虽然他的声音不是很洪亮，但却一下子盖过了所有人。
“大家说这个测试是单纯的赌运气，既对，也不对。按照概率来说，只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可能抓到那条金色的鱼——但这只是对气运一般的凡人来说的。”
他脸上依然带着笑意，用手一指水池。
“而我们修道者，是天生带着与凡人不同的气运的，只要你的意志足够强烈，那就可以化不可能为可能，将那百分之一变成百分之百。这不是单纯的运气，而是你们必须具备的素质，不然的话——”
他亲切的笑容渐渐淡去，换成了一副有些淡漠的浅笑。
“不然的话，就不可能在这荆棘丛生的修道之路上走下去……只会尽人事待天命的人，是不可能逆天改命的。”
强烈的意志会将百分之一变成百分之百——听着就像是胡话，但那气场之下，众考生却又没有人再敢辩驳。
这时，那个站出来发表异议的考生手里的荐书，正好发光了。
“你看，天意都让你成了第一个来受试的人了，是真是假，一试便知，请吧。”
那带剑的修道者一咬下唇，横下了心，大步走到了水池边上，屈膝跪下，努力盯着水面，然后慢慢将手伸进了水中。
但这时，他却感觉到周围瞬间变黑了，然后耳朵里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眼前也开始模模糊糊地出现了幻觉。
“这孩子，根骨不行啊，我们赵家代代都是修道者家族之间联姻，血统纯正，怎么到了这一代就……”
那是叹息的父亲。
“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像哥哥一样……”
那是拒绝了自己的女孩。
“嘿嘿，从小到大都是你比我的修为强，这次我也终于跑在你前面了！”
那是原本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朋友，但却突然超过了自己，并把自己甩在了后面。
他明明还是在那么爽朗的笑着，就和小时候一样。
但我，却笑得很勉强。
我不甘心。
嫉妒。
自惭形秽。
我要证明自己。
只要进了天明宗……我就能……！
他不由得捏紧了拳头。
这时，他感觉到自己手里抓到了什么。
他呆呆地从水池里抽出胳膊，打开了自己握紧的手。
掌心里是一条红色的小鱼。
* * *
在那之后，考生们依次去水池那里，开始抓鱼。
仅仅只有寥寥数人抓到了金色的小鱼，剩下的人，全都是在一脸木然中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色的鱼发呆。
而且每个人抓完鱼之后的反应，也各不相同。
有坐在原地一言不发的，有突然嚎啕大哭的，有发起疯来对天狂叫的，也有直接晕了过去的。
抓到金色鱼的人一般都还比较平静，但脸色也都普遍不好。
甚至有一个人抓到金色的鱼之后，欢喜的疯了，一边乱跑一边大喊“噫！我中了！”。
最后那兜帽少女跳起来抽了那人一嘴巴，骂了他一句“你中了什么？”，那人才恢复了神智。
剩余的考生一个一个减少，雏桃也已经测试完毕，她也抓到了金鱼……但她的眼角全是泪。
终于，穆星河手里的荐书也发光了。轮到他了。
他咳了一声，走上前去，半路不小心被绊了一下。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有点紧张。
这次的测验，自己的能力很明显的排不上用场。
而且从众人的反应来看，穆星河隐约能猜到，这池子估计是能够挖掘人的内心深处的负面回忆，来拷问人的意志。
自己是失忆的。并且，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些自己想不起来回忆的都是一些不好的回忆。
这次要是被挖掘了记忆，不知道自己会回想起些什么东西。
带着复杂的思绪，他终于走到了水池边，跪坐下去，将手缓缓地伸到了水里。
……
…………
………………
“报告，七号实验体的精神状况显得很不稳定，在这次的定期心理健康测试里只拿到了4等评价，要减小他的工作量吗？”
一个少女的声音，在询问。
“不用。”
这次是成熟女性的声音。
仿佛最浓重的噩梦被勾起了一样。
“现在正是计划的关键时期，在他的饮食里加入一些欣快剂吧，量可以多一些。”
“是。”
……
…………
………………
“报告，七号实验体最近对工作出现了强烈的抵触情绪，以及抑郁倾向，请问应该如何处理？”
“嗯，最近的那个利用电击来改变人的精神状态的项目，不是已经有点成果了吗？拿那个试试吧。”
“……可以吗？那个还没经过临床实验……”
“没问题的，去安排吧。”
……
…………
………………
“报告，七号实验体……已经，坏掉了……”
“嗯，看来是到极限了。”
“那该怎么办？”
“给他注射一些精神类药物吧，先让他把手头的那个项目完成，就差一点了。”
“这……”
“有什么问题吗？”
“不，没有……”
……
…………
………………
“报告……这里是七号实验体引发的事故的报告书。”
“嗯，放在那里吧。”
“请问，接下来，应该……怎么办？现在七号实验体处在完全的自闭状态，几乎对任何刺激都不再有反应……要治疗他吗？”
“我想想，最近不是有那个【白色陨石】的实验项目吗？让他去试试吧。”
“您是说，让他去做研究员？可他已经……”
“当然是让他去做小白鼠。”
“怎么可以这样！不……我是说，所有接触过那个白色陨石的人，都发狂而死了！这样等于是派他去送死啊……”
“呵呵，不会的，他不会这样就死掉的。”
女人的声音，似乎充满了愉悦，又似乎充满了空虚。
“——毕竟是我自己的孩子啊，我再了解他不过了。”
……
…………
………………
被推进了黑色的房间。随后身后的门就锁上了。
房间里空无一物，只有中央，立着一个数米高的白色楔子。
有着不可思议的形状和质感，既粗糙，又精致。既是无机，又仿佛蕴含着生命。
他像是被吸引了一样，走到白色之物的跟前，伸出了手。
握住。
抽出胳膊，抬起手，拳心向上。
摊开手掌。
一条金色的小鱼在他的掌心上跳动着。
穆星河缓缓睁开眼睛，眼神空虚地看着手里的金色小鱼，在挣扎跳动。
有什么东西，挣脱了枷锁，正从自己的心中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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