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莫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有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意外。
“你要去哪？”
纪寒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正面回答。
她抬起手，轻轻地触碰着莫离的耳垂，低声说：
“……如果说，我告诉你，我这一去，可能就再也不相见了，蓝羽先生你会难过吗？”
“会啊。”
莫离没有半点犹豫地作答，倒是让纪寒内心升起了些许喜悦。
只不过下一刻，她就听见，莫离对自己说：
“我们毕竟相识一场，或许还算不上什么挚友，但也算得上是个熟人，如果就这么再也见不了面了，当然会难过。
“你遇到了什么事情吗，纪寒，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和我说。”
“……没什么，我只是说笑罢了。”
纪寒的心情逐渐冷却，而后，她拍了拍莫离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对他说道：
“走确实是要走，只不过，倒也不是去什么穷凶极恶之地。
“宗门将我们这些弟子紧急召回，说有大事要与我们商议，不仅是我，胡旋，还要许许多多在外执行任务的天云宗弟子，统统都要回去。
“若是过时未回……便要取消我们作为天云宗弟子的身份，哪怕是我们这些个圣子圣女，也不例外。”
“这么严重？”
莫离思索了片刻，斟酌着给出了自己觉得比较合适的回答。
“看来你们宗门的事态相当紧急啊，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你还是尽快回去的好。”
……奇了怪了。
怎么在这个时候下这样的命令？
天云宗莫非也要有什么大动作不成？
啧，童话还没拿回来，就遭遇这种事……罢了，至少现在清楚童话是在纪寒的身边，以她的性子，也不会再把这东西弄丢的。
先把逍遥王的事情处理好，等到今后再找个合适的时候，去天云宗找她拿回来吧，嘿，还刚好可以把胡旋的通行令涌上……
“蓝羽。”
纪寒忽如其来的一句话语，一下子打断了莫离所有的思绪。
他刚想转过头，纪寒却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脖子，让莫离没能把脑袋转过去。
他只能静静地听着，纪寒幽幽地对自己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
“我对你说，我，不想回宗门了，想请求你带我走。
“你，会怎么做？”
她并不是一个善于表达自我的人。
很多的时候，她总是把一些话，一些情绪寄托在自己的行为之中，甚至默默放在了心里，绝不让人察觉。
哪怕只是简单地对莫离说上这么几句话，她就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小心脏狂跳不已了。
纪寒甚至有些后悔，恨不得将说过的话收回，可是她并不能，她只能安安静静地等待着莫离的回答，稍稍期待着自己能够听到想要的答案。
然后。
她听见莫离轻轻地笑了一声。
“跟着我干什么，纪寒？
“我只是个普通的行商，别看我这段时间跟着你们轻松，实际上大部分时候都在为了自己的生计而奔波，跟着我一起，太累了，也赚不到什么钱。
“更何况你别忘了，逍遥门的人还在到处找你呢。
“你这样跟着我到处跑太危险了，回到天云宗就不一样了，逍遥门那些家伙碍于天云宗的地位，也就不会来找你麻烦……”
“……好了，蓝羽。”
纪寒打断了莫离的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别这么当真，我也说了，只是如果。
“毕竟……我也和你说过，我是和宗门里的人大吵了一架之后跑出来的，现在感觉自己……唉，稍微有点拉不下这个脸跑回去。
“所以刚才是想着，能不能给自己找条后路……嗯，你明白的吧。
“急事就是这个事情，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该说的也都说完了，所以……我就先走了。
“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来天云宗找我，不过，要小心些……毕竟你，长得很像我一个朋友，我怕他们看到你，会不开心。
“……就是这样，蓝羽，后会有期。”
她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忽然松开了莫离，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莫离坐在桌边，半天没有任何动作，直到另一道身影，缓缓浮现在了桌边。
“她是想让你带她走吧？”
“我知道。”
莫离确实知道纪寒想要跟着自己，这是实话。
可是他也确实不想让纪寒跟着自己，这也是实话。
因为他想要的，只有童话。
自始至终没有变过。
他从没有想过让纪寒因为自己做的事情而感动，更不想让她对自己死心塌地，他只是在完成着师尊交代给他的任务罢了。
如果不是因为盛图安这个丫头的失误，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和纪寒见一面，她怎么看待自己，他一点都不在意。
所以他早就想好了，等到童话拿到手之后，他不会再去和纪寒产生任何联系，在她的世界里，自己只是一个长得和莫离很像的行商，仅此而已。
不要接触太多。
接触得越多，只会让他越容易迷失自我。
这种情况下，他是不可能同意，让纪寒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
因为时间一长，他明白，纪寒会对他越来越依赖，而他，也会越来越心软。
……可是这些话，他没有对萧梦西说。
而萧梦西想了想，又问道：
“回到天云宗，对她来说其实不是啥好事吧？”
“我知道。”
这一点莫离也确实知道。
先不说她之前闯出天云宗的时候把事情闹得有多大，天云宗，本身就不是什么绝对安全的地方。
逍遥王这人心思缜密，很有可能在天云宗安插了不止一个卧底，除了胡旋，还会有其他人对纪寒虎视眈眈的。
可是不管怎么样，回到天云宗，至少要比在外面更加安全。
天云宗的几位长老实力足够护她周全，而且大部分逍遥门的人还是进不了天云宗的大门的。
一直在外面待下去，迟早有一天，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刻，会有人伤害到纪寒的。
所以，对她来说回去虽然有弊端，但是总体来说还是更好的。
……这些话，莫离也没有对萧梦西说。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子上，而萧梦西将目光移向他，带着复杂的表情，轻声对他说：
“……莫郎。
“虽然说，我很讨厌她。
“但是，在你背对着她的时候，我却看见——
“她哭了。”
“……”
莫离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地抬起左手，摸了一下自己右边的肩膀。
他的衣服上，还残留着一点，湿湿的泪痕。
他平静地看着前方，缓缓开口，语气轻柔且复杂：
“……我知道。”
莫离有很多话。
只是，他一句都没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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