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早上。
[洋。]
遥远的声音。
[洋，洋！]
[洋！！！]
歌美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等注意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已经坐在玄关处穿着鞋子。
[抱歉，歌美，好像又失神了。]
[洋，你最近怎么了，很奇怪耶。经常突然好像梦游一样，怎么喊你都听不见，只顾做自己的事。]
[没事的，可能是最近快期末考试了吧，有些紧张而已。]
我又说了慌，这是我第二次对歌美说谎。
[没事就好，千万逼得自己太紧哦。]
[嗯。]
[那，一路走好。]
[嗯，我出发了。]
这一次歌美没有为我准备便当。
告别了歌美离开家，踏上了前往学校的路。原以为会因为前天的事，依伶不会等我，但现在那个熟悉的身影却依旧等在那里。
[哟，今天也很早嘛。]
我先举起手向她打招呼，看到我以后依伶连忙迈着小步啪哒啪嗒向我这边跑了过来。
[早，早上好，洋。]
[嗯，早上好。]
虽然以前都不能说是很有精神的孩子，但今天更是特别低落，果然还是在在意星期六的事吧，明明是对自己而言是重要的回忆，却被对方轻易地忘记了，这种背叛感怎么也不会好受吧。
让小动物打起精神的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呢？摸摸头大概是不错的选择。
于是我伸出手摸了摸依伶的头，感受着女孩子柔顺的头发带来的触感。
[呜呜~]
依伶喉咙里传来闹别扭的声音。
[对不起哦，背叛了你的记忆。]
[……]
[但已经没关系了，已经回想起来了，已经不会再忘了，我保证。]
[……]
[所以，原谅我吧。]
[………嗯。]
依伶温顺地低着头，肩膀微微地上下起伏着。
能得到依伶的原谅固然是好的，但作为结果，我还是说了慌，我什么都没能回想起来，所明白的都不过是他人告知的情报而已。
歌美
前天也是。
[洋！]
昨天也是。
[呐，听听我说话吧，洋。]
今天也是。
[求求你，洋，看着我吧，洋，洋！]
恐怕明天也会是。
洋在家里陷入失神状态的次数越来越多。
时间嘲讽着愚者在指缝间流走，留下余叹。
我也明白了，洋已经渐渐听不到我的声音。
我也明白了，独自守在这个家中的自己已经不再被需要了。
我也明白了，自己要被抛弃了。
我却没有任何办法。
[你知道救世教吧，学姐。]
[救世教？最近闹得很凶的那个？]
[嗯，学姐知道什么特别的吗？]
[详情不是很清楚，但似乎只是单纯的邪教而已，被称为教主的家伙也只是单纯的好色之徒和贪财之人。]
[还有好像是因为最近警方打击力度的加大而导致教团向心力变弱，为了留住教徒，而在搞祭祀什么的。]
[祭祀？]
[当然是假货，不过献祭确实货真价实的哦。]
这么说着的学姐一脸玩味的表情。
[货真价实指的是……]
[是人哦，活生生的人哦，在他们的其中一个据点找到过肚子被挖开的尸体，现在已经从单纯的诈骗团伙演变成杀人集团，所以警方才不得不重视这个问题。]
[原来已经这么严重了。]
那么依伶在学校的处境更是不妙了。
[是在担心那个小动物吗？]
[算是吧。]
[放心吧，至少在学校还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多亏了你三个月前好像疯狗一样反击欺负小动物的人，所以只要你在她身边，至少能保证她在学校不被欺负吧。因为没人会想因为廉价的社会感而被疯狗咬。]
[我像疯狗一样？]
实在想像不出来那副样子。
[是啊，疯狗一样，不要命的一个打五个。]
[……这么勇啊。]
[是很厉害，不过你还是被修理得很惨。]
所以才会住院吧。又不是拍电影，一个打五个怎么想也不会赢的。
[不过，我为什么为了依伶如此拼命？]
至少不是因为好感之类的。
[大概你不是想保护那孩子吧，也许他们在无意间碰到你的逆鳞。]
[我的逆鳞？是指什么？]
[这得问你自己吧，我怎么会知道。]
[说得也是。]
[那么你也该走了，快上课了。]
[哦。]
我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回教室。
[对了，学姐，你和那些邪教不同吧，是货真价实的巫女吧。]
[当然。]
[那么在将来某一天希望你能借给我巫女的力量。]
[……如果我无聊的话，我会考虑的。]
[谢谢。]
回到教室，发现依伶正低着头看着手上拿的书。
[怎么了吗？]
多少还是感觉不对劲，因为那身影就好像在忍受着什么。
[没…没什么。]
听到我的声音就立刻把书塞进了书桌里。
[是嘛，那就好。]
不过猜也猜得出来，也就是在书上恶作剧之类的吧。老套路，毫无新鲜感，却无比实用。
坐回自己的位子，烦恼在下一刻来访。
我能为依伶做些什么呢？怎么做才能让依伶不被欺负，去报复欺负依伶的人也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盲目行动也只会让我们的处境越发恶劣，究竟该怎么做呢？
就想这些结束了一天的课程，结果也还是一无所获。看着黄昏照射下发黄的街道，不禁生出惆怅。
回到家中，一句微弱到几乎是无法听到的…
[…你…回来………啦……]
[嗯？好像听到了什么？]
[……幻听吧，毕竟现在只有我住在这里。]
如果有另外一个人的话，是小偷的可能性很高。
[呵呵。]
我笑了出来，但声音却干涸的可怕。失去感充斥着胸口。
[……也许有些神经质了。]
收拾完心情，犹如习惯一般我先来到客厅，而不是准备晚饭的厨房。
干净的桌面，几乎能反光的电视显示屏。
打开电视。
无聊地跳转着频道。
烦躁，心情很是烦躁，无论看什么节目都无法平静下来。
[……]
银色……银色……
在眼前不时闪现犹如错觉一般的银色。
[烦！]
无法发泄心中的烦躁，我将手中的遥控器扔了出去。
[于昨日，警方打掉了救世教最后一个窝点，主教和多名教徒被抓获，救世教被摧毁，但作为主犯的副教主依旧在逃。]
[……]
救世教已经没了？
这样事情就算完了？依伶就不用再被欺负了？
不。
不会结束的，只要她妈妈还在的话，欺负事件就不会结束，救世教从一开始就无关紧要，肿瘤一直都是她的母亲。
[……]
这个时候手机在口袋中震动着。
[喂，你……]
[救我！洋，救救我！]
对面是依伶几乎悲鸣的声音。
[依伶？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他快进来了，快点救救我，洋！]
电话那头还能听到砰砰的撞门声。
[冷静下来，不，不是废话的时候，你现在在哪里？]
[……在我家。]
下一刻挂断了电话，我冲了出家门。
可是，在依伶家里？难道是入室抢劫之类的？不过既然能打电话，为什么不报警，而是打电话给我？
[想这些没用的有个鸟用。]
如果我赶不到，我知道我会后悔一辈子。
所幸依伶家本来就离我家不远，所以依伶才能每天轻松的在去学校的路上等我。
将所有力量集中在双腿上，不要命一般狂奔着，如果晚了就不知道依伶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哈……哈，你妹，终于到了。]
胸口像是装了抽风机一样，喉咙干得生疼。
和我的一脸狼狈洋不同，就好像为了嘲笑我一样眼前的房子显得平静地出奇。
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我才会少了神经一样去按门铃吧。
按了一下，屋里没反应。
第二下，还是没反应。
第三下，没。
索性一直按住门铃，长鸣一般铃声在屋内回响着。
[……来了。]
不知道按了多久，屋里终于有了反应，但声音不是依伶的。
打开门，对方是个一脸疲惫的中年女性。在看到我后，脸上的疲惫感就更深了，一打开门就是一个喘这粗气的男子，想必这感觉怎么也不好受吧，说不定是贞操的危机？好吧，我戏言了。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虽然没亲眼见过依伶的母亲，但看她从容不迫的开门就不难猜出她的身份。
[……阿姨，你想见到地狱吗？]
[咦？你在说什么？]
[地狱啊，就是恶人受苦的地方，你难道不知道吗？]
[完全不知道你想说什么。]
对方脸上挂上恐惧，毕竟第一次见面就会说这种话的不是疯子就是邪教份子。
[我并不知道他们拉你进去所谓的救世教用了什么手段，我也不想知道，但如果你想看见地狱的话，我会让你看见的……]
我径直往屋内走去，但女性死死拦住我的去路。
[……你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是哦。]
靠蛮力拉过女人的长发，她因为头发被揪住而拼命挣扎尖叫着。
[你知道里面的人是谁吗？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他会杀了你的女儿的，这样也无所谓吗？]
我怒吼着。
[即使，即使……这样也…没办法，如果是为了教团的话。]
女人的话在瞬间点燃了我的怒火。
[她可是你亲生的孩子啊！难道你要亲手送她去死吗？]
[你也会说是我的孩子，那我怎么做和你没关系吧。]
[……]
[再说了，主教大人也不是杀了她，只是将依伶送到神那里而已，只是在我们看来是被杀了而已，其实是被送到神大人的身边哦，所以倒不如说她很幸运才是……]
[对啊，是幸运才是，很难有这样的机会……]
女人看着我精神恍惚滔滔不绝地说着。
我也明白了，她没救了。
[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或许你真的以为把自己的女儿献出去没错，但不好意思，这样的结局我死也不会接受。]
纯粹靠着力量拉着女人的长发往玄关的墙面撞去。
第一下，感觉挣扎的力量弱了下来。
第二下，女人失去了知觉。
在这里的声音吵到了里面的人，于是某个男子拿着切肉菜刀出现了。
是一个长得很粗犷，感觉与宗教无缘，而更像屠夫的高大男子。
[你是谁？]
男子挑起眉头，眼神中充满被打扰的不悦，但却没有一丝紧张的氛围。
[路过的正义的伙伴，英雄，白马王子什么的，任你选，但不管怎么叫，能肯定的是我是你的敌人，副主教大人。]
[……]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
[你想怎么样。]
明晃晃的刀对着我。
还好，刀上没有血，那只小动物还是完整的。
无形的压力从男子身上迸发出来。想也知道，我一个手无寸铁的人怎么打得过足足比我大一圈拿着切肉菜刀的彪形大汉。我也从来没有和他打的预算。
为了成为恶，我长长吸了一口气。
为了拯救对自己重要的人，将其他人推入了地狱。
所以，我说出了口。
将最恶之言吐出。
[我没有看见你。]
[……你在说什么。]
[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
[什么意思。]
[来做个交易吧。]
[……]
[其实我已经设定好了，如果我按下手机的通话按钮，警察就会往这边赶来。你现在可是社会上的焦点，想必他们行动肯定会很迅速吧。即使是你也不会想献祭的时候被打扰吧。]
[……然后呢。]
[所以，我今天没有来过这里，我什么也不知道。]
[哼，说了半天是想让我放过你啊。]
[不，不是，是让你放过我和里面的少女。]
[哦~~你觉得我会放走到手的猎物？]
[我对你是宗教狂热还是杀人狂不感兴趣，如果你只是想要人的话，这里不是还有一个嘛。]
我用脚踢了踢瘫软在脚边的女人。
[呜呼~]
男子玩味地吹着口哨。
[但如果你说什么一定要少女的话，那么我绝对会杀了你。]
[……]
[我很欣赏你，竟然为了救女儿而把母亲献了出来。这可不是什么正义的伙伴会做的事哦。]
[也许吧。]
[难道你不会有罪恶感吗？在这里让我走的话，或许死的人就不止这么一个啰。]
[没办法，大家都获得幸福的结局哪里都不存在。]
[说得真好听，不知道那孩子知道了会怎么想呢。]
[我不会让她知道的。]
[呵，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同类。]
[被你这种杀人不眨眼的家伙这么说还真是愧不敢当。]
[我杀人是为了我心中的神。]
[而你则是为了你喜欢的女孩。]
[所以，我们是一样的，只顾自己，不管他人，活在自己世界的人。]
说完的男子抓起倒在地上女子的头发，拖着往里面走去。
[你要找的人在另一边，带她走吧，我的同类。]
[……]
看着男子高大的背影，我不禁这么说到。
[不，我们不同。]
[即使很多人会因为我而死，但无论如何，我是不会亲手杀人。]
[虚伪。]
一针见血。
[的确。]
但我也只能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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