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
瑟兰戈走在幽暗的走廊中,每走一步,耳边都会响起自己沉重的脚步声。
他刚刚还抱着那位龙母的尸体,虽然如今他已经找了块好地方,将那母子安葬了下去,但他身上的鲜血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钻进木板的缝隙中,不知道是那位母亲的,还是瑟兰戈刚刚为了给他们补血而割出的伤口所流出的。
“啊,瑟兰戈,我的孩子,你这是要去哪?”
迎面,遇到了不知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女王。
她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优雅又骄傲的停留在瑟兰戈的面前。
“……”
在平常,瑟兰戈或许会简单回以礼数,但是今天,他并没有这份心思,与那女王擦肩而过。
“站住,瑟兰戈,我在同你说话。”
“需要我回答些什么?”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那个女人,指尖的鲜血还没有停止流动,就好像是在特意的让这个女人去看,如今所有人都伤痕累累。
“你要去哪。”
“难道我做什么都要和你上报么,难道你不觉得,我才应该是正统的继承者?怎么,是因为我主动放弃了王座,所以才让你觉得你能够把我当下人一般压我一头?”
灯火昏暗,女王看不清瑟兰戈的表情,但是却透过那带着走廊回响的声音中,听出了他的咬牙切齿。
瑟兰戈并没有成王的心思,一直以来,也都是作为将领出战罢了。
但是若说实权,他并没有多少,虽说是将领,可是他是个单打独斗的人,他手中也没有兵权,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位女王握在了手里。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以免你一激动,多生事端。”
“这话我已经听了千百次了,你都不肯换个话来敷衍我?”
瑟兰戈的声调越来越高,仿佛在强压着自己的怒气。
“好好想想吧,你究竟是为了谁,是如你所说的那样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的私心,为了你的报复,你不仅记恨我的父亲,更记恨着我身体里还留着他的血,我不过就是你复仇计划的一环。”
“勒普瑞斯——那不过是我人生中的一次失误罢了。”
女王毫不忌讳的直呼瑟兰戈死去的父亲的名字,那冷漠的语气就好像并不承认那是自己曾经的丈夫,还好像看待渣滓一般弹了弹自己的手指。
“那这么说来,我也是你人生中的失误,因为我继承着我父亲的姓氏,继承着诺安林家的血脉,我对你来说,我就是你的障碍。”
“你身体里,不仅有勒普瑞斯的,也有我的,我的儿子,你也是我的亲生血脉,你是我身上的血肉凝结而成,我可是你的母亲啊,你就对母亲这样说话?”
接下来,女王听到了脚步声。
瑟兰戈走向她,从哪黑暗中露出面庞,站在女王的面前,高挑的身姿俯视着那看起来瘦弱的女人。
那赤红色的双瞳瞪着那位发色惨白的女王,在她看来,这模样多像当年勒普瑞斯要抛弃他时的模样。
“怎么,我的孩子,你要杀我?”
回忆起过去,女王愣了一下,但是很快,她就又恢复成刚刚那副从容的样子,头纱下的她看不见面容,但那上挑着的声线却听的一清二楚。
瑟兰戈没有说话,他只是紧紧的盯着这个女人,眼神中的愤恨毫不掩饰。
一开始,为了自己的养母,瑟兰戈只能和这个女人走,本来就没有成王的心思的他,被逼着学习各种自己讨厌的奉承。
后来,这女人发现瑟兰戈确实无心称王,便放弃了对他的培养,就如同对待一个不听话的木偶一般,将对于魔族年龄来说尚且年幼的他随意的扔到了战场上,而她自己,成为了魔族的女王。
大战之后,他活了下来,他逼不得已的用下策设计让提亚假死以来躲避自己这位生母的陷阱,甚至不惜自己上了战场,让提亚“死”在自己的手里,可是因为那女人在中间插了一脚,这个世界的提亚·玛罗尔·蒂拉,真的死在了那场战争之中。
直到后来,近乎绝望的她他得到了提亚的父母的指点,才将她的身躯放在了那片森林之中。
他守了提亚的身躯三年,却终究被发现,自己也被扣留在了王城之中,不许他踏入那森林半步。
他忙于应付这位亲生母亲那边的说辞,忽略了提亚,险些让好不容易复活的她再次丧命。
他曾信任白洛,却直到后来才知道白洛是母亲身边的眼线,他之后才信任达楠,却为时已晚。
他的老朋友阿克希亚死于本应是自己妹妹的“夜黎”的手中,阿克希亚的妻子夜与他们没起名的孩子,自己也没能守住。
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好像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做,一睁开眼睛,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直到刚刚,在葬下夜的时候,瑟兰戈才知道自己的养母提亚身上发生了什么。
那是阿克希亚就给他的东西,在那以前被阿克希亚开玩笑说的“如果我死了我肯定要葬在这个风水宝地,你看,我连碑都立好了”的地方,瑟兰戈在那没有名字的石碑下,发现了阿克希亚留给他的一封信,或者说是遗书。
那上面,就写着一直以来,瑟兰戈的这个亲生母亲,都做了什么。
包括与白洛筹划的深渊的事,也写的一清二楚。
每一个字,都在挑战着瑟兰戈的下限。
咔。
想到这,瑟兰戈的手动了一下,那放在腰间的佩剑,发出威胁的响动。
“你果真要杀我,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想,我的孩子,我可是你的母亲,你真的要对你的亲生母亲下手么,这对你可没有好处。”
“闭嘴……!”
看着她那副嬉笑的样子,瑟兰戈终于是忍不住了。
迄今为止他都可以再等待更好的机会,或许有其他办法可以兵不血刃的扳倒她,但是现在,他的愤怒让他再也无法忍受,他紧握佩剑,一阵银光在二人面前闪过,他毫不犹豫的,砍向了这看似毫无防备的女人。
但是——
“——?!”
银色之后,便是赤红。
瑟兰戈的刀在女王的身上留下了一道重重的伤痕,那胸前的伤深可见骨几乎致命,可是那女王,却只是向后踉跄了一下。
“坏孩子,竟然对亲生母亲,你都下得了手?”
即使浑身鲜血,她也依旧是那样的从容,她向前,靠近了她的骨肉,她的亲生儿子,然后“呵呵”两声笑了出来。
“你不是人类么……你怎么——”
话还没说完,本想趁机会再补上一刀的瑟兰戈,突然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他本能的触碰着自己的伤痛处,却摸到了一片湿润。
“……这……怎么可能?”
他低下头,手上已经布满鲜血,而面前的那女人呢?她的伤口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不过眨眼间的功夫,攻守交换,女王身上仅留下了血迹,而那致命伤,却出现在了瑟兰戈的身上。
“我都说了,你是我的儿子,我们血肉相连。”
她看着狼狈的在地上拄着剑的瑟兰戈,伸出手抬起他的头,看他脸色苍白,强忍着疼痛,可眼神中依旧有着对她的愤怒,切比刚刚还要更深一分。
“这是我对你们的诅咒,我诅咒你们诺安林一脉,你们曾经夺取了我的一切,所以现在,所有的代价都要由你们替我偿还。”
“你是我的儿子,正如你去说,你也不过是我人生的失误,我的一个污点,但是,我也说了,你的血肉由我凝结孕育,所以我也可以决定你这肉体该如何使用,如今,我总意识的力量将你的身躯与我的命脉相连,倘若没有绝对强大的意识出现,你永远永远都无法摆脱我,我最爱的儿子——瑟兰戈·诺安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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