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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那下坠

第一章 自那下坠

独自一人站在楼顶,冷风吹着。

番茄酱黏在身上,远看着还有些瘆人。

【快看——那是谁在装神弄鬼啊——】

如果他们看到我的话,绝对会这么说的吧。

但是把我弄成这样的,不就是他们么。

把我的午餐,把我的三明治整个扔在我的身上,把那袋番茄酱挤在我的头发上——

现在舔舔脸,还有点酸酸甜甜的味道。

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呢。

大概是那场车祸,让本就是单亲家庭的我我失去母亲开始,大概是我变得孤僻开始,我便成了人们发泄的对象。

我总是在那坐着,一个人孤零零的坐着。

没有朋友,只有手机,数据线,和充电宝。

【那是个怪人。】

他们总是这样说我,仅仅是因为我不怎么说话。

我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我只知道,如果聊天的话,就会莫名的聊到家庭情况,然后我便会想办法逃避这个问题,导致我看起来像是个不会聊天的笨蛋。

其实,我就是很简单的不想揭开我心中的伤疤而已。

不过他们……似乎有些不解风情。

之后……之后是怎样的呢。

也就是现在这样吧,只剩下我一个,靠在围栏上,手中拿着的是那块已经被撕烂的三明治。

哒,哒,哒。

拿出母亲留给我的怀表,快十年了,却依旧在好好的转动。

这块怀表,大概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了,虽然我不管说什么,它就只会滴答滴答的响而已。

“妈妈……”

握着那块表,不由得这样念叨着。

如果说这个世界一直冷漠着我的话,那这块怀表,也就是我唯一的温暖了。

“哟——这是谁啊,装神弄鬼的,真狼狈!”

这次,不再是幻想中或者回忆中的台词,而是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我的背后。

说不上讨厌,因为我对那种怪了怪气的语气,已经习惯了。

“……”

我沉默的转过身,面对着那三个男人。

“哟哟哟哟,身板硬气了,都不打招呼了?”

看着我的反应,其中一个把头发染成黄色的男人走了过来,身上乱七八糟的饰品哗哗作响。

“哦呀真是,还想给你这个缺爱的孩子一个拥抱来着,但是我可不想蹭上一身的番茄酱。”

如此说着,男人走上来,又后退了两步,一脸嫌弃的看着我,却夹杂着讥笑。

——本来,就是这你们这家伙把我弄成这样的啊。

想说出来,但是终究是把报冤咽了回去。

我没有挑战他们的勇气,也没有处理麻烦的能力。

我依旧沉默着,转过身,嗅着头顶的番茄酱味,把怀表放进兜里——

“哈!这是啥玩意啊!没见你拿出来过!”

——但是我并没有把它收进兜里,另一个红毛走了过来,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怀表。

“等等——这——”

“喔!看起来有种古典味啊,你小子家里有古董?还是你其实是玩cosplay的?这是哪个番里的啊!”

“那是我的东西,还给我!”

我叫喊着,这是我头一次,面对这些人如此大声。

因为那是我唯一的温暖,也是我活下去的唯一的支柱。

“别啊!让我们哥几个看看啊!”

第三人男人也走了过来,他把我推向一边,把我推在了栅栏的角落里。

“哦,还真是挺厉害的,好像——诶!这是照片吧!”

打开了怀表,他们看到了我夹在里面的,亲人的照片。

那是我妈妈的照片,虽然里面没有我,但是握着那块怀表,我就像是拉着她的手一般。

从小的那种手感,其实我早就忘记了。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会想象着那种温暖。

那种,只属于我的,我母亲的温暖——

所以——所以——

“我怎么可能让你握住她的手啊——!!!”

发出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的喊声,我站起身,伸出手,跑向那三个男人。

“咿——你这家伙!”

似乎是被我的喊声吓了一跳,那三个家伙愣了一下,但是随即脸上从愣神变成了捉弄,变成了讥讽。

“我当是怎么一回事呢,原来你这家伙还会反抗啊,真是——吓了我一跳啊!你还真是长能耐了啊”

“咳!——咳……咳咳——”

鼓足力气起身,换来的却是肚子的阵痛。

我不知道我被一脚踹飞了多远,但是我知道,本来拉进了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我看到那怀表古老的锁链在空中扭拧在一起,我听到了那些人的嘲笑与贬低。

揉了揉肚子,我再次站起身。

他们似乎以为我不会再反抗了,便在踹了我一脚后转过身去,摆弄着我的怀表。

“咕……”

愤怒化为低吟,我固定了身姿,然后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把它……还给我!!!”

“唔哦——你这家伙——!”

第一个男人被我弄得措手不及,直接被我推到在地,第二个男人发出惊呼,下意识将怀表死死的握在手里。

“啊哈!你还挺看重这东西的嘛,接着!”

男人如此说着,前半句是对我说的,后半句却不是。

他喊着,将手中的怀表绕过我,扔向我身后那个刚刚站起来的家伙。

“——!!”

猛的转过身,我看向之前在我身后的那个男人,想要伸出手,但下一秒,我又狠狠的挨了一拳。

“你妈的,敢打老子!”

还是腹部,这次的力度比之前要大不少,那是炸裂般的疼痛,让我的大脑一阵嗡鸣。

“把怀表……还……”

“去你妈的,还叫唤什么!”

这次不是拳头,而是手肘。

在我弯腰消化着腹部的疼痛时,我的后脑勺也传来的痛楚。

我被之前那个将怀表丢出去的男人,狠狠的砸中了后脑勺。

有些头晕,还有些恶心。

触感冰凉,我大概是直接趴在了地上。

哈啊……真是,明明我还想着我能帅气一把的。

如此想着,握紧拳头,我想要反抗,但是这次我的头直接被死死的踩住了。

“你就这么看重这东西么?”

那男人说着,让我趴在地上侧过头,看着他站在栏杆前的身影。

“……”

“不说话么,刚刚不还是喊的很起劲么。”

轻笑了一声,他抬起手臂,拉着那怀表的链子,让它在栅栏外因为风力而胡乱的摇摆着,看起来就像是在他的手中挣扎一般,怀表的脚下,便是这六层楼高的深渊。

“向我们道歉——顺便把你钱包里的钱也交出来吧,我的兄弟被你推伤了,总需要一点补偿,你说对吧。”

“……”

沉默着盯着他,我看得到他那种小人得志的样子。

而且我也看得到,他瞳中的我,那种卑微的样子。

我……终究还是太弱了么。

但是——

“去你妈的。”

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我没有向他妥协。

我吐了口口水,让那家伙的脸色瞬间难看了起来。

“你这——混蛋!”

他大骂着,将怀表稍微脱了下手,在那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松手。

如果那样的,下面的水泥地一定会让那块怀表粉身碎骨。

突然有些害怕,害怕我会失去我唯一的温暖。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或许妥协也好吧,只是被揍一顿,只是交点钱而已。

就算还会被人骂怂包,被人说垃圾,但是……

但是现在,我只是想要回我的怀表而已。

“我……”

“你们几个,在这干什么!”

在我妥协的那一瞬间,天台楼梯的大门打开了,教导主任突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神色愤怒,怒吼声吓了我们一跳。

压着我脑袋的那股力量突然变轻了,同时,我视野之中的那个男人,那个抓着我怀表的男人,也被吓得,直接松开了手。

“不行——”

怀表彻底脱手,自由的,从空中坠下。

“不行!!!!!”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一切都停滞了。

不知道怎么的,我就冲了过去。毫无顾忌的冲了过去。

耳边是尖叫声,还有人喊着我的名字。

“喂你疯了么——”

“你这家伙干什么,你赶紧——”

“你们几个,快点拉住他!”

这些话,大概不是我的臆想吧。

这些话,应该就是那些人对我喊出来的吧。

他们是在关心我么?

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像惹上麻烦和责任。

现在想想——我来到这世上,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跨过栅栏,干净利落。

就像是在运动会上,那些校园偶像一样的人物跨过最后一个跨栏,冲向终点那样。

我甚至有些幻觉,幻觉中,有人在为我的动作拍手叫好。

她似乎还在向我敞开怀抱。

【来吧,孩子。】

伸出手,抓住了那块怀表,它在我手中抖动了一下,仿佛找到了妈妈的小孩子一般,躲在我的手心哭泣。

【来吧,孩子,到我这里来——】

但是……我的妈妈呢。

下坠之际,身体无法转动,但是大脑却能正常的运转。

我仿佛是落叶,却不知道该如何归根。

失重感侵蚀我的精神,但是我却未曾感到恐惧。

虽然那寒风吹着,但是紧紧握着那块怀表,却让我心里暖极了。

下面那块水泥地,摔上去会是什么感觉呢。

那算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吧。

在空中,身体缩成一团,只是为了护着,那放在我胸前的怀表。

“妈妈……”

喃呢着,不知道是不是下雨了,脸上凉嗖嗖的。

“——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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