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武军校场中,周侗找到了正准备离开的曹琮,请求和他说几句。
曹琮屏退了左右,说道:「有什么事就快说。」
「曹将军,属下请求能否将我从名单中撤掉?」
「不行。」曹琮面无表情的答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是狄青?他这么多年来都是将军您最喜爱的将领。」
「护卫这种事,他不合适。接下来我也有可能带宣武军前往西线,我要给自己留几个会带兵的。」
「那郭逵呢?他武艺不错,办事周到。」
「他父亲同样在西北带兵,按照惯例,他不能去。」
「.......」看着一脸风轻云淡的曹琮,周侗突然间有了一种要杀人的冲动。「所以将军就叫我这种没资历没背景的人去?!」
曹琮一脸惊奇的看着周侗,似乎是在说:「知道你还问?」
「......属下明白了,告辞。」周侗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当然,如果范学士想换人的话我是没意见的。」曹琮慢悠悠的说出的这句话差点没让周侗摔个跟头,自己要能见到范仲淹的话还来找他干吗?
「哎,只能去碰碰运气了。」周侗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他于是到了校场的另一边,找到了正在指挥士兵操练的狄青。「汉臣,你知不知道范学士的府邸在何处?」
「嗯,好像在会灵观【1】附近,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我先回去了。」
「再会了。」
告别了狄青后,周侗来到了会灵观附近,在开始寻找起来。
「这里,『范府』,应该就是他的住处了。」周侗在范府远处用鹰眼确认了一下,目的地是这里没错。「正面进去是不可能了,潜进去试试。」
他在范府绕了一圈后,找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他搓了一下手,向后退了几步再向前冲刺,一跃而上抓住墙上的裂缝,爬到墙顶部。
「沙。」周侗跳落躲进附近的草丛之中,还好没有卫兵经过。
拨开草丛向外看去,他进入的好像是范府的花园区域,这里的卫兵数量很少,但是......「范仲淹现在在哪里?」
花园中有树木、池塘、假山,还有......下人。
「对了,『找』个下人问问。」打定主意后,周侗悄悄接近了一个下人,而对方则像巡视一样朝他走来。
「就是现在!」在两者差不多重合的那一瞬间,他从草堆中探出身体,一把拉住那个下人把对方拖进了草丛。
「呃。」那人本欲挣扎一下,可脖子上那股冰凉的感觉却让他打了个寒战,立刻静了下来。
「老实一点。」周侗开始用凶狠的语气说道:「认真回答,老子就能饶你一命!知道就点头」
下人立刻点了点头。
「范仲淹在府里吗?」
「在」
「那在哪里?」
「这......」
「快说!」
「别,别,老爷他在书房。」
「书房又在何处?」
「从,从右边的圆们出去,那里有三幢房子,左边那间便是。」
「谢了,睡一觉吧。」周侗收起袖剑,右手成手刀状砍在下人的脖子上,下人傻愣愣的就被他打晕过去。
按照下人所说的,周侗爬上了墙头并来到了下人所说的大门处。在花园的右侧的确是那人所说的三幢房子,都是二层式建筑。不过这个区域的卫兵比花园的要多的多,但大都集中于三幢房屋半包围所形成的小院里。在左边的那间房前,则有两个卫兵在守卫。
「看来就是那间房了,从后面绕过去看看。」周侗跳到正对着自己的那幢房子的屋顶上,再来到屋后,绕了半圈之后来到左屋后面。
幸运的是,虽然一楼的窗户紧锁着,但二楼却开着,并且透过一楼的窗,他可以看到一个穿儒袍的人正坐在里面。
爬上房墙来到二楼,小心地从窗口落到地板上,接着轻轻地沿着楼梯来到了一楼处。
范仲淹听到了脚步声,放下了手中的书籍,微笑地看着来人似乎不太吃惊。
「范先生。」周侗鞠躬行礼道:「请原谅下官的无礼与冒犯,下官此次前来,是为了一事。」
「你是为了劝我将你从名单上撤掉才来的吧?还有,不用太拘束了。」
周侗有些惊讶:「您怎么知道的?」
「我从校场回来便一直坐在此处等候你,看来张乖崖兄说的没错,果然好身手。」
「您,您见过我师傅?」
「嗯,他前几天来我这,托我关照你。」
「关照是指?」
「这个不急,张兄对我说,你想帮他是吧?」
「是的。」
「不后悔?」
「不后悔。」
「那好。」范仲淹站起身,从背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卷书递给了周侗。那书看起来十分古老,是用木简制成的,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篆。
「这......」周侗一接过古书,便发觉周围的景象开始变得有些虚幻了。
「不要紧张,去感受和感知,用你那与生俱来的天赋。」范仲淹的声音不知为何变得空灵和遥远了。
周侗眼前的事物渐渐变淡,最后完全消失变为一片漆黑。随后在半空中忽然出现了一列大字,全是小篆。他试着辨认了一下,连蒙带猜地读了出来:「刺......客......列.......传......曹.......沫!」就在他念出最后一个字时,六个字突然爆裂开来,并出现了一个声音:「
人何以战(人为什么要战争?)
死不复生(生命不可重来,)
命岂不重乎(难道生命不重要吗?)
人何以杀人为荣(为什么人们要以杀戮生命为荣?)
财粮可重积(财富和粮食都是可重新积累的。)
命仍存(只要生命还在,)
人仍存(只要还活着,)
岂不可重得乎(难道不是能够重新得到的吗?)
何以战相掠(为什么非要用战争来争夺?)
战掠之物贵于命哉(难道战争夺取的东西比生命还宝贵?)
何也(为什么......)」
伴随着这低沉的男声,周侗的眼前发生了变化。
【东纪????年
西元前???年 ?? ?? ??】
【王双瑛:找不到时间线,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普通的房间,一个艳丽的女子正和一个男子躺在了一张席子,或者说是「床」上。女子睁着眼睛,看着身旁的这个男子。
「沫。」
轻声的呼唤让这个被称为「沫」的男子醒来,他睁开眼睛,看着女子。
「你又做噩梦了,还一直说着妾身听不懂的梦话。女子静静地看着自己的伴侣,鼓起勇气说道:「城主。」
「遂邑【2】已经丢了,我早已不是城主了。」沫别过了脸。
「但是管相国【3】说过,只要你能跟随齐侯【4】,遂邑也罢,柯地【5】也罢,我也罢.....都会是你的。」女子激动地说道,虽然在说「我也罢」时,她的声音因为害羞而微微放低了。
「但是......」沫还想争辩。
「你知道的,只要庆父【6】还在,我们永远就只能这样偷偷摸摸的......曹沫【7】将军,如果我们去齐国【8】,管夷吾【3】相国一定会允许我们在一起的。」
「我知道........我知道......」曹沫叹了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容我再想想。」
他当然知道现在的状况,也很理解身边的那个女子,清姬【9】的期待。
人人都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这本身没有错。自己当初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爱上她的。除了她,似乎整个鲁国都找不到这般沉静美丽的女子了,可是,当他向国君【11】提出请求时,却被国君的哥哥庆父以清姬是已故大臣叔华【12】的妻子而反对。
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无力过,原以为只要坚持,阻力会越来越小。但自己却在鲁齐之战中一败再败......
或许自己现在的生命都没有保障吧?逃回国都时的自己曾这么想过,可清姬却从未对自己失望过,依然愿意和自己相见。或许......
「不行!」曹沫轻轻的摇头,想让自己忘掉那些关于投降的念头。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只要能不妨碍到他人。但是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鲁国,那曹家会怎样?自己的族人又该怎么办?何况向自己的对手低头,这可是他不愿意做的。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走出了房间。
昏暗的密室中,两个男人正面对面坐着,将他们隔开的,是一张几案,上面有一只燃烧着的蜡烛。
「曹沫,寡人知道上次的战败不完全是你的错。」穿着华贵的男子开口道。「但是,在这件事上寡人希望你能帮寡人,以来将功赎罪。」
「国君!难道真得要走到这一步吗!」
「鲁国已经内乱不断了,因为......」鲁侯【11】沉默了一下,继而说道:「所以鲁国不能有齐国这么一个强大的外敌。记住,管夷吾的人头,寡人要你在谈判时取下。」
「主公,请三思。」
「寡人意已决。至于清姬......这件事后,寡人会考虑的。」鲁侯的表情在摇晃的烛光下是那么不真实,可他的语气却坚定地不容质疑。
「......遵命。」
【东纪二〇二九年
周惠王姬阆七年 西元前670年鲁国 柯地】
齐鲁边境上,鲁侯与臣子们正在此地和齐国君臣进行谈判。
「不行!你们的条件太苛刻了!」鲁国负责谈判的官员激动的争辩道。
「怎么不行?这是给予吾国阵亡的将士们的慰藉,难道他们付出的鲜血不应该受到回报吗?」齐国官员冷静地反驳了。
「可是我们也......」
在一旁听着的曹沫再一次摸了摸腰间的匕首。现在是个好机会,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谈判之上。如果自己乘机杀了管夷吾,那齐国一定会因愤怒而对鲁国发起疯狂的进攻,这样的话鲁国人民就会陷入巨大的灾难中,但不这样做,鲁国就会失去富饶的土地与人口。
「或许我真的应该离开鲁国,远离这是非才好。」曹沫在心中说道。
自己今天很有可能会成为主角,甚至将掀起一场大战与一阵血雨腥风。
「一定要用血吗?」这个不知从何处冒出的念头让他打了个激灵。
「是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平息因激动而狂跳不已的心脏。他尽力保持仪态走到齐鲁君臣之间,在齐侯面前停下。
曹沫看向齐侯身旁的管夷吾,忽然注意到他的衣袖上有两个自己无比熟悉的标记,心中颤了一下,他想起了那件事,更坚定了他的决心。
而这位齐国的相国也向他投来了善意的目光,只是在看到什么之后,对方的脸上出现了微笑。
「这人是谁?」
「好像是曹沫。」
「曹沫?鲁国那个三战三败的废将?」
「他到这里做什么?」
齐国的臣子们开始议论起来,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曹沫的身上。
曹沫知道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了,甩掉了关于管夷吾的联想后。他向齐侯行了一个礼,说道:「齐侯,打扰君重要的谈判,在下深表歉意。」
齐侯一言不发,盯着曹沫等待他的下文。
「礼是国与国之间交流的必须程序。失去了它,国与国之家就会失去平衡与交流而一个个走向灭亡。但是,似乎齐侯更喜欢用战争的方式来进行交流和解决争端。」曹沫停了一下,但对方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了。「既然齐侯认为礼只不是冠冕堂皇的文章与钟乐的话......」
曹沫忽然猛地出手,左手擒住齐侯将他拉至身前,右手抽出匕首架在了他的脖颈上。「那么与你这样的人也只能用鲜血来交流了!」
「放......放开!你,你想干什么?!」齐侯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毫无准备,一时间竟变得结巴了。
「住手!曹沫!」一旁的管夷吾大叫着。但他却用眼睛对曹沫说道:「不愧是苍鹰。」
「放了国君!」「放下武器!」齐军士兵纷纷持械上前把曹沫团团围住,却没有哪个敢随便进一步。
「管相国!你贵为相国,想必知道战争中的将领都以活捉俘虏为荣吧?」他也用同样的方式回道:「你也一样。」
「曹沫,你想怎么样?!」「你想要引发战争吗?!」
「哼,齐国的君臣终于肯放下自己那高贵的身段了嘛?」曹沫微笑着看着管夷吾,继续大声说道:「现在齐国的未来就在相国手上!相国是想治理一个礼仪之邦,还是一个野蛮部落!」「要是的话我早动手了」
「当然是一个礼仪之邦!但若是一个蛮族,我依然会努力去奉行礼仪教化!」「要挟?」
「真是豪情万丈啊!那么既然如此,我们就好好谈谈吧!我要齐国立刻退出占领中的鲁国的土地。这些是周天子册封的土地,是鲁国的土地!」「战争对我们都没好处。」
「.......」「大国的信义?」
「相国可是说过要奉行礼仪教化的,难道这些都不过是说说而已?!」「为了我们所爱的,这些并非不可逾越,你我都清楚。」
「.....我明白了。」管夷吾最终让步了。「吾以齐相国之名宣布,齐国放弃占领中的遂邑与柯地以及其他领土!两国边境仍按原来的划分。」「呵,这便是你对我们所相信之物的理解吗?我会说服齐侯的。」
「曹沫在此感谢相国与齐侯。」「多谢了,仲大师。」
......
人者,何其鄙哉(人类是何其卑鄙,)
以杀为悦(他们以杀戮为快,)
以掠为乐(以掠夺为乐;)
然,人者,何其大哉(但人类又是何其伟大,)
创法以束罪(他们创造法来约束人们的罪恶,)
制礼以控行(创造利益道德来控制人们的言行。)
礼法者,实为虚物(其实这些法与礼不过是些虚无的条条框框,)
其本无力(它们本身虚弱无力,)
人赋权(是人类赋予了它们权力,)
以护己(让它们保护自己与别人。)
然欲逾之,何其易哉(但要打破它们却是轻而易举,)
何其易哉(轻而易举......)
随着这低沉的男声,周侗眼前的世界再次发生了变化,逐渐变回了原来的世界。
当从这幻境中苏醒时,他发觉自己已经来到了书房的另一头。
「看到了?」范仲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周侗踱着方步而来。
「嗯,范先生,那是什么?为什么他们的着装和话语......」
「这些先祖们,他们为了家园,为了百姓的安定。他们宁愿放弃家人、幸福、甚至性命。这些故事就刻画在你手中的这卷『书』中。好了,我们回到刚才的问题。你说你要帮助张兄,你可知他是为了何事?」
周侗摇了摇头。
「他是为了我们的事业,为了我们的理想。周侗,你是否愿意再次为我们的事业做出贡献?即使这样会送掉你的性命。」范仲淹看着周侗,一字一句的问出了这有可能会改变对方一生的问题。
「我是个孤儿......」
「?」范仲淹疑惑的看着面前这个禁军军官,他们有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并且还低下了头。
「当时的益州路【13】,盗贼横行,饥民遍野。那时的我想,也许自己哪天饿死了也不足为奇。」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但是,自从师傅入蜀之后,当灾情与治安渐渐好转时,我被好心的师傅收留并授予武艺时。我想,也许我会一生追随师傅,帮助他更好地治理一方。直到自己某一天战死,或是老的不能再抓贼时,也许我能骄傲的对自己的子孙说:『我是个了不起的人。』一直以来,我都是这么想的。虽然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为什么,但我始终坚信我做的是对的,即使这样的我注定会颠沛流离......」
他一口气说完这么多,然后慢慢地抬起了头,注视着范仲淹,说道:「范先生!请带我去西北!」
【刺客列传同步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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