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坛外围已经聚集了一大批群众。尽管有官兵把守，但这并不妨碍百姓们远远观看天启帝除开永乐女帝丧事外的第一次出面。
顾恒的车马走管道一路从另一侧进入祭祀准备的场地，一路上出示了自己的官印和官牌并没有意料之外的困难。
走下马车的顾恒拦下一个侍从，此时顾恒将将好赶上了自己预计到达的时间。一袭金纹黑袍直接表明了他的身份，侍从带着他一路直达了姬沐瑶休息的行宫。
朝姜晴岚表达了自己的意图，再后者的点头下，顾恒推门走进了宫内。
姬沐瑶今日一袭白袍，妆容一改往日的清淡，尽显自己雍容华贵天下共主的气质。不过此时的顾恒显然无福欣赏。他匆匆行了一礼，便张口对姬沐瑶说道。
“恳请陛下恕臣怠慢，臣有两件急事需要向陛下回报。”
看着一路跑过来，说话时还喘着气地顾恒，姬沐瑶皱起眉头，从怀里掏出一块青色绸绢。
“是何事惹得我顾内宰这般失态，莫要着急，慢慢说，朕在听。”
嘴上的语气不像是帝王听臣子汇报，倒更像是女子在听家中夫君的抱怨，还伸出绸绢擦了擦顾恒的额头。
“陛下，绝非儿戏。此番祈雨背后有人已然暗中布局于陛下，万万不可掉以轻心啊！”
似乎看着姬沐瑶心不在焉的神情，顾恒语气拔高了三个度，后退一步神色紧张地说道。
他理解姬沐瑶为何这般懒散的神色，毕竟自己对于祈雨祭祀一事也从来不多迷信。
但说到底自己和姬沐瑶不信，拦不住朝廷百官会信，这天下百姓会信啊。
“哦，顾内宰何出此言？”
姬沐瑶一脸惊讶的神色，似乎没想到顾恒祈雨即将开始之前会和自己说出这番话。
顾恒和姬沐瑶简单概括了一下从旱灾波及到洛阳后，民间就出现的传闻和自己之后着手调查一事。
“恳请陛下务必注意，此番运作背后，必然有奸佞作祟，朝廷内有人撑腰，方才如此肆无忌惮。”
姬沐瑶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她没想到顾恒居然仅靠自己的推断就摸到了事情的冰山一角。
“顾爱卿，此事朕已知晓，朕会派人去留意的。你说你有两件急事，另一件事是什么？”
“是，关于洛阳粮铺的事情，臣已经处理完了，剩下的事情需要陛下做定夺。”
顾恒见姬沐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反应，感觉可能姬沐瑶留有后手，也没有多说。
“朕记得顾爱卿不是说，全权交由你负责吗？”
姬沐瑶知道顾恒已经把粮价压到了五文，她觉得此事顾恒已经做到了他所说的，便也没有在意。
“陛下，臣借用官仓，如今悉数奉还。此外盈余二万石新粮，一万余银两，用以赈灾，等您调遣。”
姬沐瑶前些日子忙于祈雨祭祀一事闭门不接见任何人，也不接受任何奏折。因此顾恒尽管人也在宫内却见不到其一面，今日总算是赶上了时间，赶忙解释道。
顾恒的话显然已经有些惊到了姬沐瑶，只见她长大了嘴巴伸出玉手指了指顾恒，却说不出一句话。
“陛下，顾礼官。时辰已到，还请移驾天坛。”
门外的姜晴岚敲了敲门，在外朗声禀报道。
“陛下，这并非朝廷的库存，而是内帑的开销，一切调度又您决定。”
顾恒似乎担心姬沐瑶没明白他的意思，又补充了一句，随后低下头立在了姬沐瑶身后。
姬沐瑶没有多说，眨了眨眼恢复了自己原先的神色，应了一句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一路来到天坛之上，姬沐瑶高傲的立在台阶之上，只有顾恒立在姬沐瑶右边。
正直午后，按理是阳光直照的日子，但此时的天空却呈现出更多的黄昏时才有的暮色。
百官立在台阶之下，唯有姜婉约立在百官之前，身后左侧第一位站着的则是顾恒的父亲崔雍。
“吉时已到，请陛下，祭天以祈雨！”姜婉约大声请愿。
“恳请陛下，祭天祈雨！”百官二请。
“恳请陛下，祭天祈雨。”
顾恒后退一步，双手奉上记录祭天用的祈雨词的竹卷。
就在姬沐瑶准备接过竹卷之时，天坛外突然传来急促地脚步和一阵杂乱地叫嚷。
很快后退的官军和汹涌袭来的人潮解释了姬沐瑶和众人心中的疑惑。
“女帝失德，致使我等饱受旱灾之苦，得给百姓一个说法！”
“就是就是，旱灾肆虐使得百姓疾苦，朝廷祈雨不下数次，何来的用处！”
“我看朝廷就是假借寄语一事，中饱私囊。乡亲们，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讨个说法！”
眼看着百姓越逼越近，人群中几个叫嚷声最大的声音也可以传到姬沐瑶和顾恒耳朵里。
“羽林军，坚守原位，不得伤害百姓。”
羽林军的数位统领几乎都在喊着相同的话，但在和羽林军数量相比几乎翻了几番的百姓冲击之下，无法对百姓做出反击的羽林军显然没什么办法，只能凭借修为堪堪守在原地。
姬沐瑶似乎没有预料到眼前景象，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台下叫嚷的人群。
身为大周太宰的伊瑶光此时似乎反应过来，想要走上前让姬沐瑶先行离开，但却因为祭祀已经开始而无法动身。
此时，一滴细微的雨丝打落到顾恒的鼻尖。他凝神看了一眼鼻尖，确乎是一滴雨水而不是他的幻觉。
侧眼看了一眼姬沐瑶，此时的她丝毫没有接过祈雨文的意思，反而是在思索如何解决眼前局面的办法的样子。
此处已经不是犹豫的时候了，顾恒心一横张开竹卷，清嗓后直接朗声诵读道。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呜呼！何辜今之人？”
尽管没有修为，但百姓此行本就是奔着姬沐瑶而来，因而立在其一旁的顾恒也显得尤为显眼。此时的顾恒一开口，喧嚷的人群几乎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鞫哉庶正，疚哉冢宰，天下百氏，膳夫左右，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昂昊天，有嘒其星。大夫君子，昭假无赢。大命近止，无弃尔成。何求为我。以戾庶正。瞻昂昊天，曷惠其宁？”
顾恒一篇祈文到此念完，一手竹简放于桌案前，望着台下百官和百姓笑了笑。
“须叟天地间，风云自吞吐，风起！”
随着顾恒举手，一股东南微风忽然起势，径直吹动台上顾恒的黑袍和一旁姬沐瑶的白衣。
“有人饶舌告人主，未几寻问行雨仙，愿觅天瓢一滴水，满空飞线若机杼，雨来！”
顾恒哈哈大笑，话音落下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一丝丝细雨突然打落。
看着眼前此情此景，不止百姓呆住了，百官，甚至姬沐瑶都转头盯着这个大笑不止的男子。
雨势没有如同数月前那场雨一样戛然而止，反而越下越大，渐渐成了瓢泼大雨。
“雨，是雨！雨来咯！”
“太好了，太好了，粮食总算是中的下去了。赶上了，总算赶上了！”
“呜呜呜，行雨仙下凡了，神仙仁慈啊，陛下请仙人下凡了。”
人群感受着打落在身上的暴雨，被浸湿的脸上参杂着喜极而泣的泪水，激动之人甚至下跪对着天坛上的顾恒和姬沐瑶行三叩九拜之礼。
就在所有人不是沉浸在惊讶或是喜悦中时，几道身影从人群中杀出。清一色的黑袍蒙面，直奔天坛之上而来。
“拱卫陛下！”
尽管羽林卫立马做出了反应，但显然几人都不是泛泛之辈。其中两人在他人掩护之下越过羽林卫的人墙和百官，径直冲到了姬沐瑶和顾恒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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