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池夏雪一行这次并没有如来时那样,光明正大的走大运河搭乘船只。
事实上他们所有人都对大运河有些心理阴影了。
不说那场发生在来时的运河激战至今还让众人记忆深刻,就光是存在时间已久,流经区域和涉及范围太广,从而导致运河上牛鬼蛇神齐聚一堂的现状就足以让池夏雪一行对其保持距离了。
因此众人此次回京的方式,是驾驶从金陵应天府府尹陶承德那里要来的载具。
虽然这样需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会更多,但却并不容易引人注意不是。
然而连同池夏雪在内的队伍都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打从离开金陵城的那一刻起就被人盯上了!
……
一道黑影来到了一座占地颇大,外墙足有三丈许高的庄园前,很快就从侧门闪了进去。
此时,在庄子的前厅里,青龙帮唯一幸存的三当家竹松岩正坐在那里。
见那人到了,竹松岩赶紧站起身来问道:“怎么样?有下手的机会吗?”
“回老爷,那支车队已经快到齐鲁行省与璃月的交界地带了。小的已经让人跟着,如果要动手的话,那个交界地带就是最好的下手点,完事后我们还可以趁机嫁祸给璃月。”那人忙禀报道。
“好!”竹松岩一拍掌道。
他的眼里此时充满着刻骨的仇恨。
不过竹松岩到底也没有完全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在度过了头脑一热的时间后,他又开始冷静地思考了起来。
“可再怎么说,蜜雪儿那厮也是朝廷命官,随行的几十名官兵也是精锐,我们现有的家底还真不一定能吃下他们。”
“那老爷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竹松岩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当中。
虽然青龙帮已经覆灭,但毕竟是个横行南直隶那么多年的大帮派,自然也是有藏于暗处没有公之于众的资产的。
而他竹松岩既然能稳坐青龙帮的三当家,自然也是有他的本事在里头,同时,也跟他来自一个大家族有很大的关系。
他们竹家在这齐鲁行省与璃月的交界处一带确实一手遮天,当地百姓甚至只知竹家而不知县令。
虽然在探明白了池夏雪一行的踪迹后,复仇心切的竹松岩想要立刻下手。但现在,听了耳目传回来的消息后,他又不觉有些犹豫了,因为对方可是硬茬子哪。
“你怎么看?”
自己拿不定主意的竹松岩看了面前这位心腹一眼。
那人偷瞄了一眼自家老爷,知道这位虽然犹豫,但也是铁了心了,便权衡着道:“老爷,请恕小的直言,咱们如今的势力大不如前,哪怕是对方只有几十号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何况其中一人又是朝廷命官,虽然他们没有发现我们的存在,可若要让他们回到京师,再在哪个京师衙门里说上些什么,那么接下来等待我们的,可能就是朝廷的大规模搜捕了!”
“那你的意思是……”竹松岩眯着眼,显然也是在担心自己心腹所说的情况。
“那蜜雪儿一行是绝不能留的。不过下手的地方必须得在齐鲁行省与璃月交界处,这样方便我们成事后嫁祸,同时也不能是我们的人动手。”
竹松岩的心腹说着,压低了声音说道:“璃月境内的卧龙寨!”
在沉吟了片刻之后,竹松岩便点头道:“好,就这么办!你这就去一趟璃月,就跟那卧龙寨的大当家说,只要能帮我竹家庄将人给除掉,今年的孝敬我多给他五成,他不是想要上好的战马吗?我也可以帮他弄到,而且成事后,蜜雪儿一行所有的财物也归他!”
“是,小的遵命!”心腹忙抱拳答应了一声,转头便欲离开。
毕竟璃月境内的卧龙寨离着竹家庄可有一段距离,得赶在天亮前让他们出动去伏击啊。
……
……
自从离开金陵的地界后,池夏雪一行便一路向北往京师方向前行,途中也没有多做耽搁。
与来时不一样的是,车队中多了一辆拉特兰产的重型载具,里头载着的,正是席德佳修士,以及她那另外几名愿意与池夏雪一行北上京师的姐妹们。
席德佳修士终究还是打算再拼一把。虽然经历了倭患,但并没有影响她对大炎的印象,同时在南直隶的那段时间里,大炎良好的商业氛围也让席德佳看到了重振兰登修道院的希望。
更不用说,此番她算是抱到了池夏雪这个官府中人的大腿,就更没有理由不随她前往京师去闯一波了。
不久后,车队离开了南直隶,并进入到了齐鲁行省,然而,池夏雪一行并不知道的是,在那广袤的森林当中,却有一双双正闪烁着隐隐杀机的眼睛在看着他们。
之后的路程也和前两日相差不大,一样的单调,路上也照样遇不到几个行人,再加上头顶日渐炎热的阳光照射着,开长途这事确实不怎么舒坦。
到了今日,在将近中午的时候,实在受不了天气折磨的池夏雪便让车队先避进了一处林子里暂歇,直到凉快了些,才继续上路。
可这么一来,他们必然就要错过了前面的宿头,于是决定趁着天暗凉快时多赶些路程。
所以直到黄昏时分,他们依然不断向前,而且不知不觉间还进了真正属于齐鲁行省与璃月交接地带的山林里。
好在有当地官府组织修了能供行人与载具通过的山路,所以池夏雪这支车队行驶在其中倒也不是太过困难,反而因为伴有星月而显得颇有一些意趣,就差他们当中文化水平最高的某位女帝即兴赋诗一首以应此情此景了。
但很快地,打破这一心境的人便出现了。几条黑影倏然出现在了不远处高坡之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这一行人的举动。
“他们胆子倒是不小,居然还敢赶夜路,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哪!”
“我暗中跟着他们,你回寨子里让寨主这就派兄弟们下山,准备行事。”一名黑衣黑布蒙脸的汉子目光炯炯地盯着眼下的一切随口说道。
身边之人忙答应一声,随即迅速地没入了夜色之中。
在这齐鲁行省与璃月交界处的山林中,一张网已从这漆黑的天穹之下缓缓地罩落下来。
一个时辰以后,看着已升上天空中的月亮,池夏雪终于决定就在这一片尚算开阔的平地里就地歇上一晚。
在她一声令下后,随行的边军精锐们就迅速动了起来,将放于车上的军用帐篷取出,然后飞快地在平地上支了起来,还有人拿着弓弩,四下开始寻找猎物和水源。
队伍里有多人是边军夜不收出身,这点事情对他们来说完全是驾轻就熟,所以都不需要人吩咐,所有事情就已井井有条地展开了。
池夏雪见了,脸上不觉带上了一丝满意的微笑,就想着回京以后要不要把这些忠心耿耿的战士们编入近卫军。
当然,到时候肯定是用皇帝这个真实身份,以护卫有功的理由来将其编入近卫军。
正想着间,吕虎已经捧着个宽大体型的兰登修道院特制瘤奶面包走了过来:“蜜大人,请慢用。”
“谢谢。”
池夏雪冲吕虎一点头,又看了看周围,发现赤兔和席德佳等人,以及其他士兵都在品尝兰登修道院特产的瘤奶面包后,才拿起手中的面包啃了一口。
但吕虎却并没有离开,而是突然神色凝重地道:“蜜大人,属下发现这附近有些奇怪,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向我们靠近。”
“啊?”池夏雪一愣,随即也跟着警惕起来。
边军夜不收出身,又当过一段时间锦衣卫的吕虎的目光很是警惕地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山林:“蜜大人你仔细听,可听到什么了么?”
池夏雪顺着吕虎的话静心去听,却是什么也没听到,便茫然地一摇头:“我什么都没听不到,可是因为有什么被忽略的地方吗?”
不想吕虎却用力地一点头:“大人,什么都听不到就说明附近真的有问题。如今正是盛夏,即便是夜间也该有虫鸣不断。可现在,这周围居然听不到半点虫声!”
池夏雪这才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
“怕是有什么叫虫子感到恐惧的东西就在周围……就小的所知,那些习惯徘徊于山林中的贼寇因为久在山中,一直都有涂抹驱虫药物的习性!”
“嘶……你是说,我们周围有这些人在窥伺?”
“正是!而且恐怕来者不善哪。”吕虎神色惕然:“咱们这里足有几十号人,并且甲胄齐全,对方应该是能看清楚的,可他们居然还敢靠过来,就说明他们人数不少且有足够的信心吃掉我们。”
池夏雪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假装不知道,然后找个机会强行冲出去?”
“眼下唯有坚守了。既然那些贼寇直到现在都没有发动进攻,就说明他们还是有所顾忌。咱们毕竟不是寻常的百姓,只要我们不露破绽,那些贼寇应该不敢轻易攻来。”吕虎说着,有些犹豫地看了池夏雪一眼。
他本来是想劝池夏雪立刻先行离开的,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毕竟这里地形复杂且人生地不熟的,单独出去的危险性反而会更大。
池夏雪也觉得吕虎的建议有道理,但随即,她又簇起了眉头来:“被动坚守恐怕未必是什么妥善的办法。敢打官兵主意的贼寇应该也不是那种寻常的匪徒,若是他们人数众多,只有几十号人的我们在没有掩护的情况下未必能坚守太久。”
“那蜜大人的意思是?”吕虎有些疑惑地问道。
池夏雪看了看周围,又想起早些时候听赤兔说起,这里地处大炎的齐鲁行省与璃月的交界处,时常是会有炎国官兵与璃月千岩军巡逻路过,甚至双方的巡逻队还喜欢与对方把酒言欢。于是目光一闪,一个计策已浮上了她的心头,并缓缓地跟吕虎道了出来。
……
与吕虎所推测的一样,此刻距离池夏雪一行的驻地一里地之外的密林之中,正伏着数百名刀枪剑戟齐全,且都面目凶恶的黑衣壮汉们。
这一伙人,正是一直盘踞炎国齐鲁行省与璃月交界处的山林间,借着炎璃两国官府因为辖权原因而不好动手才不断壮大起来的卧龙寨的贼寇们了。
这卧龙寨的人员组成,主要来自炎国与璃月两地,并且与那神秘的愚人众也有往来。
为了能让自己的势力得到进一步的扩大,作为卧龙寨寨主的刘华强可没少想方设法地搞来马匹和武器。
而原青龙帮三当家的竹松岩和他的竹家庄作为地区一霸,本就和卧龙寨关系不浅,卧龙寨的贼寇们能拥有那么精良的武器装备,自然是平日里少不了竹家庄给的孝敬。
而现在竹松岩提出孝敬加五倍的同时,又愿意为他们弄来一批上等的战马,寨主刘华强当场就答应了竹松岩的要求,出动寨子里三分之二的手下前来截杀进入山中的池夏雪一行。
当得到手下探子的回报,知道池夏雪一行足有几十号官兵,且甲胄齐全后,刘华强就知道这事不简单了。
但向来贪财的他,最终还是选择放手一搏,至于对方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他压根就没仔细考虑过。
这往来齐鲁和璃月两地而不幸被他们卧龙寨逮到,杀了埋在这深山里的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了,也不在乎再多添几条人命。
只不过,当看到那些炎军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扎营等行为后,刘华强又有些犹豫了。
这些官兵身上的武器装备好生精良,而且对方的行为看着可都是训练有素,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官兵,若直接杀过去,恐怕自己的手下们就要死伤惨重了。
人数可是刘华强能在此地立足的根本所在,不到万不得已,他实在不想闹出太大的伤亡来。
所以在细想之后,刘华强就决定暂时伏下来,等到那些官兵都睡下了,再对他们发起突袭,一举把里面的人杀个一干二净。
刘华强的愿望很快就变作了现实。
在忙碌了一阵后,似乎是因为赶路辛苦的缘故,那些官兵都各自钻进了帐篷休息了起来。
而更叫刘华强感到高兴的是,对方居然都钻进了帐篷里,外面连个放哨的人也没有。
“哈哈!这可是你们自己找死了!否则我们还得想办法先把放哨的先无声解决了,现在倒是省了一番手脚!”一丝冷酷的杀意从刘华强带疤的嘴角掠起。
在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时间已经到了半夜三更之际,觉着那些肥羊都该入睡之后,刘华强便将刀鞘里的刀给拔了出来,朝着下面的营地一指:
“悄悄地靠过去,然后把他们都宰了!记住,只杀官兵还有那个带头的炎国龙女,另外那个身材火辣的战马娘老子看上了,还有那几个黎博利族的妹子就留给你们好好享用了。”
周围的卧龙寨贼寇们全都狞笑着点了点头,挺着手中的兵器就快速地朝着下方的营地奔了过去。
其实这里的山路还是挺陡峭的,而且到处都是树根藤蔓,一个不小心都可能被绊倒。
但是卧龙寨的贼寇们对此却视如平地,很快地就冲下了山,迅速杀进了营地之中。
直到冲到那十多个军用帐篷跟前,才有人大喝一声,举起了手中的长戟就朝着里面劈了过去。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支利箭就带着呼啸的风声从低垂的帐帘子里飞了出来,迎面就把那名举起长戟的卧龙寨匪徒射翻在地。
而就在众匪徒一愕间,其他几座帐篷中也接连飞出羽箭!
这些军用箭矢力道极大,只带了一丝短促的呼啸,便钉入人的要害中,只眨眼之间,便有十多人倒在了血泊当中。
惨叫声,惊呼声顿时在营地里响成一片:“不好,我们中计了,这是个陷阱!”
伴随着这声惊叫而来的,是更加密集的箭雨,又是多人被射成了穿心刺猬,死得那叫一个惨。
这样的情况,显然让卧龙寨的人始料未及。
这些人在一愣之后,便条件反射似地直往后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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