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里的陈设并不像是一处居所。从效力于军委会创始人和至高元老们到清洗时代后的光之城-魔法之城,南河三见过了太多正在或是过去执掌权柄之人的住所。尽管他们大相径庭,有操弄水晶带来魔法的也有单纯强大的或是依靠他人荫蔽的,但是对于奢侈生活的喜爱却成了所有这些人的共同点,即使他们自身也没有意识到。
她的前同僚,在不久前的疯狂与混乱中不情愿的和她再度联手,毫无疑问无论是作为曾经的总务厅事务官,还是更早的时代那个对现在而言神话一般的黄金时代时世界政府战略顾问,他也是一个有掌控力,有主导事务的人物。只是她刚一踏入这座建筑,就好像经历了改变现实的效果。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自己不是魔法界的领袖而是只是个闯入陌生国度的访客。
中央呈方形的套房周围环绕着回廊,但是开放式的天花板上却装饰着云景。设计师深谙浪费空间之道,将套房设计成一个封闭庭院。回廊的顶部被植物包裹,浅紫色的开花紫藤自木架上垂下,与外部的白色晚樱,垂丝海棠相应。更多的未经修建的灌木被排列在地板周围,从不知名月季发红带刺的枝条到尚未凋谢的山茶。这里的主人放任生物桀骜不驯的本能肆意蔓延甚至鼓励他们侵占做为主体的人造陈设。
盛大,但是颓废的艺术。她在心中暗暗点评,被固定在盛放与落末之间,还是说他真切的等待着一切分崩离析呢?在园艺花卉的后面是一副井然有序的壁画,特别调节的光线刻意模仿着太阳的光芒落在上面。除了她进来的那个入口,另一扇门和所有的窗户都是打开着的,金色,淡奶油色的扮饰装点着边框。这壁画和装饰它们的壁柱都太花哨了。如果说外面是富有生机的颓废,这里的壁龛和线性几何饰品则落入了中庸之道的陷阱,呆板又浮夸。
“啊,你,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否认你的家系,抛弃你的姓名。也许你不愿这么做,那么只要你对我宣誓,我也不肯再姓卡普莱特。” 戏剧正在壁画墙壁上被投送,这里的主人无疑意识到了访客的存在,但却装作并未发觉反而故意挑高了音量。
“我本来想带着鲜花过来,不过你这里一点也不缺。” 她两手空空,自顾自的在一边的凳子上落座。 庄阙这才扭过头干笑了一下,“是你啊。” 她追着说道:“ 咱们究竟有多久没有这样见面了?只有我们。”
“夏天上午,电影院里,我们两包场的那次,是部烂片。” 他怀抱着一面镜子,在脸上涂抹某种膏药,“从长远来看,我们都死了,所以也没什么所谓的了。” 确定时间,以年为精准尺度在现在已经是很困难的事情了,毕竟所有人都活了很久也忘掉了很多细节。
她没有想到对方竟然开口就带着虚无主义的呻吟,这让她不得不把原本预备抒发的感慨收了起来。打量着眼前座上半睡半醒状态的前同事,她问道:“你去做了回春吗?”
在因为第一次入侵戛然而止的黄金时代,一个人想要贯通当时任一方向的学问就足够耗去他最强健清明的时光。因此最早的回春技术应运而生,几乎可以令时光逆转,解除病痛,不完美与年龄带来的缺陷,改进这项技术直到今天依旧是最重要的课题。南河三或者是金茜的上一次回春已经在她的记忆深处模糊了,魔法少女本身的不朽让这触及人类技能秘密最深处的技术变得毫无用武之地。随着简化与推广,如今社会上大部分人都会定期进行这个手术。只是她倒是还记得,庄阙出于某方面的原因无法接受改良手术,只能进行最初时复杂,几乎像一个宗教仪式一样全套方案。内分泌失调似乎就是最后剩下的后遗症了。
“我竟然还记得你就是在第一次进行这玩意的时候遇到了领袖本人的血亲吧。少有的必须接受原始手术的人。 他们和我说过一次,我居然还能记得。”
“是这么说的么,记忆不会消失,只是缺乏一个适合的契机;被忽略的东西并没有被遗忘,当他刚好适合某个主题的时候就会被唤醒,让你发现自以为早已忘记的细节。”
南河三忍不住四处张望,这种不着边际的空谈让她感到局促。毫无疑问他又引了某个或是某几个被遗忘的人物的言谈,如此超脱和她熟悉的那个嘲笑其他一些同僚追求高于自身的真理的前同僚们实在是难以匹配。
毫无疑问,那副东张西望的样子被注意到了。“你别看了,不会有你想象中的某个正好来探望的忠嗣来撞见你这个头号叛徒在这里的。戴欧的使者也一次都没有来。”
“我一直怕撞见他们,主要是麻烦。不够你不是还有一点朋友么,比如那个咖啡馆的合伙人?他因为咱们的麻烦事还跑去过了底层城市吧。”
“这是你不了解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这下他也跑路了。对他来说,平日里假装同理心在那个舞台装置上演一个正常人应有的样子应该已经很累了。”
“你对朋友的评价真是低啊。” 她自己没有意识到,这场谈话已经一点点落进了很久远时候他们日常谈话的模式了,“皆大欢喜么,把人生拆成舞台剧与演员角色,你能和离群索居的野兽合伙开店?”
“这就是生活的荒廖了。本真与非本真也罢,都是咱们在换角色。演一个非本真的角色对自己和对他人都更加方便。他那种客观理性人撑不住了很正常。”
沉默。两个人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看着壁画投影上男主人公去赴一个悲剧。“真是傲慢啊,大多数人的生活无论怎么改写剧本,可圈可点值得玩味的内容都不会超过城市顶端可以看见的星辰数目吧。”
“喜剧就是把人生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么。” 他抓起一把浆果,递给了南河三,“阿斯卡不就天天喊事物是没有先验性的意义,意义没有意义。”
“然后她自己忙着再定义,” 她模仿着记忆中的样子,“很快就不再有人类了,只剩下特定系列的有机组合了。” “我们这不是结结实实的被她造出来的玩意摆了一道么,算是她对我们傲慢的打击报复?” 气氛终于轻松了下来。
“真难想象,不听也不看的傲慢暴君会认真深思这些。” 他们就这样点评着,好像不久之前在机械轰鸣的地下发生的战斗只是眼前的一幕影片。“我认为,约瑟芬编这条谜语的时候指的其实是你,当时一起听到的传令们也是这么想的。”
回春的副作用就是心态也会倒流,原本在没有必要的时候提及不存在的人是应该避免的事情,但是刚刚接受完回春的人,就不管不顾了。“我来是想通知你,我们扣住了彼尔姆的督军,需要你作证以及旁听。”
“我一个诟谇谣诼的前事务官有啥公开出面的必要吗?你随便找个够格的卫队军官就行了。那些家伙大部分还是好的,就是有些人不肯实心用事罢了。”
目的被轻而易举的看穿和粉碎,她希望过去的同伴能在她竭力支撑的体系风雨飘摇的时候伸过一只手,或者公开出面表示态度也好。但是这一切都被轻描淡写的接过放下。
“我真是弄不懂你们了,我又不是什么舰队司令或者冠军剑士,两边要我这那。当初我们被扫出来的时候,我可是差点就被暴民们给撕碎了。” 那是清洗时期的旧事,对于长期压制着各地的军委会的怨气随着事务官系统崩塌被彻底释放出来,对于很多人而言,这些事务官就是压迫他们的拱门顶端。庄阙原本在她的安排下在一艘飞艇上,但是他趁着一次混乱在战斗中消失,接下来就是他回到天元市才有人发现他。
“既然你还活着,就说明过去保护着你的那些律令还在生效么,虽然你也没有舰队或者绝伦武艺什么的。也许他们觉得你可以加快组织动员和调配?” 她很小心的把自己的需求省略,但是换来的只是代表无趣的笑容衰退。
“我倒是相信老鼠论的,把老鼠换个地就大不一样了,事情是都能做的,是哪只无所谓。” 他似乎是很认真的凝视着南河三,“曾经,我们为一个繁荣的梦想而奋斗;但现在,我们沉入了我们自身的阴影,把传说和传统当作真理,并且一刻不停的在这上面添砖加瓦—不管这将付出什么代价。”
他笑了起来。在尽情笑过之后,他直视着南河三的眼睛说道:“当初选择油什么人或者家族去治理光复区,是选择一方还是直接以偏爱是你思考的问题。只是这些选项有什么差别吗?从那时候起到现在,你处心积虑这么久难道不是兜了一个大圈子?新的体系大概会有一个新的名字,然后你又和戴克里先,燕十四,阿斯卡,对了还有最近围攻米克拉加德时遇上瘟疫的李必达搅在一起互相算计也罢,合作也罢,聚在一起。”
她不禁悚然心惊,却又故作坦然的解释道:“ 每一次的尝试都带着我们螺旋式的上升以接近理想的完美,如果你能加入这谐音,也许这一次就将要成功。”
“真可惜,只有在完成之后,我们才知道完美与否。” 他露出了哀伤的神情,“智能的生物学功能就是自输入的信息中寻找模式和预测未来。在我们掌握全能的力量,如果这种可能性真的存在而不是某种疯狂的呓语,我们倒是可以赋予一切本质以意义。”
她无法否认这些,这次她看到了被放在一边的镜子的红铜雕花边沿。她记得那应该是在布罗肯的时候来自当地的军民领袖的礼物,在正下方有一行铭文:“这是你,有时候又不是。” 当她以自己心中情感折射产生的影子来界定对方时,她或许就注定无法达成目的。她的记忆飘回来了那个遥远的地方,在极目所见尽是触目惊心的磔刑所留下的惨剧时,创始人如此评论:“毫不胆怯的回头比毫不胆怯的继续前行更难。” 他们一直以来所追求的就是把人们自这些悲剧里解救,只是她真的做到了吗?
“那三个孩子做的还是挺不错的,” 庄阙这时候却没有要继续争辩的意思,“我也是护犊子的人,知道哪些犊子应该护着。” 他抓着一个遥控器按了几下,另一个通道里却走来一个旅行贵人打扮的女孩。“我也不打算欠恩失义,在一团乱的时候,藏在你知道的那个地方的「虚假夜空」被什么人补上了。我也就顺水推舟拜托这孩子把藏在那里的人偶带了出来,隐修会制造的最后一个人偶,要不要上发条就看你的了。” 他说的一切好像轻松写意,就像去散步时顺手取回一封挂号信一样。
那个女孩一言不发的郑重朝他们行礼。她看见对方腰间挂着的,护手部分雕成蜷曲花枝造型的细剑。“这孩子还有那个人偶,就作为是我的代表在你那吧。你没有忘记使用人偶的方式就行。” 话音刚落,女孩不等南河三反应就踏步来到她面前将那个带着熟悉花纹的皮箱交给了她。
打开箱子,转动发条,也许就能得到......
“毕竟是光之城,魔法之城,我也得弄点伎俩。不过你不会指望着我把圣阳交给你吧,我可做不了那主。” 见她没有动静,他又拖长了调奚落道。
过去人偶们均匀的分给诸位节点事务官,但是在今天,眼前箱子里的可能是最后一个基于远见被事前隐藏起来的。这份弥足珍贵的礼物意味着他的支持吗?还是说?
“Timeo Danaos et dona ferentes?” (我害怕希腊人,即使他们带着礼物)
“Alea iacta est.” (骰子已经掷下) 她接过了箱子,隔着硬质皮革,她仿佛能感受到其中内状物的柔软。
在她带着这些标志着她渺小胜利的战利品离开时,她停在门口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究竟为什么你不愿意加入这边呢?明明你什么都看到了,看的比任何人都清楚。”
“也许是你们眼中那片透明的颜色吧,像死物一样美丽,冷眼相对又洞悉一切。我讨厌这种视线。” 他有些茫然,但还是做了回答,这也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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