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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收拾了?

被收拾了?

秋分将至,北狄的天气比哪里都冷得快,风也比哪里都要呼啸。

虞源睡觉总喜欢侧搂着这弟弟,微红的唇总喜欢张开些,这导致她喜欢流哈嗽子,而且老流在桑榆的头发上,

“咦……”,桑榆习惯性地摸着身后的头发,果然有丝黏的液。

桑榆转身面对着她:“皇姐,起来了。”

他对头发上有口水这事早就习以为常。

被叫醒的虞源收紧手臂,把人按在锁骨上,狠狠吸上一口,一手熟练的揉着他的头发,直到全都散乱完。

她喜欢揉乱桑榆的头发,起床再亲自帮他把头发梳好,扎上这头柔顺的发丝。

但是今天恐怕是来不及了……

现在离桑榆的七岁生日还有一个月,今日皇后服药后,病情竟突然加重,气塞吐血,床塌上的两人也被召进仪琳宫中。

皇后寝宫里面挤了数十个白发苍苍的御医,屏息一气不敢大喘,方才他们还在轻声讨论着,议论这场突如其来的重病,

但一切皆是为时已晚,即使是大罗金仙,也难以回天。

桑榆眼前天昏地暗,只记着她对着姐姐说得最后那句:“虞儿,照看好你弟弟……”

皇宫内挂满了白陵,桑榆和虞源守灵,桑榆年纪小,直守到昏过去,虞源替他守完了孝。

皇后的离去似乎让整个朝堂陷入了悲衰中,而木华三守在吊丧之后,回家饮起了小酒;还有被降职跟随崇陵来的医生学习的蒙真奇杌。蒙真三年前又被调任去了学习如何管理渭桥,如今对渭桥的建造也有一定的了解。

就在皇后去世前天夜晚,他亲自去了躺御医房,在皇后克寒用的药物附子里加了一味极寒药,两味性相冲,气血攻心,他潜伏多年忍气吞声,就是为了那一味药。

三年前他又让与自己合谋的木华三守将自己调派到渭桥,进行看守和平时的维护。如今他已对这座北狄最为雄伟宏大的渭桥了解过半,在渭桥边缘处,那是整座渭桥最为麻烦和坚固的地方:零碎的石块多而杂,却每块都有它的具体作,缺一块可让渭坍塌一小段,这个秘密,是木华三守偷来的,也是木华知让他最为信任的弟弟一直在做的事。

可惜,他太过相信亲弟弟了。

蒙真把皇后的死与桑榆的七岁生日将近联系在一起,让天下的百姓都将这位曾经的卜师在桑榆百日之上说过的“吉言”回想起来,连朝中的官员也觉得有些玄乎……

秋日寒风萧瑟,草木青黄,今夜又是云重雾浓,月圆之时,却不见半点月光倾泄在人间之下。

蒙真亲自带领木华三守培养的死士,身穿暗黄衣,手持锺锹,扛着一袋熔石粉,小心翼翼地穿梭在夜色当中,今夜渭桥之边的守卫,也全是木华三守安排的“自己人”,约定好三更时分一同离去,一刻之后再回。

渭山顶上有一块千年岩,颜色泛黄,奇坚无比,负责撑起渭桥上一小段桥身,如若没了,对渭桥虽有损坏,可不会影响整体的稳固性,且易于整修。

他虽想造起声势,可也没有真正毁坏这座为北狄百姓造福的渭桥之意

时间已至,守卫不言而和相互离去,埋伏在山丘之后蒙真轻车熟路地来到渭桥边路上,吹起一个火折子,凭借着微弱的亮光寻找着一块泛黄的长方大石,没摸索一会,便在离守卫站岗的不远处寻找到,身后的死士赶忙解开装满熔石粉的麻袋,沿着渭山石镶嵌处四处涂抺——想用区区的熔石粉就把这千年的奇石溶去是绝无可能的,可是溶去用于稳固它的石料与黏石还是绰绰有余。

众人一手捧了粉,一手围绕渭山石涂抹一圈,再用锹小心翼翼地敲去镶嵌用的石料一小圈,放入另一麻袋之中,将熔石粉填满缝隙,火速让人拾收拾离去。

待一刻之后,卫兵回到原地站岗,一切皆如入夜前那般宁静。

卫兵的任务完成了,蒙真可还有事做。离去渭桥,他带着死士来到了牧区之上,此处也早有人蛰伏。而他们的身后,堆放一袋又一袋的草碎——吃羊草,羊吃了它,它也会吃了羊。它能在误食了它的羊身上生长而出,极为罕见的毒草,五年一成,稍旱则不活,蒙真苦心照料它,也只为今日。

五十人忙活了一夜,把吃羊草撒成了一条直线,延绵五里,直到天起光亮,星坠西方时,还有数十袋草料末开封。

白日已至,平原上的日出格外的温暖,温热的阳光驱散着寒气,牧民们走出毡毛帐篷,女人们来到牛圈前挤奶,牦牛懒洋洋吃着早晨的草料,小孩在烧着温热的水,向将开末开的水中撒下青砖茶,直到茶味融入水中,捞出茶渣,放入刚挤出的牦牛奶。

鲜美的奶茶是牧民的最爱,北狄百姓中的达官贵人已然建立好自己的住处,不愿再过每两年迁徙一次的生活,他们派遣着家奴去对面的原上,运回草料,用以养牧。

北狄原上的一些牧民已经开始了自己的迁徙,再不用绕过那高耸的渭山,只需要赶着牛羊跨过渭桥。

成群的牛羊平平稳稳地走在渭桥上,下面是涌动的河水,拥挤的牧蓄慢慢开始燥动,渭桥中人最为少的地段因为这次的迁徙也变得热闹起来,只是太过沉重的身躯把已经失去了渭石支撑的他压得摇摇欲坠,终于在牛羊的踩踏下,巨大的石基开始脱落开来,把河面砸起水波,巨大的声响与溅起的波浪,散乱的牛羊,落水的牧民,混乱的呼救声……这便是今天的渭桥。

皇后头七已过,木华知脸色发白,发丝上明显多出刺眼的白发,稀稀落落藏在那堆黑发之中,眼圈已然肿涨起来,朝事已停七日,今天是又是百官进谏之日,木华知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尽量看起来精神些,可神情的疲惫终究是掩饰不住的,眼里的神采是装不出来的。

木华知刚坐下,待百官还末行礼,他的弟弟便迫不及待地站出来,俯首作辑,急报道:“皇上,渭桥不知何故,昨日坍塌了一段桥身。已经派有官兵进行援救,所幸气塌并没有对渭桥造成太多影响,预计十四日内可恢愎通行。”

“皇上”,牧事官也行礼而出

“今日东疆的牧场,数万头羊患疾,身上长出异草,微臣猜测, 是误食了食羊昔所致,目前正在派人询查。”

短短七日,却出现了登基来最为麻烦的事。

食羊草生长在北狄荒蛮之地,那里牛羊尸骨主遍布,何以重现?

朝堂之上,大大小小的说法各有不一,可民间的百姓可没有这兴趣谈论真相。

蒙真大师被降职前的话,重现流传于市井之间。

皇子的七岁生日将近,怪事便已频现。

“那蒙真大师曾说过,皇子是不详人,出生便差些克死皇后,若不是皇上福气大,恐怕早就……”

“那皇子还没有到七岁呢,渭桥就塌了,还有东疆的牧场,死了一大片羊呢,尸体堆起来,都快成一座肉山了,全给烧成灰喽,起码有上千头啊!可惜啊……”

民间的传闻堆叠起来,会成为恐惧。

蒙真大师预言成真,轻蔑他的百姓又重新拾起了对他无比的尊崇。民间都在传颂他 历经磨难,已重新拥有和上天沟通的神能。

被冷落多年的祭台,又重新热闹起来,蒙真奇杌带领着散落在各地的族人,为安抚民众而举行了一场声势浩大地的祭祀和预言,为皇子正名。

这是木华知的意思。

可现在他已经是木华三守的人了。只有木华三守上位,他这一族才有真正再次兴起的机会。

蒙真重回阔别已久的祭台之上,台下是乌泱泱的人群,身后是自己虔诚的族人们,祭台上的牛羊摆放于天台之上, 蒙真奇杌开始进行自己的祷告,手持转鼓,念颂时代相传而至的祭文 。

台下的人群都有在焦急地等待之中, 可既无交头接耳,亦无人声,只是抬头看着祭台,一手搭肩,一手横跨于肚前。

蒙真念颂完毕,依然没有收到任何来自于神明的指示。

早在十三年前,他有时还可以与上天有一些交流,预示到一些天灾人祸。

但没有关系,他有木华三守的指示,也可以“灵验”。

“ 皇子乃天上的丧树结果转世,降临世间必有灾祸,待到他七岁之时,北狄便难存。”蒙真停下手上的转豉,若有其事的说道。

“如若不将他驱逐,我北狄将永远宁日。”

“现如今天灾已至,渭桥深陷,牛羊惨死无数,食羊草已重现人间。”

“三日之内,人祸必至,如若不在皇子七岁之前把他送回天宫,每三日便有一灾。”

此言一出,祭台之下顿时沸腾起来,安静的人群的已然燥动。蒙真朝台下的人使了眼色,台下便有人带呼起来。

“请皇子回天,才能保全北狄啊”

“这三言两语,就想让皇子……怕是太草率”

“如今这没了璇玑神物,这预言还能和以前一样准嘛?”

“以前就出过差错,这次事关储君……”

……

祭台下人言不一,祭台之上,族人了面面相觑,心里都没有个底。此时的蒙真发话:“大家可以看看三日之后,再做决定。”

蒙真言尽,转身离去,族人们了随行于身后。

蒙真此时再次真切地感觉到,他又是万人敬仰的族长。

竖日

北狄的草原上,青草已黄,牛羊们不再能吃上鲜嫩的牧草,只能从河岸的对面运送新鲜的牧草,一般的牧民家只能靠着草料支撑,最多只能再撑上一个多月,再不能过岸,就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渭桥上的抢修工作已经紧锣密鼓地进行,工匠们预估着,再过十三天,一切便可恢愎如常。这些工匠已经迁来此处十余年,这里的皇帝很厚待他们,把他们的本事看成宝贝,没有将他们的地位看在文人这下,给予牛羊,邻里尊重守望。起码比在崇尚文风的崇陵地位要高得多。

今天是狄至节,北狄较为盛大的节日,与以往的节日不相同,没有篝火狂会,没有赛马烤羊,大家只需要在家里杀上一只别家换来的羊,烤上一只,行过天礼,便算是过了这节。

今年却人卖羊,现宰好的羊,价钱还可以,听闻是北狄有名的大户要搬家去崇陵享福,所以把自家的牛羊卖了,趁着这节日也能不愁销路。

近来也不贬搬去崇陵的富贵人,慕名而来此处长住的人也不在少数,大家都已习以为常,只当是得了个小便宜,省了麻烦。

可这肉不是普通的肉,那牧场的大户,是东疆人,东疆的东郞离原,可不是个善荐,钱来得不明所以,手黑也是出了名的,可财大势大,普通一个六品官,他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卖那么点肉,能赚几个钱?他在乎是的上面那位给的大钱,几百根银条子呢!卖完再让他去崇陵,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肉好羊。可他也不在乎,反正他的名声已经臭完了整个东疆,生意是快做不下去了,卖完转去崇陵,他也能安心地过完下半生。

一夜过完,烤羊下了肚,病也入了肚,除去东疆牧场上明面上死的羊,还有东郞离原自家的几千头羊,都是因为食羊草而死,如今这羊入了人肚,虽不能马上致死,可要治,也没人有什么靠谱方子,毕竟这食羊草确实是少见,老八辈传下来的方子,失了灵的,失了踪的,可不在少数。

数千人一夜之间全数卧床不起,连平日健状的汉子,也只能痛吟在塌上,孩子已然晕了,一片住房之中,尽然是惨叫,一些孩子已经学起了羊叫,四肢着地,如羊般行走,女人嘴里吐着白沫子,男人意志强些,还勉强能抵住嚎叫的冲动。外边这事传得以往都要快,南疆牧场中有一片住民出了事,这事迅速在其余三个牧场中传开。

蒙真的预言再次成真了,他的圣名,再起崛起。

民众对他的话已然是深信不疑,西疆和北疆的人是惊弓之鸟,东疆和本疆人的下场,就是最好的例子,先是羊,后是人,再后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他们如今只知道一件事,皇子,再不能让他留在这个水秀草肥的北狄。

蒙真祭台主持完,就进了大牢,木华知已然了解情况,朝堂之上的人也自危起来,各牧场的领事,连夜上报,燥动的民众也已经打起口号,镇压的官兵和牧事的人起了不小的冲突,木华知年事已高,本来就没有以往的热情和身躯。加上丧事,国乱……,心神交憔的他卧病于床。

他心中的皇位继承人,木华虞源,自从出事后便四处奔波, 先是马不停蹄地到了渭桥,先是来到用于支架的渭山石中看一圈,但是已经开始了修复,渭石桥已经被支起来,四处仔细看,找不着一点蛛细马迹;无奈只能来到东疆的牧场,发现这羊基本上死在了沿线之上,而焚烧的地方也选在这沿线之上,木华虞源曾翻阅过无数的古籍,令人取了四周的牧草,看得一宿,两眼通红,天还不亮,就接到了各地起乱的迅报,父王一听这事,病情加重,又立马赶回皇宫。

急匆匆回来的木华虞源眼神里布满了血丝,走过的地毯子上留下不少的泥草。

卧房的门外是驻守的禁军,禁军大臣也在门外,恭请她入房。

“父王……”,虞源第一次回皇宫没有先去找弟弟,直奔木华知的卧房而来。

木华知此时已近油尽灯枯,颤声道“你的皇叔,这些天和蒙真走得太近了。”,木华虞源点头示意,呛了声,红着的眼里打着泪。

“还有你的弟弟……”木华知止了声,他已然察觉得这位皇姐对他弟弟的心思有些不对劲头。

“眼下的势头压不住了,他再留下去,恐怕是要起兵变。” 木华虞源极不愿提这事,即使她也知道,把木华桑榆送走。

“你连夜把人也送走,先压下朝堂之上的流言,再去起事的牧区把镇压,这才能保全北狄的万世之秋。”,木华虞源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长长的指甲把手掌按出了血。木华三守勉力撑起身子,木华虞源赶忙扶住他靠在床边,守在他身后的禁军大臣见势无言离去。

“你要好好照顾他,把他送走,等你登基稳定局势,可以再接他回来。”

“只是切记,伦理刚常,万不可乱”

木华知把后面几个话咬得重重的,一眼紧盯着,木华虞源敬重这位父亲,如今他半只脚踏进了棺材,她不能让他带着气走了。

“嗯!”,木华虞源 不甘不愿点了头,算是应下了。

木华知顺了口气,从床塌下的暗格中取出兵符,交出他给予了厚望的女儿手中,二人相视无言,一切都皆为明了。

木华虞源陪着他到了后半夜,木华知睡下了,她才走准备赶回桑榆的宫里。

“桑榆睡了没?”,虞源询问门口守夜的宫女

“回殿下,皇子已经睡许久了”

“只是刚才一位大人来过,之后带走了一个人。”

“是不是穿着护龙袍?”,她出来的时候注意到呆在后面的禁军大臣没了影。

守夜的宫女答道:“ 对”,木华虞源隐约觉得事情不对,快步来到房内,冲到床塌上,扯开被单,只见空空如也,摸上前去,锦绣之上已是冰冰凉凉,无一点余温。

“护疆叔叔,我们要去哪儿?”,桑榆在马车里探出头,眼里还红火着,自从母后去世,他再也没有好好睡过。

外面因他而起的动荡,他也有所耳闻,时常想着是否真是自己天生就是克人的命。

“皇子,我们护送您去崇陵,避上一段时间。”,护疆扯着嗓子大声回答,马车由四辆马驾着,路上风声呼叫,天上的星和月都高挂于天,月光把四周的草色照得真真的,明了得很。

桑榆知趣地退回头,他知道,流言是真的,暴乱真的是因他而起,所以才要避。

在百姓的心中只有他死了,才能快速恢愎北狄的安宁繁华。

木华三守也有内应在皇宫之内,以他对自家大哥的了解,必定会将自己的侄儿送走,特意派人盯着宫内的一举一动,得知行程,立马使信鹰传书至渭河下河段的死士和乱民,都是一群不要命的无懒或是“退休”的马帮。

护疆早已注意到后头尾随的人,派了十余兵士下去阻挡,也只是少了些许的马蹄声,人还是像狗皮膏药那样跟着。

还有四里就到渭河下游的水路,可以顺着大支流直通至崇陵的地界。看这架势,他们应该是想在那边动手,那么接应的人恐怕……。

他的心里没了底,只期望着那边的应手可以顶住。

北狄的军队是训练有素,可现在已然是军心焕散,大家都沉浸在蒙真的预言之中,本就无心冲阵,加上对方的人数众多,留在那边的守军已然全军覆没,守在那边的,是乱民和三守的死士。

车马将近,身后的马步声越发贴近,前方的军旗飘然,可分明染着鲜血。

“噔”,利箭穿过头盔之上,护疆留下十名拖刀手阻挡于后,只身靠近马车,对着里头叫唤道:“皇子,有人行刺,请快下车上马,随臣上船。”

桑榆从摇晃的马车中出来,于疾驰的马车之中跳上一匹褐色的战马,前方的守军看到车上的人出来,发起强攻,护疆领人排成一线,手持白色长刀挥舞着冲入阵中。

桑榆还是个幼童,七岁也还末到,见此场面心中恐惧不已,却不流泪,惧意也不现于色,只是闪躲着飞箭,耳边尽是惨叫和撕杀之声,还有护疆的叫唤。

渭桥的边上,果真来了一艘船只,他驾着马迎上前去,可刚到河边,便觉有一重物落于后椎之上,眼前是昏黑一片,河水浸透了他的身体,船上丢下来一个羊皮伐子,求生的本能让他狠狠抓抱住伐子,遭受重击后的他意识在逐渐消退着,模糊的视线中看到乱军提刀上船,而此时清冷的河水把他冲向远方末知的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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