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洛阳城。
近段时间,李峻每天都在密切关注邺城方面的消息,影卫所刺探的情报不断地汇集到五营衙门。
通过所得情报的分析,李峻觉得邺城方面的应对很迅速,同时也对东海王司马越的贻误战机深感无奈。
李峻的确将消息通知了邺城,但已经故意压了一段时间。他之所以这样做,就是想让双方势均力敌,从而形成最大的消耗战。
不过,东海王这边是有计划在前的,人也早早到了兖州,却还是让人抢了先手。
更何况,司马乂与李峻已经提醒过司马越,让他留意并州的离石五部。
另外,对于洛阳城即将大军压境一事,司马越迟迟没有回应,李峻对此能猜出大概的原因。
此时,司马越已经无法抽调多余的兵力回援了,但这应该不是主要的原因。
李峻觉得司马越就是想让大军围城,借此消耗掉长沙王府的力量,让司马乂经此一役再也没有可用之兵。
再则,李峻对于刘渊统领匈奴兵的事深感不安,这是那段历史所存在的,在这里依旧没能改变。
或许,事情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所谓的变也只是在时间上有了不同。
又或许,那些真正改变的只是些无关紧要的人与事。
府衙内,李峻站在平铺的行军图前,将一枚五铢钱压在了兖州离狐县上。
苟晞的兵马被挡在了离狐,他的步兵完全被羯胡骑兵所压制,根本无法向濮阳靠近。
此刻,李峻望着那枚铜钱,脑中却在思考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在这场权利的争夺中,究竟谁的输赢才对自己最有利呢?
如果要守洛阳城,李峻必定会与司马颖的大军交锋,这就注定了两人间的水火不容。
如果不守呢?把洛阳城交给司马颖呢?
对此,李峻自嘲地笑了笑。他根本没有这个能力,也不想那样做。
最终,李峻还是觉得东海王司马越不能败,因为那将会百害而无一利。
“杜麟,你让人把这封书信即刻送到荥阳,一定要交到郭督护的手上。”
李峻要派荥阳军增援苟晞,决定帮司马越破局。只要让兖州这枚棋子动起来,并州就能活过来。
羯胡骑兵凶悍,但李峻觉得荥阳军骑也不是孬种,该让李瑰的铁骑动一动了。
杜麟接过李峻递来的信,随口说道:“将军,宋姑娘已经搬过去了。”
“哦,我知道了。”李峻应了一句。
近来的战局纷乱,李峻无暇顾及其他,一时间竟忘了宋袆的事。
“你找时间帮宋姑娘备些粮食,咱们这边也快开战了,届时城中的粮食会被控制。不提前存点,会有麻烦的。”
对于宋袆,李峻能给予的帮助也只有诸如此类的一些琐事。
至于其他的,李峻没有时间去想,也不愿去想那些既烧脑又虚身子的事情。
李峻所思虑的没错,事实也的确如此。
虽然邺城方面与司马越混战在了一起,但司马颖攻打洛阳的决定并没有因此而耽搁,由陆机率领的十万大军已经浩浩荡荡地过了朝歌,直逼洛阳城。
与此同时,居于长安的河间王司马隅为了策应邺城,命振武将军张方领七万精兵出函谷关,欲同陆机所率的十万邺城军会合,齐力攻下洛阳城。
面对即将到来的十七万大军,除了不知情的贫民百姓依旧如常外,洛阳城中的大小官员都处在了极度的惊惧中。
就连高高在上,似若泥胎的晋天子司马衷也慌乱得不知所措。
对于这种情况,长沙王府做过预想,但现实也委实超过了当初的预测。
故此,司马乂奏请天子诏后,以太尉的身份全面接管了洛阳城,同时又将城中十三岁以上的男丁全部应征入伍,扩大洛阳守军的力量,以此来抵御外敌。
另外,两封加盖了天子玉玺的诏书被即刻送往了雍州与冀州。
司马乂命刘沈督雍州七郡兵马,与河内郡太守裴整一同征讨河间王司马隅。
同时,他又命冀州真定的王舆为常山郡太守,让其领兵攻打邺城,以解东海王司马越的困局。
外围的事情安排妥当后,司马乂决定将邺城这十万大军作为首要的应对。
李峻领中护军守东城,自然将直面陆机所率的十万邺城军。
为了确保李峻这一线的作战万无一失,司马乂安排司州主簿祖逖做居中协调,命黄门郎潘滔领五千禁军守护皇城。他自己则亲自来到东城,坐镇于五营衙门。
“从他们行军的路线来看,陆机是想要将军阵布作疏落的棋盘形。十万人的兵力啊!为何会摆下如此的阵型呢?”
五营衙门内,司马乂望着眼前被李峻勾画的行军图,对陆机的做法深感不解。
“是呀,他们各部的距离过宽,相互间无法照应呀。
长沙王府典卫刘佑看着行军图,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路程,亦是感到疑惑不已。
“我猜...可能有两个原因。”
李峻将一封密信递给司马乂,继续道:“信上说陆机在军中势弱,根本无法统御下面的诸将。我觉得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才无奈地如此布阵。”
司马乂看着手中的密函,随着李峻的话点了一下头。
“这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的破绽,陆机不可能对此置之不顾,他很可能想利用这个破绽让我们上当。”
李峻说着,将一枚五铢钱放在了图上偃师的位置,又将两枚五铢钱分别放在了偃师两侧的巩县与延寿。
“假若我们攻击偃师,他可以利用兵力的优势进行两翼夹击,将我们困死在这三处组成的大包围圈中。”
李峻的手指在偃师、巩县与延寿三处比划了一个圆圈。
“他们的兵力大过咱们,只要有三方能合围成功,他们剩下的兵力就会陆地续赶过来,一同吃掉咱们。”
司马乂听着李峻的分析,又看了看行军图上的标识,很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司马乂略做思忖,开口道:“世回说的这种可能性很大,咱们的兵力有限,在无兵增援的情况下,一旦被围就很难脱身了。”
王瑚郁闷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们攻到城下吧?如此岂不是太被动了?”
司马乂摇头道:“坐以待毙是不可能的,既然他们有这个破绽,咱们就利用好它。”
“明公说得没错。”
李峻接话道:“咱们初期可以先寻找机会偷袭,两队一攻一防地配合,快进快出,绝不恋战,在他们合围之前撤出包围圈。”
战术分析与运用是李峻的强项,即便那是后世的军事经验,放在当下也依旧适用。
司马乂了解过原主李峻的过往,他一直都觉得李峻是个有些谋略的悍将。
然而,经过后来的一系列接触与观察,司马乂否定了原来的看法,觉得自己对李峻的定义有很大的偏差。
李峻并非是有些谋略,也并非是暴戾悍勇之人。
当下的这些情报皆由李峻获得,几乎囊括了邺城军的每一步动向,就连长沙王府的密探都无法知晓得如此详细。
眼前的这一张张行军图都来自于李峻,图中细致到每个山陵,每条河流都标识清楚,甚至连河流的大致宽度都有所记录,司马乂没有这样的與图。
大的谋划暂且不说,司马乂仅凭这些细节就觉得李峻是个用兵的能人。
另外,为兵为将者,杀戮是常事,司马乂本身就是个杀伐果断的人。
若是将妇人之仁用于战阵之上,被杀就成了必然,慈不掌兵便是如此。
司马乂知晓李峻善战,但他却发现李峻并非是个冷血的人。
司马乂让人去过坪乡,也让人到荥阳探访过。在他看来,李峻的一些作为简直就是个宅心仁厚的君子,体恤贫苦的好官。
这样的人虽也有无情之时,但与冷血却毫不相干。
洛阳城内有多少这样的朝官呢?洛阳城外又能有几个如此的将军呢?
当下,长沙王司马乂对李峻不存任何的疑心。
他决定在此役后要重用李峻,让李峻辅佐他来平定这个即将崩塌的王朝。
“世回,晋阳城与濮阳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司马乂知晓东海王的征讨大军陷入了困境,这原本也是在计划当中,但他没想到一开局便会如此,这让整个计划处于不利的状况。
东边战事的情报多数来自于荥阳,司马乂也只有依靠李峻才能详细了解那边的战况。
“不太乐观,东海王的几路兵马都被缠住了,属下已经通知荥阳兵骑驰援苟晞了。”
苟晞心向长沙王府,对其救援本无异议,但李峻还是解释道:“明公,东海王延误了战机才会如此,但他不能败。”
李峻没有做过多的解释,司马乂也清楚东海王不能败的原因。
如果全部的压力都逼向洛阳,司马乂抗不住,洛阳城也根本守不住。
司马乂点头道:“本王明白这其中的利害,我已经让常山王舆领兵攻击邺城了,希望能缓解并州的压力。”
李峻知晓司马乂在各处都隐藏了一些兵力,能在此时调动这些力量,足可见司马乂也是在做最紧要的一搏。
“明公,邺城的右路军已经临近孟县,咱们的水军也在大河上布置妥当。属下觉得应该在孟津一线做一次阻击,杀一杀那些人的锐气。”
想将邺城的右路军拦在河阳,仅凭荥阳的水军是无法办到,李峻不会固执到赔上自己的全部水军。
邺城右路军入孟津是个必然,如何应对才是关键。
司马乂赞同李峻的提议,他知道眼下洛阳城的兵力根本守不住河桥,就算毁了河桥也无济于事,还不如多思虑一下迎敌的策略。
司马乂研究了一番與图,抬头对李峻道:“世回,你到孟津去打这阻击,如何?”
这并非是考较李峻的用兵,当下的司马乂哪里会有这样的心思?他是将首战的胜利寄望于李峻,也相信李峻有这个能力。
李峻毫不迟疑地应道:“没问题,世回愿打这头阵。”
“好...”
司马乂见李峻回答得干脆,心中也是高兴,随即说道:“世回,你领五千中军,本王再让宋洪与王瑚各领两千兵马助你,如何?”
给李峻近万的精兵,这已经是司马乂能做到的最大支持了。
“多谢明公。”李峻起身领命。
这九千兵马并非是散兵游勇,而是城中真正的精兵。
如此的精兵强将本就不多,剩下的既要守城,还要随时增援宜阳的皇甫商与缑氏的上官祀,司马乂的这一决定实属不易。
既然战事即将开始,同是热血之年的司马乂也并非是懦弱之辈。在与李峻推演了一番奇袭之策后,他决定领兵至缑氏县。
司马乂要同上官祀一起迎击邺城的左路军,期望左右两边都能打出胜绩,以此来增强将士们守城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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