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疑月
“什么事?”
司空羽站起身来,走出去,探头左右察看一番,将大门关上闩好。
进到屋内,又将屋门关好,这才走回来坐下。
见他如此谨慎,南宫日不禁好奇,他接下来要说的到底是什么事。
“今天,司空总门传来消息,让各门明天开始,派人去剑道门各派送请帖,邀各派前来参加司空玄南门主接任总门门主大典!”司空羽面色凝重地说。
“什么?!”南宫日惊得一下站了起来。
“司空玄不是中毒失去功力了吗?怎么会……”
“所以才奇怪啊。听说是前门主为了救他,把毕生功力传给了他,自己却走火入魔,成了废人,因此把门主之位传给了他!”
“怎么可能!”南宫日不敢相信。
他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司空绝,那个把权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老人,会这么反常地无私奉献?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吧。
“千真万确!我就是明天要去南宫门传送消息的人!”司空羽保证道。
“怎么会这样?”
“所以说,这件事情整个透着古怪不是吗?这里面,会不会有一个很大的阴谋?”
“你的意思是……”
“那医魔蓝不道的化功散何等厉害,除非拿到他的独门解药,天下无人能解,更没听说过可以用内力驱毒化去毒性的。就算把毒驱出体外,整个人也会内力尽失,与废人无异。司空玄怎能例外?”
“所以呢?”南宫日问道。
“大公子应该是被人陷害的!”司空羽激动地说。
“你是说,这一切都是司空玄自己计划的?”
“很有可能!他根本没中毒或者他自己有解药。”
“可是他为什么要陷害司空月?司空月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吗?”这个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南宫日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这个,我也想不通,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司空玄是个心机很重的人,比起他,我更相信大公子。”
震惊过后,南宫日想起了一个疑点:“那司空绝门主把全部功力传给司空玄,自己走火入魔,成为废人又怎么说?”
司空羽说道:“这正是此事另一个令人生疑之处。我在司空门多年,对司空绝门主的心性十分了解。他心里只有司空门,所作所为都以光大司空门为先,根本不可能为了救司空玄,把自己的毕生功力传给他,就算司空玄是他的兄弟也绝无可能。南宫公子应该也听说过司空门主的为人,你会相信吗?”
他也不信。
这一点南宫日确有同感,因为司空绝的人品天下皆知。
沉默了片刻,南宫日看向司空羽,开口问道:“可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我想查明真相,还大公子清白,洗刷他的冤屈,报答他的大恩大德。可是我一个人没有办法做到,所以想请公子能助我一臂之力!”司空羽激动地说。
“你想让我帮你?”南宫日警觉地问。
“我会搜集证据,看是什么人在陷害大公子,然后在天下人面前揭穿他的真面目。只是小的位微言轻,恐怕没有人会信服,到时候南宫公子和上官公子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各大世家的门主,请他们主持公道?”
南宫日心念一动,他也一直对这件事心存疑惑,总感觉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听司空羽一提,他的疑惑更深。
他认识司空月很多年,压根不相信清冷到无欲无求的司空月会是个对权势热衷到不惜毒害把自己一手养大,父亲一般的恩师。
他印象中的司空月总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这世间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多看一眼,值得他放在心上。
从来不曾见过他对身外之物有过兴趣,就算是出色地完成了司空玄交待的任务,也不邀功不讨赏,淡泊得不像凡人。
南宫日不止一次地猜测,到底什么能引起司空月的注意,才能让他想去争取,想去拥有,想牢牢抓住。
真的怀疑这世上有没有这种东西或者说是……人。
要说他垂诞门主的宝座,南宫日真的不相信。
这件事的背后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是个很大的秘密,揭露它,足以让整个剑道门产生巨大动荡。
不过这件事现在呈现出来的表相是司空门的门内事,外人是没办法插手的。就算真的是司空玄为了夺取门主之位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其他家族的人也不好出头啊,除非他做的事会关乎天下的安危。
此事关系到整个剑道门一直以来的平衡关系,哪怕只是表面上的相安无事,一旦被打破,后果不堪设想。如果真的属实,必将在天下掀起一场血雨腥风,颠覆眼前维持的整个平和局面。
而且,就算司空羽能找到什么证据,自己又怎么说服门主父亲联合其他门派一起讨伐司空玄呢?
从司空月这件事中,南宫日已经明白地看透了各门明哲保身的态度,其中就包括自己的父亲。
这件事关系重大,他能想象得到,他的父亲一定不会做这个出头鸟。
虽然南宫门主应该乐见司空门成为众矢之的,但他不会做第一个张弓的人。
因为万一没有成功,扳不倒司空玄,反倒因此得罪了司空玄,惹祸上身,定会给南宫门带来灭顶之灾。
而其他门派一定会袖手旁观,齐齐与南宫家划清界限,以证明自己并不想参与讨伐司空玄,都是南宫门煽动挑唆的。
甚至会倒戈相向,借机跟着司空玄一起打压南宫门,从中捞些好处,分一杯羹。
参与者罪小,主谋者罪大。相信剑道门所有世家都会是一个心思,不会做这个开路先锋。只有在真的有人扳倒了司空玄,大家一哄而上抢夺功劳,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时,才会冲在前面,积极表现,唯恐落后。
在此之前,如果真的去联系各门派,不但不会成功,说不定会有人为了讨好司空玄,去给司空门通风报信。
司空门不是普通的没什么存在感的小门小派,那可是整个剑道门的龙头老大。想动司空玄,就算有十足的把握,也轻易没有人敢牵这个头。
南宫日虽然对司空月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但是,他也不会拿整个南宫门的利益去下这场赌注。因为,他身上背负着保护整个南宫家族的责任,由不得他任性。
就算他心怀正义,也得审时度势,不能做以卵击石的莽撞之举。身为南宫世家的下一代主事者,有时候不得不权衡利弊,压下心头热血的冲动。
想到这里,南宫日轻笑道:
“这是你们司空门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插手吧?”
“你不是大公子的朋友吗?那天在诛恶台,只有你和上官公子相信他,为他说话。所以我相信,南宫公子一定会帮我,一起为大公子洗刷冤屈的。”
南宫日歉然说道:“司空兄,恐怕我要辜负你的信任了。且不说此事到底真相如何尚未可知,作为一个外人,实在是不便插手你们司空门的事。何况南宫门与司空门一向交好,我不想因为此事坏了两家的交情,你还是另找别人吧。不过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对外人提起。”
南宫日做事一向谨慎。司空羽说的计划,方才他差一点就动心了。
可是转念一想,这等大事无凭无据,谁会相信?司空玄如果真的能计划这样周密,连自己的兄长和爱徒都算计,心机狡诈到极点,没有确凿的证据很难让人信服。
司空玄既然敢公然昭告天下,他要接任司空门门主,肯定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焉知他现在有没有已经毁灭了一切可能令其暴露的证据?
如果答应了司空羽同他一道讨伐司空玄,万一到时候司空羽找不到证据怎么办?
他只说会去找证据,只是凭感觉认为司空月是无辜的,说明他手上现在还没有任何证据。
何况以现在的司空门在剑道门百家的地位,无论战力财力都是在其他门派之上的,很多人阿谀奉承还不够,就算拿出证据,又有谁会敢轻易得罪?
除非这证据能一下扳倒司空玄,他的行为论罪当诛,永远没有翻身的可能。还得前提是有人先出头下手,形势明朗了,众人才会站队跟上。
那些看不惯司空门一家独大,对其他人颐指气使的门派,背后也只敢偷偷发发怨气,暗中诅咒,当面还不是恭敬有加,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满?
此事太过重大,加上南宫日对司空羽并不了解,所以还是不能轻易相信。
万一他是司空玄的人,因为自己和上官星当日在诛恶台为司空月抱不平,所以派他借机试探呢?
还是小心为妙,其他的且留意看事态的发展再做打算。如果这司空羽真的找到了证据,再表态不迟。
南宫日心中庆幸,幸亏上官星喝醉了,否则以他的冲动性子,一听到有可能帮司空月洗清冤屈,恐怕什么都不想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南宫公子……”司空羽还想说下去,南宫日打断了他:“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应该回去了,此事休要再提了,很抱歉,在下真的爱莫能助。”
司空羽直直地看着南宫日,突然间扑通跪了下去,呯呯有声,不住叩头!
“求求公子帮帮我家大公子,他是冤枉的,小人跟在他身边好多年,对大公子的为人十分了解,他做不出弑师谋逆的事,求求公子帮帮他,求求公子了!”
南宫日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不让他继续叩头。
司空羽以为他改变主意了,脸上现出狂喜的表情。
“公子可是答应了?”
“司空兄误会了,这件事在下真的帮不上忙,你还是找别人吧。”
司空羽像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一样,笑容凝固在脸上,失望地看着南宫日的脸,热切的眼神慢慢冷了下来。
司空羽站了起来,冷笑道:“南宫公子,上官公子不是与我家大公子并称行侠仗义的耀天三公子吗?难道是浪得虚名?”
“那是同道抬爱当不得真,在下愧不敢当,司空兄取笑了。”南宫日笑着说。
司空羽的目光冷得像寒霜,浑身微微颤抖,双手在袖中握成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如此几次之后,终于平复下来。
深吸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脸。放下袖子,竟然重新满面堆笑,变脸的速度之快,让人怀疑刚刚是不是看错了。
眼前的司空羽,又变成了那个八面玲珑的圆滑管事,刚才那个真诚的人仿佛不曾存在过。
“如此,就不耽误南宫公子了,公子稍等片刻,待小的去叫人把马车驾来,送两位公子回去。”
“那就有劳司空兄了。”南宫日拱手道谢。
司空羽深施一礼,恭恭敬敬地倒退着出去了。
南宫日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又很快展颜,恢复了平静。
也好,万一这司空羽说的都是真的,此处已成风雨欲来之势,在这里逗留时间太长容易引人注意,还是尽快离开的好,免生事端。其他的,待上官星酒醒之后再从长计议。
不大一会,门外蹄声得得,方才那辆马车驶来,驾车的却不是司空羽,而是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汉子,司空羽跟在车后。
想必此人才是真正的车夫,刚刚是被司空羽打发回去了。
南宫日与司空羽合力将醉得不省人事的上官星扶上马车。
南宫日向司空羽拱手道谢,司空羽客气地还礼。
南宫日一抬头,从未关的门看进去,那位胆小的司空娘子躲在窗边偷偷向外张望,见南宫日看到了她,连忙把头缩了回去。
南宫日暗自失笑,这司空娘子真的太胆小了,刚刚离开时都躲在内室没出来,想必方才是鼓足了很大勇气才开口打探司空月的下落的,是太过关心的缘故吧。
南宫日轻轻点了下头,收回目光,转身上了马车。
这司空羽的心思好生细腻,居然让车夫把二人留在酒楼的马也牵了回来,拴在马车后面。
上官星醉得厉害,马是骑不得了。
放下帘子,车夫吆呼一声,扬鞭催马,车轮转动,驶向城外。
司空羽站在门口,脸上的笑容慢慢收回,最后面无表情地一直盯着马车拐过巷口没了踪影。
正要转身,突然间颈后的汗毛竖了起来,有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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