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蛮月半躺在秋千上,一条腿屈起。手里抓着瓜子,边嗑边说:“赵渊不是妖吗,陆长风要抓他,你打算怎么抓?”
司刑摊手:“还能怎么抓,就这么抓。”
蛮月瞪他一眼,“什么意思?”
“唉,昼阳君要他背后的人,我们要他背后的妖。打草惊蛇也无妨,左右他只是个引子,抓他就是要让他背后的那些牛鬼蛇神自乱阵脚,该怎么抓就怎么抓。”司刑解释道。
说了跟没说似的。蛮月吐出一片瓜子壳,“你就打算这样上去和他打架吗?就你,只怕他挥挥手,就能把你扇回南虚去。”
司刑不好意思地笑笑,“小师叔可不要小看我,我对付这样的小喽啰还是不成问题的。”
赵渊虽是妖,却害了人。司刑打算抓到他后,把他交给巡远司,将他的罪名昭告天下。如此,便能还柳安安一个公道,也能为她的丈夫报仇。这样,她也能往生了。
蛮月莫名有些伤感,柳安安人都死了,赵渊即便是死,也弥补不了什么。
她站起来,将那一袋子瓜子丢到司刑怀中,抖了抖身上的碎屑,打了个哈欠:“困了,睡觉。”司刑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凝望着她背影,眉头逐渐皱起。
忙活了许久,安定好容易才抓住了一个北戎的探子。
昏暗的地牢中,一个人被绑在木桩上。两侧站着身穿甲胄的士兵,陆长风背着手站在他面前,有人给陆长风搬来张椅子。
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认识赵渊吧。”
那人别过脸去,不说话。
他也不生气,只是慢条斯理地在一旁的桌子上挑挑选选,最后留在了一排钉子上。拿起一根,丢给旁边的士兵,吩咐:“问一句话,一句不答,就往他身上钉一根。该交代的没交代完之前,别让他死。”
至于利诱的手段,他也不是没有。是他压根就没打算让北戎的探子活下去。
出了地牢,感受到外面明亮的光线,他眯了眯眼。回身看向地牢的门,阴气森森,真像一只怪物的嘴啊。他仔细嗅了嗅身上,确定没沾染上地牢里的血腥味,才敢往书房走。
蛮月伏在案上,手里握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这几日陆长风都把她带到巡远司中,倒也没什么原因,只是觉得人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好歹安心些。免得她又到处闯祸。
陆长风凑过去看她写的东西,纵使是早知道她写字好看不到哪里去,可看到那歪歪斜斜的一片,还是忍不住轻笑。
蛮月伸手挡住,心里越是心虚,口气就越是凶狠:“笑什么笑,你还看不懂我写的什么呢。”
“是吗?我看看。”他捏住纸张的一角,抽出来。蛮月连忙站起来抢,“你还给我!”
陆长风举起手,仗着身高的优势戏弄她。蛮月盯着那张纸,跳起来抢。如此几番过后,她叉着腰站住,看样子是有点急了。
陆长风手放下,看着她,语气变得有些弱势:“你是要朝我动手不成?”
瞧他那副委屈的样子,倒像是她先动手欺负他的。蛮月偏过头,哼了一声,双手环抱:“我自是不会和你一个凡人动手的。”这架势摆得,还真有几番得道高人的觉悟。
陆长风忍笑,奉承道:“是,阿蛮很厉害。以后还劳烦阿蛮殿下多多护着陆某人。”
“好说好说。”蛮月伸出手去,摊开白净的掌心。
陆长风将东西还给她,顺口问了句:“你上边儿写的什么?”
蛮月抬抬手,给他看手腕上的黑色链子,“喏,抄的上面的字。我师傅说这是一件法宝,能保我平安的。就是时灵时不灵,有时候亮有时候不亮。”
“书里面说了,法宝上刻了字,不是是绝世功法就是盖世的神术。我就想看看这上面,到底写的是什么咒。”
听完她这一番说辞,陆长风摸了摸她发顶:“你还是少看那些莫须有的书好。”
说起这个,蛮月未免有些失落,“你不知道,这些日子都没人给我讲故事啦。还是南虚好,盛京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虽看上去成天嘻嘻哈哈,没心没肺,可还是第一回离家这么久。说不想家那都是骗人的。
陆长风走到书架旁,从最底下抽出一本老旧的书,拍了怕:“恰好,我今日没什么要紧的事。这本游记恰好没看完,我给你讲一讲吧。”
蛮月这几日都往巡远司里头扎,有一日,想起来了,便把叶茯苓也带去了。蛮月觉得,她身边这几个人,不是家破人亡,就是这个冤那个冤。国君真应该给她个官儿做。
破天荒的,陆长风没在巡远司门口等她。门口的守门侍卫早认识她了,也就没拦。
陆长风站在平日里办公的厢房外,背着手沉思。见到蛮月,说道:“太医正在里头为七皇子诊治呢。”
一问之下,这才得知。傅瑾书今天一大早就来找他了,话说到一半就犯了病,现在正占着厢房呢。
蛮月抬头看了看天,莫非这盛京从前是个什么凶煞之地不成。怎么富贵人家的少爷小姐都是病秧子,月初妹妹是如此,如今出了个七皇子还是如此。
还有那曹正明,也是个不大聪明的家伙。
更别提陆长风与安定了,家里头也没好到哪儿去。越想越玄乎,蛮月把脑子里奇奇怪怪的念头都驱赶出去,再胡思乱想,连她这个货真价实的妖都不敢再待下去了。
白胡子老头背着个大药箱开门出来,他朝陆长风摇摇头:“里头那位公子,怕是病了太久,已伤了根本。老夫也束手无策啊。”
陆长风眯了眯眼,不知道在计较些什么。叶茯苓上前一步,“我也略懂药理,不如让我去看看。”陆长风打量她一眼,面上无甚波澜。因着是蛮月带来的人,也没过多怀疑,便让她进去了。
片刻后,叶茯苓来请他二人进去。
陆长风望着半靠在榻上的七皇子,道:“可以啊,演戏演到我这儿来了。”
他长相俊美,或许是在病中,倒显得有些阴柔。蛮月是偏好柔弱美人,可却不喜欢他这类的。身上裹着的狐裘,脚上踩的鹿皮靴,还是个药罐子,一看就不是好养活的。
“你这是说什么话,我可是真病。”傅瑾书反驳道。
蛮月看看陆长风,再看看他。好哇,这两人又在话里有话,生怕她听懂一句。虽然听不懂,可她一向好面子,不想在别人面前落了个糊涂蛋的名号,还煞有其事的点点头。
瞧她这般迷迷糊糊,不懂还要装懂。陆长风心下觉得好笑,拉着她坐下。
看他们如此亲昵,傅瑾书挑挑眉。他摆摆袖子,坐正来:“时候不早了,戏也做足了,我该走了。”
他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门口走。蛮月本以为他是装的,可仔细看,他的脚是真跛了。
傅瑾书走到门口,忽然转过头来对蛮月说:“郡主身边这位医女医术精湛,不知可否借给我几日?”
蛮月眨了眨眼,还未说话。叶茯苓走上来,“我想与小郡主单独说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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