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刘璞张大了嘴巴,一脸得不敢置信。
“请立储君一事,当真不是母妃安排的?”
他都懵逼了。
母妃告诉他,这事不是薛家做的,怎么可能。那么多人一起上本请立储君,而且点了他的名字,不是薛家又是谁?谁在背后默默帮他,做了好事还不留名,天下间有这般舍己为人的人吗?
“此事当然不是本宫安排。此时安排请立储君,你以为是好事吗?”
“难道不是好事。”
“动动你的脑子,大军即将出征,这个时候当然是想办法进入讨伐戎狄大军挣一份军功。等到军功到手,朝堂内外都夸你的时候,再请立储君也不迟。本宫同你舅舅都商量好了,谁想到突然冒出一群人请立储君,将之前的计划全都打乱了。气煞本宫。”
薛贵妃一脸气呼呼,很是不忿。
谁这么害她,不是张皇后就是许贵妃。
许贵妃脑子没这么好使,许家也没这么大的能量,那么必定是张皇后和张家一手操作了此事。
“那……那些人请立储君,就是为了破坏母妃的计划,真的不是为了我?”
“你傻了吗?你父皇的态度你没看见吗?你父皇自个都说春秋鼎盛,这个时候立下储君,等于是在抢班夺权。你父皇那么在意手中权势的人,他怎么甘心立个太子在跟前碍眼。”
“母妃的意思是,父皇不打算立太子?”吴王刘璞脸色煞白,这和他想象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父皇那么宠爱我,怎么会不愿意立太子?”
他想不明白。
他既然是最受宠的儿子,父皇理应将最好的东西给他。还有什么比得过太子,太子之位才是最好,没有之一。
薛贵妃叹了一口气,“你清醒点,换做是你,你会在这个年纪将手中大权交给儿子吗?不到死那一刻,谁又甘心。”
“这么说来,太子一事岂不是白费功夫,反正父皇也没打算立太子。”
吴王刘璞一脸沮丧,仿佛被抽干了力气,一下子失去了奋斗的目标。
曾经笃定的事情,全都成了泡影。
“你父皇没打算立太子,可是形势比人强。本朝规矩,立太子是迟早的事情。所以得逼,逼着你父皇立下太子。”
“如何逼?”
“第一步就是军功。”
“那之后呢?被人逼迫,父皇一定不高兴。父皇不高兴,我的太子之位还有指望吗?”
薛贵妃特嫌弃地看了眼亲儿子,“和你说了多少回,不要总是盯着你父皇,你得放眼朝堂,放眼天下。立太子是家事吗?那是国本,是事关国家兴衰的大事,岂能容你父皇一人乾纲独断。
你将满朝堂文武官员都当成了白痴了吗?就算你不争那个位置,朝堂官员也会帮你争夺,这是国本,是国家大事,容不得陛下的私心。”
“文武百官真的会替我争?”吴王刘璞这会有点不自信,不像平日里的他趾高气扬,舍我其谁。
薛贵妃给他打了一剂信心,“你是长子,不立你为储君还能是谁?刘珩那个病秧子远在封地,按照本朝的规矩,就藩就等于是放弃了储君之位。”
“可是老二也被封了王,也没就藩。”
“刘玉算个屁,杨贤妃算个屁。他们母子没本事同咱们争。”
“许贵妃呢?”
“哼!一个襁褓中的婴孩,能不能活着长大还在两可之间,争夺储君之位他就没资格,朝廷百官也不同意一个婴儿被立为储君。”
吴王刘璞一瞬间又恢复了信心,“这么说,那个位置一定是我的?”
“别高兴太早。你父皇心意难测,今儿又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心中定然对你不满。一会你去请罪,设法让你父皇消气。你只需咬定一件事,今日朝堂上请立储君一事同你没半点关系,你事先完全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
吴王刘璞重重点头。
接着,他心头一慌乱,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坏了!我笑了!”
“什么?”薛贵妃有点懵逼。
吴王刘璞急忙说道:“我在朝堂上的时候笑了,就是请立储君那会。”
“你个混账东西。”薛贵妃气得拿起鸡毛掸子打人。
吴王刘璞赶紧躲开,“母妃息怒,当心,万一打坏了母妃的身子如何是好。”
“你还知道关心本宫,你个不孝子。什么时候不笑,偏偏在那个时候笑。你该哭,这点道理都不懂,你个蠢货。”
薛贵妃气得心口疼。
想她屹立后宫十几年不倒,何等的聪明机智,为何生个儿子却没遗传她半分聪明,倒是将刘氏家族的傻子气继承了十足十。
在薛贵妃眼里,刘氏家族,上至皇帝下至破落户宗亲,都透着一股傻气。
就比如张皇后,有钱,长得又美,家世又好。拉拢了张家就等于是拉拢了勋贵集团,这等上好买卖元康帝却不屑一顾,非要踩着众兄弟的尸体上位,落下一个残暴不仁的名声。
这不是傻又是什么。
当然,如果元康帝不傻,就没她薛贵妃什么事。
从她的立场来说,元康帝越傻越好。不傻,她的儿子怎么能成为长子,怎么能染指储君之位。
片刻后,她缓缓消了气,指着吴王刘璞质问道:“你身边那么多谋士清客,就没有一个给你讲一讲真正的道理?莫非全都是骗吃骗喝的半桶水。既然如此,将你身边的谋士清客全都赶出去,本宫给你安排一个真正的谋士。”
“啊?”
吴王刘璞有点不愿意。
府中的谋士清客,在他看来挺好的,一个个说话又好听,又会制造乐趣。他就喜欢谋士清客们在耳边说话,顺耳!
全都赶走了,等于少了一半快乐。
“母妃,儿子身边的谋士也有几个得用的,好歹留几个。”
“最多留下三个。真不知你都招揽些什么牛鬼蛇神。本宫提醒你,不要闹得太过分,穿到你父皇耳中,当心里父皇对你生出不满。”
“父皇每日日理万机,哪里有空关注儿子府中的小事。”
“你父皇的确没空关注你的小事,但是,只要你的小事传到你父皇耳中,必定会引起你父皇的不满。以后,你给我警醒些,还没被立为储君就如此荒唐,文武百官会怎么想?你父皇会怎么想?”
吴王刘璞嘴上答应着,心里头却不以为意。
此刻的他,又恢复了舍我其谁的信心。
他是皇长子独得宠爱,唯一有资格和他竞争的刘珩已经滚去了封地。所有兄弟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至于许贵妃的儿子都还没序齿,更没资格和他竞争。
太子之位非他莫属,偶尔荒唐一下又能如何。无非就是挨一顿批评,对他的实际利益不损分毫。
他坚信,父皇最宠爱的人是他。
带着这份信心,他奉命来到建章宫请罪。
却没想到……
“滚!叫他有多远滚多远,朕不想看见他。”
大殿内传来咆哮声,那是熟悉的声音。过去,这道声音是温柔是慈爱,而今为何变成了咆哮?还让他滚。
他恐惧,惊慌,紧张直接跪在大殿门外请罪,一脸惶惶然不可终日。
“王公公,你务必帮帮本王。本王要面见父皇,要当面给父皇请罪。”
“王爷走吧!陛下这会正在气头上,谁来都不好使。过两天,等陛下气消了,王爷再过来请安也不迟。”
“王淳厚,你在干什么,滚进来。谁让你和他啰嗦的?”
大殿内再次传来元康帝的咆哮声。
王少监浑身一哆嗦,“王爷,快回吧,陛下发怒了。”
说完,他急急忙忙离去,回到元康帝身边伺候。
吴王刘璞茫然地跪在大殿门外,不知是该听话离去,还是继续跪着。
他听着大殿内动静,太远了又隔着一道门,什么都听不见。
怎么办?
京城近来的天气很不好,刮风,冷飕飕的。
他就这么跪了一会,已经开始哆嗦。继续跪下去,非得生病不可。
要不就离开吧!听王少监的话,过两天再来请罪。
于是乎……
不曾正经吃过苦,过去也不曾被元康帝苛待过的吴王刘璞,捶着膝盖缓缓起身,离去。
大殿内……
王少监轻声说道:“启禀陛下,吴王已经退下。”
元康帝听闻后不见喜悦,唯有一声冷哼,“他倒是会投机取巧。平日里朕再三叮嘱他好生用功学习,他是左耳进右耳出。你让他赶紧离去,他还就真听了。”
王少监噗通,跪了,“老奴有罪,老奴有罪!”
“你没罪,你有什么罪。你让他离开,是对的。但是,这小子,呵呵……”
元康帝那一声呵呵吗,落在王少监耳中,仿佛催命符,又像是地狱来客,来自地狱十八层的声音。他浑身一哆嗦,心情越发忐忑。
他亲近薛贵妃,偶尔给薛贵妃送送消息,这事瞒不住人。
他以为陛下不在意,却没想到,只要做过迟早有秋后算账的一天。
“派人将方天寿叫回来。”元康帝突然说道。
王少监一惊,小心翼翼说道:“启禀陛下,方公公正在外面监督挖矿。”
“挖矿自有下面的人操持,叫他回来。”
“诺!”
王少监内心惶恐,难道他要失宠了吗?方内监一回来,他怕是轮不到近身伺候陛下的机会。
这,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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