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野道士给陛下敬献丹药,陛下不怕吃死自己吗?”
叶慈一张嘴,一如既往的毒舌。
刘珩哭笑不得。
幸亏隔墙没有耳,此处野外,又是自家的地盘,倒是不用担心被人偷听去,传到父皇耳中。
嗯,他已经在心里头,默认这一片,全都是自家地头。
他和叶慈是未婚夫妻,自然是不分你我,双方一体。
“父皇服用丹药后,雄风不减当年。你听说了吧,许淑妃怀孕。在这之前,宫里已经七八年没有诞生过皇子皇女。”
“呵呵……许淑妃不怕生个傻子出来吗?”
“有这么严重?”刘珩半信半疑,莫不是夸大其词。
不曾听说哪个人服用丹药生下来的孩子竟然是傻子。
叶慈冷笑一声,“你以为丹药是可以随便服用的吗?就好像药物一样,必须对症下药,根据每个人的身体情况调整药方和用药剂量。丹药也是一样的,不是谁都可以服用,也不是想服用就能服用。你说的那个钦天监的吴道士,莫非是个野道士?”
“野道士不至于,他有正经来历,称得上名门子弟。”
“甭管他是不是名门子弟,胆敢给陛下敬献虎狼之药,要是跑得快就算了,跑慢了一步等着杀头吧!”
刘珩一听,微蹙眉头。
“你似乎认定吴道长敬献的丹药有问题。”
“有没有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丹药不是随便可以服用的。尤其是这种提升精力,使中年人犹如青年一般精力充沛,必然有副作用。爆发是迟早的事情。”
“照你这么说,丹药一无是处。”
“我可没这么说过。丹药好不好,你得看是谁炼制?”
刘珩立马就领悟到了关键点。
“青云子道长擅长炼丹,如此说来,青云子道长的丹药或许真有延年益寿的作用。”
“你可别打我师父的主意。我师父闲云野鹤,不沾染俗世因果。”
“你不就是他的俗世因果吗?”
“我怎么能一样,我可是正宗的道门弟子。不和你闲扯,总之,你可以打我的主意,但不许打我师父的主意。”
叶慈下了最后通告。
刘珩哈哈一笑,“好,我答应你,不打青云子道长的主意。就算我真的打他主意,连我父皇都找不到的人,我哪有本事把人找出来。”
“那是!”叶慈一脸嘚瑟,“只要我师父不乐意,没人能找到他,包括我在内。”
“莫非青云子道长果真是陆地神仙?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一点踪迹都打听不出来。”
“你就当我师父是陆地神仙,多点敬畏之心没错。他会保佑你的。”
刘珩:“……”
突然有种神神鬼鬼的感觉。
两个人下了山,刚走进庄子,就遇到迎面走来的叶二郎。
场面有点尴尬,这只是叶二郎一个人的感觉。
他很紧张,顿了顿,才醒过神来,急忙上前请安。
“草民见过王爷!”
“免礼!不到一年,再次见到二郎,二郎为何如此憔悴?”
叶二郎没想到定王对他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和蔼。
紧张的心情微微有些放松。
“此次厚颜来见四妹妹,着实有些羞愧。”
“你倒是坦诚。你感到羞愧是应该的,毕竟你们侯府亏欠她良多。之前,本王原本打算让你们叶家补偿叶慈,付出相应的代价。幸亏叶慈过继到章先生名下,和你们叶家脱离了关系。否则,二郎今日应该没机会站在本王面前。”
叶二郎愣住,冷汗直冒。
愚钝如他,也听出这番话隐含的威胁之意。
叶慈脱离叶家,只要叶家不来打扰叶慈,过往恩怨一笔勾销。
如果叶家非要纠缠,他刘珩纵然不受宠,但是想要收拾一个落魄侯府,也是轻而易举。
刘珩不再过多言语,而是看着叶慈,等着她表态。
叶慈:“啊,忙了一个上午,饿死了。我先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你们继续聊。”
她跑了。
场面怪紧张的。
叶二郎已经感受到刘珩的威胁,她就没必要继续出头再往对方伤口上撒盐。
叶家长辈骚操作,叶二郎本人品性不坏,她会区别对待。
……
叶二郎浑浑噩噩回到房里。
良久,他问叶仲,“王爷的话,你都听到了吧。我早就说过此事不成。收拾行李,准备回京城吧!”
叶仲脸色煞白,堂堂亲王殿下的威胁,他一个小人物哪里承受得起。
“可是……就这么回去,如何给侯爷交代。而且,四姑娘什么都不曾说过,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如果真有转圜的余地,刚才四妹妹就开口替我打圆场,何至于一句话都没有就跑了。显然,四妹妹心里头对叶家并无感情,唯有厌恶。只是勉强看我不曾为难过她的份上,给予我少许脸面。我若是不识趣继续留在田庄,恐怕这最后一点情分都会被耗尽,从此再无来往可能。”
叶二郎这会脑子特好使。将事情前后经过想得清清楚楚。
他认为,若想留点香火情,就别开口求人,赶紧麻利地回京城。
大管家叶仲,是平武侯叶怀章特意派来督促叶二郎,身负使命。
出京之前,他打下包票,一定会督促二公子用心办事。
来之前,他将事情想得太简单。区区一个小姑娘,又是叶家血脉,不看僧面看佛面,求一求总归要松口。
姑娘家脸皮都薄,肯定架不住威逼利诱。
哪里想到,人家根本不给他威逼利诱的机会。一天到晚,面都见不到。庄子里的庄丁早就得了吩咐,一问三不知。
叶慈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整日漫山遍野的跑,身边还跟着一个定王殿下,就跟门神似得。
难得遇面,结果,定王直接替她出头。
这如何是好?
叶仲想了想,说道:“就算要回京城,也要当面告辞。趁此机会,二公子不妨将事情坦诚,无论四姑娘帮不帮,总比事情都没说出口就灰溜溜回京城强许多。”
叶二郎琢磨了一下,认可了叶仲的说法。
次日一早,他请人传话,说打算回京城,要当面告辞。
叶慈抽空和他见了一面。
“听说二公子要回京城,我祝你一路顺风。”
没有挽留,叶二郎唯有苦笑一声。
“四妹妹是否认为我脸皮太厚,已经脱离了关系还敢厚颜上门。”
叶慈轻声说道:“我知道二公子也是被逼的。你是晚辈,长辈的吩咐不能不听从。”
叶二郎仿佛遇到了知己,满肚子苦水一口气倒出来。
“多谢四妹妹谅解。家中长辈做法,我一直不赞同。当初,我曾答应你要说服母亲,接你回家。奈何,事情变化太快,我无力改变。后来父亲做主将你过继,我更是无能为力。
我曾劝过父亲母亲,他们一意孤行,哎……我虽然理解他们的做法,但我一直都不赞同,做人不能这般无情无义,而且还是自己的亲人。
如今你有了福星名声,盖住了天煞孤星的名声,又得了陛下表彰,家里人眼羡,就想搭上你这边的关系,助父亲一臂之力,能在官场上更进一步。
我劝过,我也不想来,奈何我的话无人听从。不瞒四妹妹,我虽然是长房嫡子,可我在家并无什么分量。
我一直想着,他日我若是继承了侯府,定不会这般处事。该给四妹妹的补偿,我一定给足。四妹妹认不认叶家不要紧,但叶家不能忽视你的存在,不能昧着良心做事。”
“多谢二公子一番好意,补偿我不需要。既然已经和叶家脱离了关系,以后我们各走各的路,就当彼此是陌生人。陌生人又怎么会来往,你说对吧。”
叶二郎好尴尬,“四妹妹言之有理。只是……血脉亲情,父母长辈能轻易割断,但在我心里头你始终是四妹妹。”
叶慈抿唇一笑,不和他纠缠这个问题,“此次你无功而返,回去后必然会遭到长辈呵斥,说不定还会影响到你的前程。我教你一个法子,你转告侯爷,叫他莫要痴心妄想。安分守己,还能保存侯府。若是跳得太欢,引人注意的话,当心断送了祖宗基业,成为叶家的罪人。”
叶二郎大惊失色,“四妹妹可是得到了内部消息?难道朝廷要对我们叶家不利?”
叶慈郑重说道,“我姓叶,名声过于响亮,然而我已经和叶家脱离关系。以后关于我的事情,无论好坏,只要叶家不动弹,朝廷自然放过不理会。若是叶家动静过大,难免有人趁机迁怒,置叶家于死地。
叶家但凡有个脑子清醒,目光稍微长远的人当家,就该明白现在不是蹦跶的时候,也别指望升官发财。能保证眼下的富贵已经是侥幸。太过贪心,又是当下这个局势,而且未来几年朝中局势只会越来越坏,警惕啊!”
皇子们一个个成年,野心开始滋长。
加之许淑妃怀孕,万一生下皇子,可以预见未来几年的朝堂党争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许家,薛家,张家……
这还只是外戚。
武将派,文官派……
文官里面又分好几个派系,北方派系,南方派系,沿海派系……
武将里面也有好几个派系,边关守将一派,地方驻军一派,京城三大营又是一派……
朝中皇子王爷,后宫嫔妃皇后……
大家轮番上阵,可想而知那场面得多热闹,多复杂,多血腥。
一着不慎,就有可能满盘皆输,身死道消,抄家灭族。
未来的年月,直到新皇登基后的几年,将是王朝最混乱最血腥的年月。
除非元康帝有本事平衡各方势力,团结大部分人,立下令众人信服的储君,还要确保未来几年没有大的天灾人祸肆虐……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
皇帝当得越久越变态,疑心病越重。
许淑妃只是怀孕,已经闹得京城满城风雨,朝堂三天一惊。
等许淑妃生下皇子,那还得了。
等着瞧吧,几个月之后,朝堂必然会掀起新一轮风暴,不知谁死谁活。
平武侯叶怀章整日里想着占便宜升官发财,当心动静太大,成为了炮火。
还有老太太许氏,见利忘义,毫无慈爱之心。偌大一个侯府,不仅不能团结对外,反而内讧不断,这么下去迟早取祸。
这些道理,叶慈没办法明着说,只是含蓄提醒一二。
不过,她也没指望叶怀章会听取她的劝告。
她在叶家眼里就是个工具人,有用的时候就拿来用一下,没用的时候就扔在边上。工具人没资格提出建议,左右侯府的未来。
她言尽于此,听不听在于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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