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春来早,刚进入二月天气已经渐暖,而不断传回的消息却让人从心底发凉,但卫王府的人们却显得并不十分焦心,因为大家都清楚一旦有事儿,丢了谁也不会丢了殿下,只要紧跟着就不会有事情。再说现在各处粮食都紧张,听说现在禁军都开始由三餐减为两餐了,而他们虽然吃的不能说好,但是管饱,所以也十分满足,盼着这样下去也好。
“殿下,下官有事禀告,如不采取措施府中要出大事的!”每日府中有职事的早膳后都会到堂上问安,请示些事情,可也多是些鸡毛蒜皮之事,可今天大家刚刚施过礼,郝云通突然说道。
“哦,郝翰林有什么不妥吗?”赵昺先前探探身子问道。众人也被吓了一跳,可想想也没听说府中有什么大事情发生,都竖起了耳朵看向郝云通。
“殿下,如今府中人口众多,日常起居饮食混杂一处,又随处便溺,以致府中污浊不堪,人身上都生了虱虫,情形令人担忧。”郝云通面带焦虑地说道。
“呵呵,郝翰林,不要吓唬人了,人身上有几只虱虫又有何大惊小怪,皇帝身上还有几只御虱呢,何况我们这些军汉!”赵孟锦听了笑着说道。
“就是,就是,人有三急,屎尿来了,哪里还顾得上寻个好去处!”章子珍也笑着言道。
“郝翰林想多了,船上往往人多地狭,都是人挨着人,不也没有什么事情吗?”东石寨统领刘洙也不在意地说道。
“哼,你们倒是忘得快,还记的疫船上的事情吗?”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都觉得郝云通是危言耸听,若不是顾忌着谁都有个三灾六难的离不了医生,恐怕难听的话早就说出来了,而郝云通的脸色在讥笑中已变的猪肝一般,显然愤怒到了极点,他猛的站起冷哼一声吼道。
“啊?!”郝云通话音就像惊雷一样炸响后,堂上立刻寂静无声,尤其是从疫船上走下来的赵孟锦、周翔等人面色几变,疫船上地狱一般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每日看着一个个同伴痛苦的死去被抛入大海,那种无力反抗等死的滋味没有人愿意再来一次。
“郝翰林,府中有人传染了疫病?”刘洙颤声问道,他虽没有上疫船,可也见过军中病患被人拖走时撕心裂肺哭号的惨状,简直与上刑场没有区别,甚至还不如挨上一刀来的痛快,也免得受那些病痛煎熬之苦。
“昨日我在府中巡查,已有体弱者患病,尚未有蔓延迹象。”郝云通答道。
“哦,郝翰林不带这么吓人的,洒家还以为疫病已发,原来只是偶有人患病。”赵孟锦长舒口气道。
“赵将军此言差矣,一人患病就会传染给两个,两个就会传染给更多的人,难道非得等到流疫爆发,王府被封才算是严重吗?”郝云通怒道。
“郝翰林莫恼,洒家只是说说而已。”郝云通怎么说也在疫船上照顾了他们那么多日,说有救命之恩也不为过,见他急了连忙讪笑着陪小心道。
“郝翰林,自去岁军中流疫爆发,患病者甚众,至今尚未完全消除,时下又有流行之兆,你可有良方?”眼看堂上众人面面相觑,想是琢磨着如何能逃过此劫,这时赵昺也面带焦色问道。
“殿下,下官以为当务之急有三:首先应将府中人等疏散,将病患隔离,以免挤在一处相互间传染;二者消杀虱鼠,严禁随处便溺,乱扔杂物;还有便是勤晒被褥,保持衣着整洁,不准饮用生水,少吃生食。”郝云通拱拱手说道。
“嗯,蔡将军、赵将军、刘将军、黄公子、章义士你们以为可行?”赵昺听了点点头,转向四位临时管队。
“殿下,下官以为郝翰林所言极是,做起来也不难,但是府中现有人口五千二百七十余口,即便想分营而居,一时也寻不到那么多的房屋,更是缺少营帐!”见殿下发问,蔡完义想想说道。
“嗯,还有吗?”赵昺点点头,又问道。
“殿下,恕在下无礼,府中人口众多,而茅厕只有两间,众人随处便溺也是不得已。”黄显耀说道。
“殿下,大家也想勤换衣服,可我们出来的匆忙,只有身上的衣物,根本无法换洗,以致生了虱虫。”刘洙有些无奈地说道,他们在护驾路上是一路跑一路丢,现在身上的军装早就破烂不堪,只能是勉强蔽体。
“洒家以为大家所说属实,但这些与疫病流行相比皆是小事。房子少,我们可以再建;茅厕不够,我们多修几所便是了;衣物缺少,只要设法筹集,再说殿下已经吩咐庄员外使人缝制。”刚才还在讥笑郝云通的赵孟锦听说可能这些坏习惯可能会引发瘟疫,态度立刻发生了变化,不过他说得也对,在保命面前任何困难都不能称之为困难。
“下官认为赵将军所言不虚,现在天气渐暖,常人只需简易房屋便可居住,将妇孺体弱者留于府中居住便可,只要殿下拨给下官一支人马便可在数日内建好新营地。”这时周翔也站起身说道。
“大家以为如此可行否?”两人的话让人眼前一亮,众人都不住点头,赵昺却没拍板,再次问询众人意见。
“殿下,下官以为可行,甲子镇地狭人稀,位置偏僻,物产不丰,虽是暂避的好地方,但朝廷不会在此常驻,住的简陋些也无妨。”蔡完义表了态,但似乎还有话说,“殿下,下官也有建言,如今我们人数不少,也划分了数队,但各部都是各色人等混居,战力参差不一,号令不同,一旦有事便会溃不成军,因此下官以为可借此机会重新编队。”
“蔡将军所提甚好,现在虽看似平静,但强敌环伺,战事随时都可能爆发,我们也可整训队伍,勤练武艺,省的打起来时手忙脚乱。”赵孟锦立刻响应,他也是领兵的大将,当然知道以眼前各部的情况,打起来别说能胜,自保都不一定能做到。
“对,如今各部军纪松散,虽没有作奸犯科者,但打架殴斗、偷盗财物、骚扰土民者有之,也应一并予以加强管束,谨防来日因小失大。”黄显耀也说道,他虽未有官职,但他生于将门之家,而宋军中又有子代父职协助管理所部的传统,见识还是有一些的。
“不止如此,前一段我们连番恶战,衣甲兵器缺损甚多,船只也泊在港中无人管理,战事一起不免失措,也应趁此闲暇点检,修整补充。”刘洙身为一寨水军之首,首先考虑的是尽快恢复战斗力。
“不错,府中多是义勇,平日虽有校阅,可毕竟缺乏,也应借此机会多加训练,以提高战斗力。”章子珍说道,他在护驾的战斗中深深体会到自己率领的宗勇战斗中不惧生死,勇猛向前,但是还是缺乏组织训练,号令不通,进退无序,以致比官军的损失大出许多。
“正是,乡军不加训练难以参加战斗,尤其是在海上,更容易是船毁人亡。”赵孟锦言道。
“诸位所议极是,那大家就拿出一个章程,以便我们重新编练队伍,整顿船只,筹备衣甲、兵器。”赵昺十分欣慰,大家总算说到正题上了,自己也可以迈出第一步。
“属下(下官)职责所在,尽请殿下放心。”众人起身齐齐施礼道。
“国破之际,诸位舍家纾难,危难之时不离不弃,本王谢过了!”赵昺冲堂下拱拱手说道。
“殿下言重了,我们还未谢过殿下收留之恩。”蔡完义说道,他们清楚的很,没有殿下的维护,他们早就被抛弃了。
“同舟共济正是我们的缘分,现在本王先走一步,否则元妙大师要生气了,余下的事情就有劳诸位啦!”赵昺说罢跳下椅子冲大家做了个鬼脸道。
“恭送殿下!”大家会心一笑,再次施礼道,现在王爷正被元妙大师逼着练武,据说十分之严厉,看来王爷也真是怕了,不过心中很踏实,王爷再如何聪明,毕竟也是个孩子,不需要去费尽心思去揣摩上意,只需做好事情就可。
赵昺也看出众人的戏谑之意,面露尴尬却在经过郝云通身边时对他暗树了下大拇指,而其也对王爷相视一笑。大家看王爷羞臊的样子更觉有趣,忍不住发出哄笑,可郑虎臣看着殿下逃也似的的背影若有所思,直觉告诉他事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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