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止页城堡召唤台——
泛着点点亮光的液滴,顺着光滑白嫩的手臂,滑出一道又一道鲜艳的纹络。待滑至指尖时,液滴悄然无声地脱离尚有温存的主体,迅速着落到地面的一小滩液体群,溅起了小小的水花且发出微不足道的声音。
但是长长的睫毛还是微微地颤抖了一下。紧接着眼皮便被缓缓地打开来,露出了一双宛如冰色晶体的眼睛。
焰血玥烯重新朝自己能够探视到的范围扫视了一遍,目光最终落在了站在她正前面,身着齐整西装的高大的人身上。
他背对着她,右手臂直直地向前伸展。
玥烯隐隐约约能够听到男人那念念有词的声音,就像咏唱诗句那样显得飘忽不定。不一会,男人的腰间突然出现了一道深红色的光圈,围绕着男人缓缓地转动着。伴随着男人持续咏唱的句子,光圈开始扩大开来,甚至把玥烯这边的空间也圈了进来。
玥烯能够清楚地看到光圈上镶有令她恐惧的文字。
光圈扩大的同一时间,地面开始剧烈地震动起来。虽然玥烯被紧紧地绑在一根粗大的木柱上,但是地面剧烈的晃动通过木柱让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而且,眼前的那轮显得特别诡异的月牙也在不规则地晃动着。
男人转过身来,脸上充满了愉悦与兴奋。
“诺希德曼……”
玥烯突然感到脚底下一阵阴冷的气息直窜上头顶,连带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被瞬间冻结。她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皮肤都已经鸡皮疙瘩,一种异样感缠绕着她的心。
伴随着寒冷气息而出现的是宛如磨牙般的诡异声响。玥烯低下头,惊愕地发现脚下的方阵图中间,一颗突出的,带有细密血丝的巨型眼球正死死地盯着她。这颗湿淋淋,还能够自如转动的深紫色大眼珠像是从地上长出来的一样,滴溜溜地转着,把玥烯全身上下看了个遍。
盯着脚下这颗似乎比自己身体还要大型的眼球,玥烯大气也不敢出,她甚至已经感觉不到自己正身处于什么地方了。
“吾以焰血之血为祭,”诺希德曼朝玥烯方向用力一挥袖,紧接着双手成拥抱状,头仰向早已变得昏红的天空。“换汝真切之身……”
说着,诺希德曼从西装的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并打开,里面正静静地躺着一条又长又黑的头发。
方阵中的眼珠子朝诺希德曼的方向望了望后,从地面突然伸出了莫名的鲜红色触手,伸至诺希德曼的面前。
诺希德曼从盒子里面取出头发,递到了触手的跟前。黏糊糊的触手轻轻一碰头发,头发就被牢牢地黏在了触手光滑且黏黏的肉壁。
触手再次缓缓地缩回到了地里。
过了大概数秒,巨型眼珠子的视线再次转向了玥烯,让玥烯不觉后背发冷。
方阵中再次出现了一条触手。这次触手紧贴着地面并向前滑行,直接冲到了玥烯手的下方,也就是积成一滩的血液前。肥嘟嘟的触手前端微微扬起,一秒钟也不到的时间就一头扎进血液中。被溅起的血液弹到了忽而肿胀忽而收缩的前端上,顺着滑溜溜的肉壁滑了下来。
触手很快就把地面上累积了不少的血液吸收得干干净净,然后高高地扬起了前端,直直地对着玥烯。玥烯能够清晰地看到那忽大忽小的前端里,布满了又细又密的獠牙。它像是生物那样不停地喘着气,虽然没有眼睛,但玥烯总感觉它是注视着她仍然在滴血的手。
眼珠子不安分地动了动,发出了像是液体碰撞般的声响。地面再次窜出了数十条长相一模一样的触手,但这次它们并不是像先前的触手那样贴地而行,而是一条条地腾空而起,无一不对着被紧绑在木柱上的焰血玥烯。
预料到情况不妙的玥烯屏住呼吸,身体一边做着无谓的扭动。她的目光从左边的那条开始,沿着一条条蠕动的触手一直扫视到最右面的那条,又折返到中间的那条。
它们随时都会有扑过来的可能……到底是一起上呢,还是左边的先上,又或者是轮流上?玥烯现在真是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事到如今她还是第一次对自己丰富的想象力产生厌恶。越是潜意识地去抑制自己的想象,她脑海中绘制的画面就越是让她毛骨悚然。
“啪!”左斜方的触手没等玥烯反应过来就率先窜了上来,一下子就一圈圈地缠绕上了玥烯左腿。剩下来的触手也接二连三地缠上了玥烯其他的部位,由于用力过猛,钳制玥烯的木柱子甚至出现了倾斜。
除了被突然袭击时发出一声尖叫之外,玥烯只能束手就擒。除了四肢各被缠住之外,她的腰和脖子也难逃一劫。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是,缠她脖子的触手正滑向她的胸部。
“哼,果然什么样的人就会使用什么样的术式,真是恶心死了。”玥烯说着,嘲讽般地看向仍然气定神闲的诺希德曼。
诺希德曼“哼哼”地干笑了几声后,向前走了几步,在大眼珠子处站定。“我还真是佩服你呢,这种时候还能说这话呢。这点果然是遗传了玥珑呢。”
“……”玥烯猛然打了一个冷战,因为那条令她倍感恶心的触手已经抵达了她的胸前。
“放心吧。”诺希德曼颇为欣赏地看着玥烯憋得通红的小脸,“这家伙很快就会戳穿你的心脏。到时候,你的整具身体都会成为它们的饵食。”
“真是太没美感了……”玥烯小声地低喃着,像是只说给自己听一样,“我又不是美少年,为什么要受这种对待呢……”
“可恶!”
焰血曦爚狠狠地捶打了一下眼前看不见的屏障。
明明召唤台的门口就在眼前敞开着,只要穿过这道厚厚的门口,就能够马上赶到烯的身边了。但是——
由于萨菲斯之式已经启动了,术式发动时产生的隔绝屏障也随即形成。更何况,身为术式经验老到的诺希德曼,在召唤之前肯定会自己另外设置了隔绝用的屏障。
原本曦爚打算利用血鞭将屏障劈烂,但是无论他尝试多少次,血鞭都没能够像刚刚那样出现。看来刚刚在和狼翾战斗的时候,曦爚已经体力透支了。
少炎傲用手掌按在屏障上,通过屏障内的气流获取信息。
从他紧皱的眉头可以看出,那边的情况不太乐观。
虽然隔着无色无形的屏障,但是他们很确定刚刚从远处传来的那声尖叫肯定是焰血玥烯发出来的。
曦爚之所以现在变得这么不安分也正是因为他已经束手无策。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用飞过去的……
等等……
“少炎傲,你不是可以飞过去吗?”
但是对方给出的答案让他大受打击。
“如果可以飞过去的话,我和大婶早就飞过去了。我们来的时候他早就在召唤台周围设了防护,大概是猜到我们会用这个方法吧。”
少炎傲说着,斜眼瞄了瞄一直站在旁边沉默的上官煈。那家伙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没有说话,从那张过分平静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感到莫名火大的少炎傲伸手用力摇了摇上官煈的肩膀。
“煈!”
“……嗯?”
上官煈像是如梦初醒般抬起头来,一脸茫然地看向少炎傲。
“振作一点,这种时候你还在发呆。”少炎傲见他这样子也不忍心进行一番说教。不过老实说他也不敢。
“对不起……”上官煈手扶额头,轻轻地松了口气。刚刚平静的面孔像是被摘下来的面具那样消失不见了,现在他的神情倒是有种落魄的感觉。
“殿下,你的胸膛发光耶。”站在一旁的灱仞突然手指向上官煈,疑惑地叫了起来。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上官煈,上官煈自己也疑惑地低下了头。
隔着黑色布料的衣服,上官煈的胸膛处正闪烁着一点忽隐忽现的红色亮光。上官煈拉起下垂的项链,闪烁着红光的黑色小石子便摇晃着出现在众人面前。
那是一颗只有大拇指大小,不规则形状的黑石头。在没什么特别的外表里面,却闪烁着忽亮忽暗的红色光芒,就像被黑色结界覆盖住的宝玉。
“这不是煈你一直戴着的石头吗?”少炎傲仔细地端详着仍然像在荡秋千一样的小石子,“感觉好像比以往要亮啊。”
“是呢……”上官煈把石头放在手心里,发觉这小家伙居然散发着平时所没有的微热。他一时也想不出是怎么回事,但也许和送他石头的人有关。
“这个……”冥冥一下子挣脱了炤域的搀扶,不顾四周仍然处于摇晃之中,跌跌撞撞就扑到了上官煈的面前。幸好少炎傲手疾眼快一下子抓紧了她,要不她就会把上官煈扑倒在地。
“这个不是玥珑伯母的信物吗?”
她这么一说,除了上官煈之外的所有人都失声大叫。特别是焰血曦爚,听到母亲的名字突然出现也感到异常震惊。这件事他从来也没有听说过,但是听冥冥这么提起,他倒是觉得眼前的石子非常眼熟。
“是的。”上官煈微微地点了点头,“这颗石子是焰血玥珑送给我的。”
“黑轴石是能够储存能量的稀有矿物,”冥冥说着,手指向石子中间闪烁的红光“如果这是伯母送的话,八九不离十,里面肯定储存了她的力量。”
“这么说的话,里面的红光的确是母亲力量的颜色呢……”曦爚苦笑道。
“至于为什么玥珑伯娘会送这颗黑轴石给你我就不问了,但是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里面的力量可以帮到我们。”
“但在里面的是什么力量啊?”少炎傲不解地看向冥冥。
“这我也不清楚……”冥冥面露为难的表情。
“据我所知,母亲觉醒的力量有焰和融合。可能这颗石子里储存的力量就是这其中的一种。”在曦爚的记忆里,母亲生前也就高烧过两次。
“觉醒的力量?”少炎傲仍然不太明白。
“嗯……”曦爚沉重地点了点头,“至目前所知,拥有焰血之血的女性身体内都会蕴藏有八种力量的可能性。她们通常都会在成年之时出现第一次高烧,那是第一种力量觉醒的标志。随后的力量觉醒就视个人而定了。”
“曦爚,我记得焰血玥烯她在被抓前是在发烧的吧?”
“咦?啊,是的……”曦爚对于上官煈突然称呼他的名字感到有点不习惯,事实上他们两个也没怎么交谈过。“之前已经请示过父亲。父亲觉得烯提前觉醒可能是因为形势所逼吧……”
“这样……”上官煈情不自禁地用力握住了手心中躺着的黑轴石。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听到了黑轴石像是在回应他那样发出一声小小的,清脆的回响。“现在也只能试试了。”
“如果里面的力量是焰的话那就好办了,”看着上官煈一步步走向召唤台的门口,曦爚的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焰血之血的焰之力,具有将事物燃烧至虚无的能力。”
上官煈略微点点头,握住石子的力度不禁加大了不少。他并不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朝门口走去。在感觉应该差不多要碰触到屏障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抹巨型的屏障,紧接着在屏障周围游走的耀眼光芒不由分说地就朝远处的方位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在雷电般的光芒攻击下,透明无色的屏障被迫再次现形。两道屏障互相产生了剧烈的排斥,都在竭力地保护着自己必须保护的主体。
“‘绝防’对屏障产生反应了。”灳元申不禁流下冷汗,“即使上官煈不会被弹飞,但他还是进不去啊。”
上官煈摊开手心,黑得纯粹的双眸全集中在了那点仍然忽亮忽暗的红光上。
拜托了……
像是回应上官煈内心所说的话那样,石子中的红色光突然变得光亮了不少,而且已经没有了忽暗忽亮的状态,一直保持着发亮。红色的光芒开始透过黑轴石的包围像外界散发了开来,到达外界的光瞬间形成了一个巨型的环形方阵发散开来,甚至扩散到绝防的外面,并嵌入了绝防与屏障摩擦的中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在红色方阵介入后数秒,绝防上刚刚还锋芒毕露的雷电光线变得越来越弱,甚至停止了攻击,转变为在绝防周围无目的的游走着。而刚刚还在对立的屏障,也突然像是人间蒸发一样整个无影了。
“这是……”曦爚不可置信地注视着所发生的一切,“如果没有错的话,这是焰血之血‘融合’的力量……上官煈!现在可以穿过去了!”
听到曦爚的大喊,上官煈立刻朝召唤台的入口处直奔。在他顺利进入入口的同时,绝防也消失了。
“很好!我们也跟上!”
“喂!等等!”
曦爚还没来得急阻止奔向入口的灱仞,灱仞已经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再次现形的屏障上,被弹飞到了对面的墙壁。
“没用的。”曦爚看着灱仞一脸哭相般地从地面上爬起,神情变得越发的严重起来,“只有持石子的上官煈进去……”
似乎察觉到了曦爚内心的不安,少炎傲走上前去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放心吧,进去的既然是煈,那就没问题了!别忘了他可是拥有最强之盾哦。”
“嗯……”
也只能这样期望了……
眼前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甚至已经分辨不出那轮散发着诡异红光的月牙,还有淤红色的天空。束缚她身体的,除了坚硬粗大的麻绳之外,还有又滑又黏的触手在她身上蠕动着。
心里除了恶心,更多的还是不甘。她想起了之前在焰血族本部的时候,自己和爚态度坚定地表示不希望再一味地接受别人的摆布。但是,事到如今,看看眼前的状况,再看看自己仍在不停流血的手臂……
果然自己就是个只顾向前冲而不计后果的笨蛋,天真到了极点……根本就没有看清楚事情的严重性。她很清楚现在父亲肯定已经派人来救她,从守卫兵口中也得知了上官煈和少炎傲他们也赶来了。虽然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开心,甚至一时间感到自己全身充满力量而为之振奋,但很快地,她又后悔了。
虽然不知道上官煈他们的真正意图,但玥烯能够很肯定他和少炎傲仍然在为他们的目的做着准备。由于自己的鲁莽,上官煈和少炎傲被迫提前与诺希德曼敌对,把他们一直掩饰的真实面目暴露在敌人面前。还说了能够助他们一臂之力,现在反而拖他们的后腿了。
想到这里,玥烯已经觉察不到自己的视线模糊是因为双眼湿润了。她慢慢地闭上眼睛,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待着身上不安分的触手撕裂自己的身体。
“喂,你这家伙给我睁开眼睛!”
熟悉的声音就这么硬生生地刺激她的耳膜,玥烯条件反射般地立刻睁开了双眼。但她看到的是诺希德曼突然变得异常鄙夷的神情。顺着他的目光,玥烯艰难地朝右手边扭过头去,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一双黑得纯粹的眼睛。
已经有多久没有看过这么一双眼睛了呢?玥烯已经忘记了有多长时间,但她能够确定自己一直为这双一点杂质也不能容忍的眼睛而着迷。而它们的主人全身上下也是穿着同样颜色的衣服,却让玥烯感觉非常的耀眼。
“居然打破了萨菲斯之式的外部防护……你来这里做什么呢,我亲爱的侄儿?”
耳边传来了诺希德曼的声音,玥烯可以听出来他的语气中夹杂有厌恶与惊讶。
“接人回去。”上官煈的语气波澜不惊,但是眼神却死死地盯着玥烯身上的触手,似乎要把它们盯出个洞来。
“这小姑娘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我和她的关系不是你能够定论的吧?”上官煈说着,朝玥烯的方向走去。
“没用的,萨菲斯之式的方阵防护可不像外部防护那么脆弱哦。”
就像诺希德曼所说的那样,刚刚还缠绕在玥烯身上的几条触手立刻转动着前端,与其余在半空中蠕动的同伙们一同齐刷刷地对准了逐渐逼近的上官煈。但上官煈面不改色,继续以同样的步速朝它们走去。
感觉到敌人对它们无所畏惧的触手们,疑似嘴巴的口忽大忽小地开开闭闭,露出了与光滑粘稠外表成对比的坚硬獠牙。方阵正中央的巨型眼珠子也把目光从玥烯的伤口移向上官煈,液体碰撞的声音变得格外的刺耳。在眼珠子看向上官煈的同时,触手们争先恐后地朝上官煈扑去!
结果是,触手们都纷纷被绝防反弹了出去,有的还被雷电般的光波电得缩在地面上直打哆嗦。
“煈……”诺希德曼咬牙切齿,从腰间的枪套中迅速掏出了枪,直指上官煈。
“上官煈!”看到枪支被掏出,玥烯不由得失声叫了出来。虽然她见过不少超自然的力量,但是枪支的出现多少还是让人心中产生恐惧。在速度与破坏力占优势的科学力量面前,即使那个人会运用超自然力量,也会犹豫片刻吧。
但这些在玥烯心中的推论,并没有反映到上官煈的身上。
“你伤不了我半根毫毛。”上官煈轻描淡写般地说道,“您不是最清楚不过吗?诺希伯父。”
“砰!”
响亮的枪声让玥烯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心跳都要停止了。她脑海中甚至已经想象着小小的子弹立刻贯穿了上官煈的心脏后,他便倒在了地上。
“痛吗?诺希伯父?”
上官煈的声音把玥烯拉回到现实中来。
玥烯定睛一看,只见刚刚原本应该是打在上官煈身上的子弹,反而打到了诺希德曼的右肩上了。鲜血逐渐染红了他笔直的西装,甚至开始扩散开来。
“这点伤根本就算不了什么。”虽然受了伤,但诺希德曼所表现出来的是一点也不慌张。
“也是呢。只要会治愈术的话就能止血了。”上官煈瞄了瞄诺希德曼的伤口,就在他们刚刚谈话的片刻,血已经被止住了。“跟父亲的死亡比起来,的确是算不了什么。”
诺希德曼勾了勾唇角,没有接话。
“你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找到对付我的方法吧?”上官煈见刚刚说的话对他一点触动也没有,转而掏出了另外一个话题。老实说,对于他自己提到父亲的死亡,诺希德曼所表现出来的无谓态度着实让他恼火。
果然不出他所料,诺希德曼厌恶般地皱了皱眉。他并不想再跟眼前这个打不死般的存在继续耗下去,如今上官煈跳进来搅和,他也并不能再这么悠哉地等着仪式结束。想到这里的诺希德曼立刻把枪重新放进枪套,朝大眼球的方向伸展右臂,嘴里开始念念有词。
不一会,游走在他们周围的那个巨型深红色光圈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般猛地颤抖了一下,颜色随即像是被侵染般地被染成了黑色,并且提高了运转的速度。
刚刚还和上官煈对立的那几条触手,也不管身上仍然游走着的光波,纷纷缠上了玥烯的身体。
如果把那颗暴露的巨型眼球比作人眼的话,它现在大概像是在努力发劲的状态。惨白色的眼白上布满了凸起来的血丝,而且以一条扩散出几条那样的趋势在猛增。
加快仪式的速度吗……
上官煈想着,再次握紧了垂在胸膛前的黑轴石,大踏步地就闯进了眼前的巨型方阵。
“什么!”诺希德曼不可置信地看着在绝防的包围下,上官煈就这么轻而易举地闯进了方阵强力的防护罩,并且毫发无损。还没等他想个明白,上官煈已经一脚踩在了眼白上!
玥烯身上的触手不由地痉挛了起来。
“好滑……”上官煈提起脚,发现自己的鞋底已经沾上了一抹乳白色的粘液。
“你在干什么,煈……”诺希德曼看着被上官煈踩断了的微凸血丝,还有滴溜溜地乱转着的眼珠子,心如刀绞。
“嗯?”
上官煈的脚跟再次狠狠地砸在了眼白上,待这只脚在眼白上站稳后,另一只脚也紧跟着踏上了眼球。由于被强行侵入,眼球开始不安分地起起伏伏,眼白处积聚起了不明的乳白色液体,一抹又一抹地直往地上涌。
“居然哭了呢……”
上官煈对准滴溜溜转着的深紫色眼珠子就一脚踩了上去!
就在这时,在上官煈脚底和眼珠子之间产生了一道透明色的屏障,在屏障上游走的雷电光波像一道道利刃般朝眼珠子发起了进攻。
“不要抵抗了。”俯视着瞳孔缩小了的眼珠子,上官煈加大了脚底上的力度,“你越是抵抗,受到的伤害就越大。”
黏在玥烯身上的触手像是触电般不停地在她身上挣扎,眼球所受到的痛苦全部反映在了触手们的身上。而应该身为主体的眼球即使受到光波强烈地攻击,除了光波攻击和液体碰撞的声响之外,并没有发出什么类似于哀嚎的声响,让人看了就觉得诡异。
诺希德曼看着眼前这副惨景,除了双手紧握之外,他什么办法也没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上官煈不停地蹂躏着快要承受不住的眼球。
“怎么了,诺希伯父?”
似乎察觉到了诺希德曼的惊恐,上官煈难得地勾了勾唇角,践踏的动作也突然就戛然而止。可屏障和雷电光波还没有消退,可见眼球仍然在做着剧烈的反抗。
“为什么不来阻止我呢?快过来啊。”
诺希德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少年。现在已经不再是小不点的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除了冷静淡漠之外,还有与之相反的狂妄。天真烂漫的黑瞳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深夜色。
“你肯定早就知道施术者是不能进入方阵的吧?”诺希德曼小心翼翼地询问。
“这么基本的原则我会不知道吗?”
上官煈抬起脚,一股粘液连接着他的脚底和眼珠。但那只是一瞬间,因为粘液很快就被光波切断了。他又随意性地踢了踢眼珠子,踢断了好几根血丝。
“果然是那老头子教你术式呢。”诺希德曼想起了某个男人的面孔,这使他的心情糟透到了极点。
“看你的眼神,你果然很想杀了我呢。”上官煈露出了冷笑,“但是如果你用杀死父亲的手段来对付我的话,是不奏效的。”
“什么?”
一直在上官煈身后保持沉默的焰血玥烯听到他这么一说,不小心就说出了声,但她并不打算顾虑自己突然**来是不是时候。“上任国王……是诺希德曼杀的?”
“你被老头子灌输了什么啊?”
“我都看见了。从你提取了竑的血液,到你把血和毒一起放进酒里面时的过程,我都亲眼看见了。”
听着上官煈一字一顿地说着,玥烯突然想起了自己被囚禁起来的时候,少祁竑跟她说的一番话。
直系亲族的血液能够破坏绝对防御……
“无法从我身上获取血液,所以你就把目标放在了竑的身上。我没说错吧?”
“哼……原来你从以前开始就这么不可爱呢。”
“出名疼爱弟弟的父亲,怎么可能会拒绝和你喝酒呢?也正因为如此,父亲才会丧命的。”
“然后呢,那又怎样了?”诺希德曼脸上却是毫无反悔之情,“掌控着这个国家的我,明明才是最有资格拥有焰血玥珑的人。为什么她仍然选择了只有那么一丁点人的煌羽烆……即使他当上了族长,他的实力也是不能够和我比的!我做的这些事情,全部都是为了她,到头来她却在我面前自杀……我做错了什么吗?”
上官煈听到了从他身后传来的一声哽咽。他转过头来,见玥烯的眼泪已经决提般不断地流出,脸蛋很快就出现了泪痕。这幅模样,让上官煈猛然想起来前段时间一直缠绕着他的那个梦境。梦中的那个少女,就像现在的玥烯那样浑身沾血,泪眼朦胧地躺在他的怀里。
被这么一副场景所刺激的上官煈,已经十分确定出现在他梦里的那个少女就是焰血玥烯。如果梦境是预兆未来的话,那么她现在所身处的境况并不逊色于那个梦境。
萨菲斯之式就是要把焰血之血作为祭品献给拥有复活能力的特殊魔斯萨菲斯。而诺希德曼干脆把焰血玥烯整个人拿来作为献祭,想必他是为了确保成功率。眼前的大眼球和触手都只是萨菲斯的一部分,等它完全把焰血玥烯整个人吞下去时,本体就会完全出现。
果然是和梦境一模一样呢……只是焰血玥烯以不同的形势崩裂而已……
“听到了吗?焰血玥烯。”
“嗯?”玥烯眨动了一下眼睛,注意力再次集中到了仍在不停践踏着眼球的上官煈。诺希德曼说的话并没有使他有所变化,硬要说变化的话,也就是光波变得更加的耀眼,甚至刺眼。
“你就这么甘愿被吃掉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但我想说的是,对于你的书,我存在着很多的疑问。”
“咦?”
完全没料到对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的玥烯,眼泪戛然而止。她一脸疑惑地看着上官煈,怎么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想要表达什么。
“同性之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行为,到底是为什么会发展到这样的关系,甚至是超出了正常行为的关系。攻是什么,受又是什么,还有莫名其妙的分类,这些你还没给我解释。”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上官煈,少见的喘了口气。
“你看了……”
“我不是说了会看吗?”
上官煈话音刚落,玥烯的眼泪又再次流了下来。“你肯定觉得写得很烂……”
“我只是不明白而已。”
“……”
“所以,不要给身边的人制造麻烦。”
“我哪里麻烦了!”
“已经宣布了新作时间的家伙居然还这么口硬。有时间在这里喂别人的话,还不赶快给我快点回去写!”
“上官煈……”
“乖乖写的话,我抽一下时间看也不是不可以的。”
看着上官煈面无表情的脸,玥烯破涕为笑,小脸浮现出了两抹淡淡的红晕。她没想到他真的会去看她的作品,那时候她还以为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让看上去那么正经的上官煈看她写的题材,她怎么也想象不出他看完之后会想什么。不过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他也会有傲娇的一面呢。
玥烯身上的触手在这时候突然停止了痉挛,进而加大了缠绕玥烯的力度。玥烯感到自己像是要被分割成一块块般的难受。
上官煈转身,发现在他和玥烯对话之际,诺希德曼已经悄无声息地在不停地给萨菲斯注入了新的魔力。
看来拥有“无尽魔力”称号的男人还真的不是盖的……魔力无尽是不可能的,但目前还没有人见过诺希德曼使用魔力过度的情况。上官煈虽然有绝防的保护,但绝防的发动也需要他自身的魔力。更要命的是,绝防的一大缺点是它会自己在觉察到危险的时候自动发动。也就是说,上官煈根本控制不了体内魔力被使用。
接收到诺希德曼给予的魔力,严重受损的眼球再次睁得大大的,方阵内冒出了一条又一条的触手,纷纷朝上官煈发起攻击。
虽然触手都被绝防弹飞,但是攻击上官煈的触手的数量丝毫没有消减,反而越来越多,甚至开始淹没了上官煈,叠起了一层又一层的肉壁。
“既然打破不了你的绝防,那就由你自身停止绝防的发动好了!”诺希德曼说着,开始发出了狂妄的笑声,一边还不忘继续给萨菲斯灌入魔力。
“上官煈……”玥烯已经看不到上官煈的身影。虽然一条又一条的触手被弹飞,能够说明绝防仍然在发动,但是她拿不准上官煈体内究竟还存有多少灵力。
不行,她也要战斗……不能因为身边有攻击力强大的哥哥,还有防御力强大的上官煈就松懈!
她斜眼瞄了瞄手臂的伤口,那里被触手滑溜溜的前端所覆盖。
玥烯咬了咬牙,努力回想着自己第一次运用力量的情景。她相信自己体内的血液能够明白她此时内心在想什么,既然她觉醒的第一个力量是那个的话,那就有它该觉醒的理由!
覆盖在玥烯伤口上的触手突然就被焚烧了起来!
由于突然的袭击,触手松开了束缚并在空中胡乱地晃动着。但是火焰已经迅速将它的前端烧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剩,只剩下它的身体迅速坠落到了地面。
玥烯伤口上的血液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血红色的火焰缠绕在她的手臂上。
“烧……”
玥烯一下令,火焰向张开血盆大口的猛兽一样兵分几路,饿虎扑食般地吞没了其余缠绕在玥烯身上的触手。在把触手完全吞噬之后,火焰又进而把捆绑在玥烯身上的粗大麻绳烧断了。
玥烯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娃娃那样跌落到了地面。由于失血过多和长时间被捆绑,她已经没有力气从地上爬起。
“你……”诺希德曼一下子就认出了这股力量。这股力量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熟悉了……之前看到这股力量的时候,正是他爱的人在他面前被焚烧的时候……他完全没料到眼前这个少女已经觉醒了第一个力量。
玥烯顾不上这么多。她趴在地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朝上官煈大喊道,“上官煈,给我远离这个方阵!”
虽然隔着绝防和肉壁,但是上官煈还是勉强听到了玥烯的叫声。他张大了绝防的屏障,拉大了他和触手的距离。被绝防强力推倒的触手七零八落地散了开来,上官煈立刻看到了趴在地上喘着粗气的焰血玥烯。
这家伙什么时候掉下来的?
上官煈很想立刻过去扶起她,但是如果他就这么赶过去的话,攻击他的触手转而攻击焰血玥烯怎么办?
似乎察觉到了上官煈内心的挣扎,玥烯朝他肯定地点了点头,让他照着她说的去做。
明白了她意思的上官煈,迅速退出了方阵。
在上官煈踏出方阵之时,触手们停止了追击,萨菲斯也停止了生产新的触手。
上官煈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安,他不明白玥烯会有什么方法对付这么一只棘手的魔斯,还有一个这么棘手的无赖。他很肯定玥烯的力量已经觉醒,要不她怎么会挣脱掉触手和麻绳的束缚呢。但是,她现在连爬起来的力气也没有,即使拥有了力量,也对付不了眼前的敌人啊。
“瞧你这狼狈样。”诺希德曼哼了一声,“还是乖乖地成为萨菲斯的饵料吧。”
“很可惜,我并没有这个打算。”玥烯朝诺希德曼摆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后,咬破了自己右手食指的皮。鲜艳的液体立刻涌了出来,她用沾血手指在地面上划了条竖线,并以线的末端为起点,绕着竖线画了个并未衔接的圆。
“母亲被这么一只怪物复活出来……这么侮辱母亲的事情我怎么能够允许呢……”
玥烯说着,随即把手掌按在了刚刚画的图案上。
不一会,从她的手掌中扩散出一个和她画的一模一样的放大白光圈,并且迅速扩展成和方阵一样的大小。
“这是……”诺希德曼惊讶地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全新方阵。
“逆反术式……”上官煈也一下子辨别了出来。
只要焰血之血仍然存在我的体内,我就能够力挽狂澜……
“吾,焰血之血真正拥有者……”
玥烯尽量让自己冷静并沉下心来,努力回忆着柃祾曾经给她传递过来的信息,以确保不出任何差错。
“呼唤……以守护为名之乐土……”
她要召唤吗?诺希德曼感觉自己整个人都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但是,以焰血玥烯这个初出茅庐的丫头来说,召唤出来的守护神级别也不会很高,应该不是特殊魔斯萨菲斯的对手才是……可是,这种不安感究竟是为什么呢……
“实以弑杀为名之囚牢……”
“弑杀?”
仿佛是回应着诺希德曼疑问般,原本是闪耀着璀璨光芒的新方阵突然变得暗淡无光,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粗大铁链围绕而成的方阵。
玥烯转而变成了念念有词,这是术式最重要的一部分,所以通常都不会被人听见。即使听不到对方所念的内容,但是经验老到的诺希德曼还是察觉到了周围的气氛突然变了。刚刚还是一片淤红色的天空,此时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夜色。看来对方的反逆术式已经大功告成。
接下来的场景令诺希德曼,包括上官煈在内也被深深地震撼住了。
就像从地面冒出的触手一样,地面突然伸出了数不尽的铁锁链,各自锁紧了目标触手,就这么一下子把它们各自的前端活生生地扯了下来!一块块肥嘟嘟,滑溜溜的触手脑部像被切香肠那样纷纷倒地。而失去了前端的触手身体也接着多米洛牌那样坠落了下来。
扯断了触手前端的铁锁链很快就再次缩回到了地面。可事情并没有结束,因为新方阵所圈起来的地方逐渐开始散发出刺眼夺目的红光,而且越来越亮,甚至可以错认为把天际都照亮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周围的空气停止了流动般,瞬时间变得异常的闷热且让人难以呼吸。
上官煈看到了自己周围的屏障时隐时现,雷电光波也不安分地在屏障的边缘游走着,似乎找不到反击的目标。他又朝诺希德曼的方向望去,见他已经布下术式来进行防御。可从他满头大汗的样子看来,周围的温度应该被一下子提升了好几度。
待他再次把目光投向方阵时,那里已经变成了炼狱般的景象。原本是用大理石所砌的地面,此时却被翻滚喧嚣的赤色火焰所覆盖,并且越烧越旺。
但无论怎样,火焰并没有越过铁锁链所圈起来的方阵。
玥烯看着火焰已经漫过了她的手臂。
可是她却毫发无损,她只感受到火焰里所包含的温暖,甚至有一种似曾相识的体验在里面,让她原本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下来。火焰的色泽,甚至是触感也让玥烯倍感熟悉,仿佛刚刚才触碰过的一样……
一声令人倍感恶心的声音迫使玥烯重新抬起头来。
远处那颗早已被上官煈践踏得不成样的大眼球,像是被什么骚扰一般,眼珠子正疾速地翻转着,甚至整个凸了出来。
眼眶边缘已经被肆虐的火焰烧成了焦炭,而被火焰视为下一个目标的眼白部分也在劫难逃,有不少部分早已变得血肉模糊。
眼珠子朝外凸起得更厉害了,远看就像有什么要撑破出来。
“滋!”
有什么突然从眼球内部刺穿了眼珠子而出,白色的粘稠液体瞬间朝四周迸溅。
那是一只手……
被撑破的眼球立刻像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瘫软了下来,里面的粘稠液体全都跑了出来,被虎视眈眈在旁的火焰一口吞噬得一干二净。
又有另一只手出现了。
两只手撑着地面一用力,一个高大的,身穿深红色马甲的身影便随即从地底跳了出来!
在地面上站直了身后,突然就登场的家伙不顾在场的气氛就自顾自地揉起了后脖颈,还一边发出了近似于唠叨般的话语。
“真是的,为什么本大爷一定要以这种方式出现呢……”
说完,男人随意地挠了挠淡金色的碎发,并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沾了少许眼泪的血红色魅人眼瞳却警惕性地扫视着四周的环境。
“你是,焰之宫守护神吗?”
诺希德曼率先发问。刚刚的情景把经验老到的他也着实吓了一跳。虽然守护神或是魔斯被召唤出来时的场景都是由他们本身的属性所决定的,但是一出现就杀死了萨菲斯这种特殊魔斯的守护神还是第一次见。按照此时方阵中燃烧正旺的火焰来推测,眼前这个一脸狂妄的男人应该是焰之宫守护神没错。
“喂,能不能不要把我和守护神混为一谈啊?”
“什么?”
男人勾了勾唇角,完全没有理会诺希德曼的意思。他转过身来,径自走向了趴在地上的玥烯跟前。
玥烯盯着他赤色的瞳孔好一阵也说不出话来。到现在为止她也不敢确定眼前这个挂着无畏笑意的男人,是自己一手召唤出来的。
她明明只是按照柃祾教她所说的做而已……
男人随意在玥烯面前蹲了下来,动作娴熟地就把瘫软在地上的小小身躯横着抱了起来。
“锵……”
玥烯的膝盖似乎碰到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定睛一看却是一条生锈了的铁锁链。
“哦,抱歉哦!有弄痛你吗,我的小公主?”
“咦……”
玥烯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她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召唤出一个骑士般的守护神出来,还是一个金发红瞳的美青年……
她正要说什么,但对方好像突然觉察到了什么似的迅速转身,一手稳稳地抱着她,另一只手腾了出来稳稳挡住了迎面而来的一击。
上官煈清晰地看到了离金发男人手掌几米远的地方,一颗细小的子弹正被一小团的火焰阻隔。经过摩擦与灼热之后,子弹很快就被烧得一点也不剩了。
“稍微注意下周围的环境吧,先生。”
诺希德曼右手握着枪,嘴角颤抖着向上扯了扯。虽然他说了挺傲慢的话语,但他的样子显然是被金发男人的气势所震慑住了。
“唔?我不是正在安抚我亲爱的主人了吗?”金发男人不屑地瞄了瞄诺希德曼,语气也是充满了傲慢的味道。
“主人?”
“是的哦。”金发男人转而用温柔的话语回应玥烯的疑问,“啊,我好像还没有说我是谁呢。”
“是的……”
金发男人摆正了抱玥烯的姿势,挺了挺腰,带着一脸无所畏惧的笑容和洪亮的声调说道,“吾名煊烈燑。从今以后就听你的差使了哦,公主。”
“煊烈燑?”
“嗯!”
玥烯凝视着那张年轻却又成熟的面庞,一边仔细琢磨着他刚刚所说的名字。“煊可是焰血族的一大姓啊。”
“对的,我就是焰血族人哦。”
“什么?”
包括上官煈在内的所有人都感到颇为震惊,他们已经被眼前这个男人的身份搞得云里雾里的了。人类召唤人类,这种状况至今为止都没有发生过啊。即使焰血族人再怎么拥有怪物的力量,也不可能瞬间秒杀了萨菲斯才对。
“我没见过你……”
玥烯怎么也回忆不起自己曾经见过这个人。煊是焰血族的一大分族,即使是玥烯她也必须见过所有大分族的人才行。金发红瞳美人应该是非常显眼的存在,但她对他完全没有印象。
“那是当然的啦,”烈燑以轻松地语调说道,“对于公主来说,我应该是已经死了的存在才是。”
这男人怎么又说了这么莫名奇怪的话来了……
“先不说那么多啦。”烈燑说着,重新正视不远处的诺希德曼。对方正以狐疑的神情盯着他们,像是要把他们狠狠地碾碎了似的。“解决了这个问题先吧。”
话音刚落,原本在方阵中持续燃烧的火焰突然像是被装上了什么开关一样,“啪”地一声全没了。火焰燃烧的声音就这么被戛然而止,周围一下子陷入了僵持的静默。
但僵持很快就被烈燑轻蔑的笑声所打破。诺希德曼被他那双宝石般的红瞳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导致他并没有发现,在烈燑后方的半空中出现了宛如巨浪翻腾般的烈焰。
上官煈再次察觉到了自己身边的绝防若隐若现,像被什么时不时地刺激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看见空中此时正被排山倒海般的火海染红,甚至照亮。而烈燑,仍然是一副淡定自若的表情,双手稳稳地抱着同样惊讶的玥烯。
烈燑的眼睛在火焰的照耀下闪烁着点点光芒,让人难以置信那是男人所拥有的眼瞳。
没有任何指示,不断壮大的火海摩擦着空气,翻起千层巨浪便直冲向诺希德曼!
诺希德曼还没来得及张开防护,腰便被什么紧紧卷起来,整个人腾空而起。他往脚下望去,刚刚扑向他的火海已经冲破了召唤台的栏杆,正奔向远处的森林。不一会,大半片森林就被烧成了焦土。
火海所冲过的地方,此时都已经变成了一片荒芜。
诺希德曼注意到了一个身影正挡在自己的面前。
狼翾。
“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诺希德曼说着,看了看卷在自己身上的黑色肥虫。他的语气里夹杂有无奈与自嘲。
狼翾伸手抚了抚血流不止的右手臂,嘴角牵扯出了苦笑。没想到,刚刚的攻击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突破了他所设置的千层虫壁,甚至还伤到了他。要不是自己立刻偏离了攻击的轨道,狼翾早就被烧成焦炭了。
“咦?那个漂亮的姐姐是谁?”
发现上空突然出现的人,烈燑双眼立刻迸发出点点亮光。
“那个……是男人……恶之宫狼翾。”
玥烯急忙纠正他。虽然她心里因为烈燑的误解而开始小鹿碰撞,但现在不是脸红心跳的时候……
“什么?这性别还真浪费了那张脸蛋呢!”烈燑一脸遗憾失望地看向玥烯。
盯着烈燑的脸,玥烯很想告诉他,他没什么资格说人。
“狼翾,你有信心对付焰之宫吗?”诺希德曼看着狼翾瘦削的后背,宽松的衣服都裸露出了半个肩膀。而那明明是雪白的衣裳,此时却被血液染红了一大半。
“怎么说呢……我可是一点胜算也没有。”
“什么?”
“主人……对方可不是焰之宫。”狼翾说着,抿了抿嘴便继续说道,“他是守护界特别的存在……弑杀神。”
“弑杀神?这是什么东西?”
“虽然只有八名,但是如果他们的力量集合起来的话,足以毁了半个守护界。”
诺希德曼眼睛微瞪,目光再次集中到眼下那个金发红瞳的男人。他并没有听说过弑杀神这个存在,但从狼翾颤抖的声音,还有刚刚的攻击可以知道,那个男人可不是轻松地就能战胜的。焰血玥烯以自己作为媒介所召唤出来的召唤神,没想到会这么棘手。
“主人……请允许我带您离开这里。离开的话,我还可以办到。”狼翾微偏头,双眼担忧地看向诺希德曼。
诺希德曼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扫视了一下已经变得残破不堪的召唤台。方阵已经不复存在,而萨菲斯也因烈燑的出现而毁灭。要想现在复活玥珑是不可能的了。想到这里,诺希德曼整个人顿时垮了下来,如果不是肥虫缠着他的腰,恐怕他早已掉下去。
“撤吧……狼翾。”
眼看着下一波火海正在积聚,狼翾立刻在半空中挥了挥手,一个巨大的黑洞瞬间出现在了他们两人的背后。很快,黑洞便把两人吞没并消失不见了。
原本还蓄势待发的火巨浪,因目标的消失而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逃掉了呢。”
烈燑说着,便把玥烯的双脚轻轻地放到地面上,搀扶着她站直了身体。
“玥烯。”
玥烯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即一股奇怪的紧张却又舒心的感觉直冲上心头。她回过头去,见上官煈已经走到他们的跟前。
这家伙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还以为对方根本就不愿意叫她的名字……原来被别人叫自己的名字是这么开心的事。
“感觉怎样?”
“唔?”
“你的脸色很差。”
“是呢……可能是失血过多吧……”
玥烯说着,用手摸了摸自己发烫的额头。她突然感到一阵恍惚,脚也开始站不稳了。
“烯!”
晕眩的头脑还没反应过来,她就被一下子拥在了怀里,熟悉的香味和温暖使她突然有一股想要哭的冲动。这个拥抱对于她来说,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但这次的拥抱与之前有所不一样,因为一直以来让她感到舒心的味道里,夹杂着血腥味……
玥烯像是触电了般捉住了抱她的人的双臂,用尽全身力气往前一推。不出她所料,冰晶般的双瞳立刻呈现在她面前,正顶着重重的黑影并焦虑地看着自己。
“爚……”
“……”
焰血曦爚一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嘴唇颤抖着怎么也吐不出半个字。他双臂紧紧地揽着玥烯纤细的腰,头再次埋在了她的肩上。
被萨菲斯之式阻挡的曦爚他们,根本无从知道召唤台发生了什么事。看着天际一会被染红,一会又被火焰灼烧,他们只能仍凭自己的猜测侵蚀着大脑。剧烈的轰鸣声仿佛是要考验他们每个人脆弱的心脏般,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但是,曦爚心里一直都祈祷着自己能够再听到轰鸣声的响起,这样他还能有那么一丝希望是玥烯和上官煈能够安全无事,继续做着抵抗。矛盾的想法突然就被一片寂静所打破,他们发现了屏障已经消失后便立刻直冲过来。
玥烯双手搭在了曦爚颤抖的背上,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她知道曦爚这一时半会是不会放过她的,就这么让他抱着吧。反正,能让曦爚毫无顾忌地触碰,也就只有焰血玥烯而已。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移到了曦爚粘汗的脖颈,一下子就发现了那块红通通的印记。尽管好奇心占据着玥烯的脑袋,但她还是决定先让曦爚冷静下来。
“大小姐没事真的是可喜可贺呢。”冥冥说着,一步步走向玥烯,她顺手取下脖子上的回复钢针。“忍耐一下哦。”
玥烯略略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泛有绿光的针尖刺入了自己的手臂。
“请问一下,这位先生是哪位?”
一行人在闯进来时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玥烯身上,现在终于有了松口气的片刻,金发红瞳的烈燑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见大家都不出声,而当事人又一直盯着冥冥瞧,灱仞决定由他来问出口。
“嗯?我吗?”
“除了你还有谁?”少炎傲对眼前这个人也是一脸狐疑。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敌人,不过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气场让人不得不绷紧神经。
“说出来肯定会吓你们一跳。”
冥冥做完简单的紧急治疗后,玥烯感觉好了一点,说话也比刚才有力气多了。“他是我的召唤神,煊烈燑哦。”
“煊……”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冥冥和曦爚。
曦爚的头离开了玥烯的肩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玥烯背后的那个男人。恍惚的月色照耀在他的金发上,散发出梦幻般的光晕。
“你们好。特别是这位身段曲线优美的小姐,你现在是单身吧?”烈燑虽然是和大家打招呼,但是他的眼睛一直看着冥冥。强烈的视线让冥冥浑身不自在。
“呃……是这样没错。”冥冥不知为何已经站了起来,直退到少炎傲的身后。她感觉如果自己继续被这么一双红瞳注视着的话,下一刻就会因心脏窒息而死。
“冒犯一下,”灳元申开口了,“您是哪位守护神?”
“对哦,烈燑。”玥烯也转向烈燑,现在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注视着这个初来乍到的男人。“你刚刚说过你是焰血族人,是真的吗?”
玥烯这么一说出口,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烈燑随意地挠了挠头发,眼睛的视线飘向了远处被燃烧至荒芜的土地。由于仪式的结束,召唤台周围已经完全被夜色所笼罩。
“你们是焰血族人吧?”
在场的焰血族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那你们或多或少也听说过,弑杀神吧?”
上官煈的目光在焰血族每个人的身上来回移动。有关于弑杀神的事情,他也只听过师傅略略提起过。最近一次听到弑杀神这个词的,就是和煌冥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听到。刚刚看诺希德曼的表情,很显然他也并不清楚有这么一个存在。
“我之前听说过,八名弑杀神的前身都是焰血族人……”
灳元申略有迟疑的语气向大家传递着令人震惊的消息。
只有烈燑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把飘忽的目光从远方收了回来,很不自在地投向了被月色照亮的地面。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我们可是一群被硬生生变成非人类的原人类。”烈燑一字一顿地说完,很快就转变为较为轻松地语气,“我们一直耗在这里好吗?是不是应该先离开这里?”
“也对呢。”少炎傲接过话来,“过不了多久中央军队就会派人过来这边了。”
“那是自然的事啦。毕竟城堡这边发生了这么大件事。”炼白由上往下张望,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堡的外庭一片狼藉,横七竖八地躺着黑乎乎的尸体。
“但也得有人跟中央那边交涉才行……”
“我来就好。”上官煈轻描淡写地就插话进来了,“总之我们先离开这里。”
“等等,上官煈!”
玥烯叫住了正准备离开的上官煈,对方回过身来。
“在离开之前,我们是不是应该先找到少祁竑,带他一起离开呢?”
“少祁竑?你是说现任国王吗?”曦爚问道。
玥烯点点头。
“你见到他了?”上官煈难得的表现出复杂的神情。
“是他带我逃出去的。但是我们遭到狼翾的袭击之后,我就没有他的消息了……”
玥烯还没说完,突然眼睛一闭,整个人像断了线的人偶一样往后倒去。幸亏烈燑和曦爚眼疾手快,一前一后地接住了她。
“烯?”
“没事的,她只是疲劳过度昏倒而已。”烈燑示意曦爚不要过于紧张。
“我明白了……”
“怎么啦,煈?”
听到上官煈低囔的少炎傲向主人投去试探性的目光。
“我大概知道竑会在哪里。你们先出去吧。”
“现在这边应该也不需要担心了,”少炎傲扫视了一遍在场的战斗力,“我跟煈去找国王陛下好了。”
“明白了。”曦爚点了点头,“不过你们也要尽早出来。”
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黑乎乎的召唤台。
辛止页城堡大堂——
“焰血玥烯召唤出了弑杀神?”
柃祾点了点头,对斐瑟的惊讶给予了肯定。
刚刚还在摇晃的空间已经基本上稳定了下来,泛红的光线也被阴沉的夜色所覆盖。
木本在事件结束之后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如果不是斐瑟的提醒,柃祾也不知道这个幽灵般存在的男人已经穿过了大堂门口,离开了城堡。
“弑杀神之一的沁琬在几天前来人界找我,就是拜托我把逆反术式的步骤教给玥烯。这也是弑杀神之首,玥明所想的方法。”
“为什么弑杀神要这么做……”
“斐瑟,别忘了那八名弑杀神的前身也是焰血族人。对于焰血族来说,最紧要的就是焰血公主的安危。玥烯被抓了,他们怎么可能坐视不管呢?”
“但我还是不太明白……”斐瑟说着,扫视了一边周围被严重破坏了的大堂。“焰血玥明为什么要将自己,还有另外七名焰血族人变成这样子呢?”
听到斐瑟的疑问,柃祾也只能露出苦笑。“当你看着周围的人为你而卖命,却有可能随时随地在自己面前倒下的时候,你会怎么做呢?”
斐瑟仍然不太懂柃祾说的话,但他看得出柃祾自己比他要清楚焰血玥明这个人。虽然心里还存在着不少的疑问,但他并没打算继续问下去,因为他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察觉到斐瑟不对劲的柃祾轻轻地拍了拍斐瑟宽厚的后背,“快点回去守护界休息一下吧。你现在是无契约状态,而且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要硬撑着。”
“但是,我必须先见到我女儿……”
“别说傻话了!”柃祾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以你现在的样子,见到你女儿又能怎样?立刻倒下吗?”
“……”
柃祾随即叹了口气。
“告诉我你女儿是谁……可以的话我去见见她。”
“斐吻……”
“什……”
“我的女儿叫斐吻。”
柃祾瞪大了眼睛直盯着斐瑟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她现在才发觉,空斐吻的确和力之宫斐瑟有那么几分相像。棕发,琥珀色眼瞳,还有……怪物般的力气。
“怎么了?难道说你知道她吗?”
“她就在我们学校……”
“啊,这个我听君霆说了。”
又一个令柃祾倍感惊讶的消息直灌入她的脑海中。她从来没想过君霆会和斐吻有牵扯……
“君霆吗……他和空斐吻是什么关系?”
“我和人类有了孩子的事被君霆知道了之后,他就答应先帮我照看,这么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我居然没听他说过!难怪我总觉得斐吻这孩子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她身上流着你的血……”
“不要怪君霆!这件事是我拜托他保密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洛夜知道了。”
“洛夜有他自己的方法。”
柃祾现在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轰炸了,她必须先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去整理新获取的信息。但现在她要做的,是立刻让斐瑟回守护界,因为他的呼吸越来越混乱了。
“我答应你。总之你现在立刻给我回去!”
“谢谢你,柃祾……”斐瑟牵扯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随即整个人凭空消失不见了。
柃祾呆呆地看着斐瑟消失的位置,一时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她能够体会到斐瑟的感受,与自己深爱之人的结晶,却因为种种原因而不能相见相识,这是何等的煎熬与痛苦。
“但是,即使每天都能面对面,可他一无所知是更加痛苦的事……”柃祾不禁感叹道。
她忽然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而且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柃祾条件反射性地拉弓引箭,对准了她右方不远处的一片黑暗之中。
大约过了数秒,从漆黑中缓缓走出了一个披着同样颜色的人。长至大腿的黑直发披散开来,与墨水色的长袍融为了一体,甚至融入了夜幕当中。修长的的脸上长有一双灰色的凤眼,透露出深不可测的目光。但最明显的,还是他的左额头上那三条鲜红色的斜线伤疤。
确认了来者是谁,柃祾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弓与箭,没有一刻要放松的意思。
“在人界呆糊涂了吗,柃祾?”男人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一样让人感觉飘忽,他随即用瘦削的手指指了指自己左额上的伤疤。“攻击我的话,你也会受伤的哦。”
“啧……”柃祾手中的弓和箭一起凭空消失了。她的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一脸带笑的男人,眼中的怒意丝毫没有减退。
“洛夜,你能解释一下吗?”
“解释什么?”
“别装傻了。”看到对方一副装出来的无知样,柃祾心中的怒火顿时提升了不少。“听说你协助了诺希德曼策划了这场闹剧,是真的吗?”
洛夜“嘿嘿”地笑了几声,但是没有回答柃祾的问题。
“你到底——”
“柃祾哦,和儿子谈话开心吗?”
被对方冷不防地插了这么一句话,柃祾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刚刚还在发热的脑袋因为话的内容而变得一片空白。
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的惊愕,洛夜朝右手边一步步地走去。柃祾呆若木鸡般地看着洛夜走到了大堂的墙壁前。
洛夜用手指勾勒着墙壁上被砸出的坑洞线条,眼神也从柃祾身上转移到了坑洞上。
“你以为你能够瞒得过我吗?太天真了吧?”
“你想说什么?”柃祾听得出自己的声音都在颤抖。
“我还知道,你当初甚至拜托忆之宫来帮你消除有关他的记忆。但忆之宫不愿意,是吧?”
“……”
“真是见外呢,柃祾。为什么不告诉我呢?我们两个那么亲,而你却不让我知道你有,了,个,孩,子。”
“……”
“可是,我不承认哦。”
洛夜再次把目光投向柃祾,但这次他的视线变得异常的凶狠,使柃祾不由得倒退了一小步。
“这个孽种居然是那个男人和你的孩子,我不承认!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你孩子的父亲不是我?我们两个明明就是一个共同体!”
看着突然就发飙的洛夜,柃祾的嘴巴像是被什么紧紧地黏住了一样,开不了口。
“哼哼……”
出乎意料的是,洛夜在说完之后就开始大笑起来。足足过了几十秒后,他才慢慢地停止了笑声。
“不过没关系。那个孽种的下场将会像他那个不中用的老爸那样……不错吧?”
“洛夜……”
“我们两个的结晶才会是最强的。所以哦,那个孽种根本不可能是我的对手!哈哈哈!”
“洛夜!”
洛夜被柃祾的一声大吼止住了正欲迸发的笑声,由于来的太过突然,他脸上的狰狞笑容甚至一下子全没有了,只留下一脸的愕然。他再仔细看看柃祾,对方手里原本消失的弓箭,又再一次蓄势待发。
“喂喂,柃祾,不要告诉我你忘——”
“闭嘴!这又有什么关系!”柃祾一脱平时高贵脱俗的架势,转而以火山欲喷的姿态呈现在洛夜的面前。她手中的黑箭甚至因为射箭人的愤怒而变得灼热起来,发出“兹兹”的声响。
“下一次再听到有损他们父子的话,就是我们同归于尽的时候。”
“你认真的吗,柃祾?”
洛夜试图打破对方的下马威,但是他错了,他真的把那个总是一脸温柔笑容的光之宫惹怒了。明明平时他做了什么她都没有半点怨言,一旦扯上那对孽障父子她就完全忘却了自己应有的身份,动不动就大动肝火。
“我丈夫已经死了,儿子也不知道我这个母亲,那我还有什么遗憾!”柃祾虽然语气坚定,但连她本人也没有察觉到,自己那双深海色的大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亮晶晶的水雾。
洛夜嫌恶地咬了咬牙便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挥了挥手,“算了,反正我也不打算在这丧命就是了。”
他转过身,朝刚刚走出来的那片黑暗走去。
“站住!”
洛夜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还是停了下来,背对着柃祾。
“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为什么要协助诺希德曼?你不是他的召唤神吧?”
听着柃祾响亮有力的询问,洛夜仍然选择用沉默来做着无声的抵抗。盯着洛夜黑漆漆的后背,柃祾突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可能性。
“你不是还在想着毁灭魔斯界吧?不是跟你说了这是不可能的事吗?”
“柃祾哦……”
洛夜一边悠悠地说着,一边转过半边脸来。
“既然你有为人母亲的感情,那你有为人儿子的心情吗?”
“洛——”
还没等柃祾说完,洛夜整个人已经迅速融进了无尽的黑夜之中。
伴随着消失的脆响,柃祾手中的弓箭再次消失。她整个人像是断了线的娃娃那样跌落在了地上。有那么一霎那间,她感觉自己已经撑不下去了。被各种事情这么一起压下来的她,到底还是无法向外界求助。即使她想求助,但是身边根本就没有合适的人选。
“听着,柃祾。不是我不帮你,而是我狠不了心做。你和他之间的回忆,不是你随随便便就能一个人决定消除掉的!回忆是你们双方一起创造出来的,即使他还是个孩子,你也不能单独决定!”
忆之宫的话又再一次在柃祾的耳边响起,这无疑让柃祾的内心像被针扎那样难受。
但是她有什么办法?虽然知道这样做并不是一名合格的母亲,但是如果她不这样做的话,自己肯定会露出马脚,迟早被洛夜发现的。
一直以来她都小心避免和那孩子正面接触,甚至拜托雷之宫帮忙让那孩子跟人类签下契约。但没想到的是,由于事情的突发性,她不得不再次和那孩子频繁来往。即使她一再努力克制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毫不在乎,但那孩子的笑容,成长以及声音都让她的防线快决堤了……
最终,一直抑制的泪水,还是不受控制地划过了柃祾的脸颊,滴落到坑洼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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