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儿,我们回去好吗?”他轻柔地唤道。
面前的人纹丝不动,嘴角、眼角不停地渗出血珠,已然失魂。
“泠儿,醒一醒可好?爹爹知道你痛苦,就像当年我失去你娘一样。可你想一想我和你哥哥,我们找了你这么多年......你可知道,有一年听闻你在北溟之地,我孤身一人前往,几经生死,我都没怕过。我唯一怕的,只是找不到你......怕太晚找到你......”
云泠缓缓抬起头,听着眼前之人絮絮叨叨地讲述着。
“爹爹。”她轻声唤道。
“好孩子,好孩子,莫要再吓我了。”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能等到这一声“爹爹”,百里剑尊满眼水光。
“爹爹,我的心好疼好疼,疼到觉得活在这世上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我知道,我都明白,我都明白!”他心疼地搂住云泠,再也忍不住滚下热泪。
天道对他太过残忍,令他永失所爱不够,还要让他的女儿也经历一遍他曾经经历过的痛彻心扉。
她抬手想擦去他脸上的泪痕,却又因无力支撑而垂下,只凄然地笑着:“我和顾浔起过誓,碧落黄泉,执手相伴,我不能食言。所以,对不起啊,您就当......就当我不曾来过这世上,您就当自己只有萧然哥哥一个孩子罢。”
“孩子,你......”百里盛昀愣愣地看着她。这是,不愿相认吗?可明明已经喊了“爹爹”了。
云泠全身开始溢散出灵光。
他手忙脚乱地地祭出灵力想要止住她的动作,却无济于事。
“泠儿,爹爹求你了,快停下,快停下!你怎能这般狠心?”
“师兄,师兄,快来帮帮我,帮帮我!”堂堂剑尊大声呼唤道,宛如落水的孩童绝望地挣扎。
剑宗的几人哪见过百里盛昀这样的失态,忙停下与赢归真君的交谈,急忙踏步而来。
“这......是要散尽风灵之力自化金丹?居然,情深至此!”天玑峰的乐正剑尊叹息道。
这百里盛昀委实命苦了些,这刚找回亲女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
自化金丹,外人是阻止不了的。就算将人打晕了,也不会停下,除非是金丹之主自己停下。
“师妹!不要!”洛凝欢泪如雨下。
“妹妹,别做傻事,我帮你拼,帮你拼出泫冰剑,不要再丢下我和爹了!”百里萧然慌乱地拾起一片片剑身残片,想要唤起云泠的希望。
奈何伊人心如死灰。
“师兄,你快帮帮我,我要如何阻止她?”百里盛昀抓着长明剑尊的衣袍哀戚地问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半截浮木。
“师弟......她这是执念心魔灼魂,我也没法子啊。”长明剑尊看着自己的师弟如此慌张失措的模样,心疼不已。
这人自己不想活了,旁人也救不了啊。
早知找师侄女最后是这个结果,当初还不如一直没找到。找不到至少希望还在,总比现在师弟再次承受骨肉分离之痛好些。再一次打击,师弟可还能扛得住?
“我这有一粒东海鲛珠所炼的忘尘丹,百里剑尊可要一试?”
此时,祭坛已经聚集了诸多问询赶来的高阶修士。
说话的正是天海阁的静流真君。
他的手心捏着一粒深蓝的丹丸,面上颇有些肉疼。
罢了,自己与清微真君交好,这云小友与自己也有几面之缘,倒是也不忍心见她就此陨落。
人群之中有几位元婴真君望着忘尘丹,颇为眼热。
这忘尘丹存世稀少,几乎绝迹,只因这忘尘丹的主药需要的鲛珠不是普通的鲛珠。
在上古时期,鲛人修炼千年本领通天,它们蕴化的鲛珠珍贵异常,能炼制诸多稀有的丹药和宝物。而现在沧澜海的鲛人一族退化,如今只能称之为鲛兽,晋升七阶是它们的终点,他们这些高阶修士都称呼这些鲛人为鲛兽,其所蕴化的鲛珠也没有当年的效用。是故,包括忘尘丹在内,许多灵药都绝迹了。
“多谢静流真君!”
百里盛昀一把夺过丹丸,只匆匆道谢一句便转身回到云泠身旁。
静流真君只不舍地望着忘尘丹,对于他的失礼并不在意。
“孩子,吃了这药,”百里盛昀将深蓝的丹丸递到云泠嘴边,哄道:“吃了心就不会疼了。”
云泠摇摇头,闭上眼,继续挥散自己的风灵之力。
忘尘丹,能让人忘记最深的执念,是元婴中期修士进阶元后时辅助勘破心魔的神奇灵药。
所谓心魔,不过是执念太深。顾浔是她至死都不想忘记的人,是执念,不是心魔。
“泠儿,你莫要怪我!”百里盛昀见云泠不肯服药,捏住她的下巴,想要强行将灵丹塞进她的嘴里,“我只想你活着,只要你活着!”
一柄金色长剑破空而来,径直对准了百里盛昀。
怕剑气伤到云泠,百里盛昀只得起身相护。
“宣于妙,为何阻我?”他怒喝道,心中又气又急。
“凭什么我儿子为了她生死未卜,她却可以吃颗药丸就将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宣于妙睁着通红的双眼冷哼道。
“那你想怎么样?难道你儿子死了,我女儿就得陪葬?”百里盛昀唤出赤色长剑,火焰滔天。
“阿妙,顾浔既然选择祭剑救人,定是想让云泠好好活着的,你又何苦白费他的心血?”长明剑尊苦心劝道,不忍同门相残。
“萧儿,替爹挡一挡,我要给泠儿服药!”眼见云泠风灵之力即将散尽危在旦夕,百里盛昀不想再与宣于妙纠缠。
宣于家的一位元婴长老瞬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宣于妙,你宣于家可是与我百里家为敌?”百里盛昀转身问道,言辞冷淡,眸光中满是杀意。
谁也不能阻止他救女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宣于妙却是不惧,她冷哼一声,再次开口强调:“我说了,她不准吃这颗忘尘丹!”
她的目光越过百里盛昀,朝着云泠的方向望去,斩钉截铁地道:“不管你是百里家的千金,还是玄灵宗的高徒,今日,你,不能服下这忘尘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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