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都是老油条了,一见他跳下来,便知不妙,哗啦一下四散逃开。沧海混在人群里,这里钻一下,那里钻一下。那几撮火焰失了目标,噗噗地打在地上,地板顿时多出了几个深深的孔洞。
罗衡鼻子里哼了一声,提气运劲,手上的煙凰气噌然大旺,白色火焰布满全身。只见他双手朝空中齐推,一只火焰幻化的凤凰离体而出,仰头做高唳状,双翅展现开来,焰霞耀眼,十分美丽。
沧海本能地感觉到了它美丽外表下隐藏的危险,只管哪里人多便往哪里钻。那些人唯恐被殃及,拼命挥手驱赶他,纷纷骂道:“出去,出去,跟着我干嘛?”“臭不要脸的,你不是挺能吗?”“别拿我做挡箭牌,滚!”
那火凤凰并不急于进攻,而是在空中盘旋来去,追寻人缝里沧海的身影,身上华光愈亮,只待目标一锁定,便即暴击而下。
那些人忍不住对沧海拳打脚踢,但沧海身法滑溜,忽左忽右,忽上忽下,人丛中拳脚难施,竟是打他不着。后来不知谁喊了一句:“排成人墙,一起出手弄他。”众人移动脚步,前后排作了两列,紧紧相挨,如此一来,各人左右没了空隙,沧海也就无法钻来钻去。
众人或拳或掌,一齐出手平推。这些人每个单独拎出来都是舟山镇各门派势力的佼佼者,如今同时发劲,威力实是非同小可。沧海无力抗衡,顿时被逼出人群。
他甫一出阵,那火凤凰立马发起长唳,疾扑而下。沧海身前有人阵阻挡,只好往后急退。退了七八步,已被逼到大门口。那火凤凰张喙舞爪,身影未至,一股炙热气浪便已席卷而来。
这时门口突然闯进一人,边跑边嘴里叫道:“拉爷,噗哈啦,哟侍喔往色里来啦……”
沧海二话不说,回手就把他拽过来,一把朝火凤凰掷过去。那人吓得哇哇大叫,沧海这时才看清楚原来就是那个送请柬被打掉牙的陈放。可怜陈放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便已被火凤凰一口吞噬。
凄厉无比的惨叫声中,火凤凰爆出炫目的光芒,如同烟花一样炸将开来。陈放随同那烟火一起,顷刻间化为飞灰,连毛发都不剩下一根。至于他叫的是什么,就更无人得知了。
众人见了火凤凰如此威力,不由得齐齐色变。沧海亦感有些头皮发麻,脑海里有个念头一闪而过:“此人厉害,打不过,逃为上策!”
扭身正要逃走,突觉腿脚发紧,移之不动,低头一看,地上不知什么时候伸出两只粗大的黑钳,把自己的两只脚给牢牢锁住了。沧海大惊,俯身用力去掰,那大钳不知是用何材料打造,竟是纹丝不动。
沧海发起狠来,提掌正欲打穿地面,把黑钳所在的机关一起拉起,忽然一只手掌按在他背心要害上,罗衡冷冷地道:“别动,再乱动我就让你跟洪山峰一样。”
沧海暗道:“我命休矣。”当即一动不动,说道:“罗爷这府上到处都是机关,好玩得很。”
罗衡道:“动用机关是省得我家里的花花草草再受到什么损失。否则就算不用机关,我要杀你又有何难。”
沧海道:“难道你不想杀我么?”
罗衡道:“我还有点事要问你。来人,先把他押下去,待哲儿痊愈了,亲手把他千刀万剐,报仇雪恨。”
门外进来几个人,捧着两把跟那大钳一色的镣铐,把沧海的手给拷上了,然后摁开机关,把脚下的大钳拉起来,分别接上链条,两人在前面拉,两人在后面拿刀抵住,押着沧海往外走。
沧海心道:“他不杀我,到底意欲何为?”手上暗暗运劲,挣了许久,那镣铐却不曾有分毫松动,只索罢了。
四人押着他穿庭过院,进入后花园的一间独屋。屋里腥味扑鼻,阴冷森然,摆着诸多利器刑具,像是一间刑房。沧海道:“你们的罗爷使一点煙凰气就够我受的了,我怕火,准是满肚子的秘密都招了出来。何须如此大费周章给我弄这些吓死人的东西。”
那几个人浑若未闻,走到西侧的刑架前,其中一人伸手进架子深处摇了几下,轧轧声中,刑架移动,现出一条朝下的通道。
通道幽深黑暗,几个人亮起火光,押着沧海向下走。走了大约十分钟,台阶已尽,通道转为平地,期间经过一道铁门,再向前一百步,通道方到尽头。
通道尽头一间窄小铁室赫然在目。铁室前后左右上下皆以厚厚的铁水浇灌,只留门上一个脑袋大小的窗口。几个人把沧海推了进去,又分别把他手足上的镣铐链条另一端锁死在四面墙角。如此一来,沧海就是插翅也难飞出这小小铁室。
沧海道:“罗衡把我关在这里想干什么?”
几个人不理他,八只手在他全身上下摸索,便连裆下也不放过。沧海叫道:“喂,喂,士可杀不可辱,过分了啊。”
几个人搜遍全身,除了几块碎银,一无所获,相互摇了摇头,转身径自离去。只听得铁门关闭,火光和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这地底下的铁室就只剩下沧海一个人。
沧海颓然坐下,手脚一动,黑暗中叮叮铛铛的都是金属碰撞声,心想:“这罗衡为人阴鸷,囚我于此定是有什么图谋。然而我一穷二白,除了挂个沧水派掌门的虚号,又有什么值得他可图的?”
思索半晌,不得而解,又没人进来跟他问话,既然到了这地步,想多了也无用,索性躺倒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久,隐隐约约地感到奥义在经脉间流动,毛孔微张,吸收进来的却非平常暖洋洋的灵气,而是阵阵冰凉。他迷迷糊糊的醒来,黑暗中仍是一片寂静。想起刚才奥义的异常,当即主动感受了一下体内刚吸收进去的东西,果觉有一丝凉气在游走,原来并非错觉。
沧海心道:“这是什么情况?”此时奥义仍在缓缓探出体外摄取那些凉气,细细品了片刻,只觉那些凉气充满了这铁室,终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地底下的阴湿之气。此处远离地面,灵气贫瘠,但奥义的运转又从不会停歇,是以连这里的阴冷气息也吸收了进去。通神奥义难道竟是如此饥不择食的吗?”
那阴湿之气由经脉透进丹田,自然而然地与原有的奥义之力融为一体,并无一丁点的排斥异动,仿佛本来就是一样的东西。沧海对通神奥义的奇妙更是敬佩,忖道:“莫非这奥义什么力量都可以一并吸收融合吗?若真如此,百年达到通神之境还当真是有可能。常人修炼,只能以灵气一道为根基,而奥义却什么乱七八糟的气息都可以化为所用,兼之又是日夜不停,修炼突破的时间自然是大大缩短。”
既然阴气的融合状况良好,沧海便放下心来,不再理会。过了良久,突然地道传来脚步响,接着火光亮起,终于有人进来了。
那脚步声轻微有序,似乎只有一个人。来人到了铁室之外,火光晃动,一张脸从窗口望进来,却是罗衡。
罗衡道:“沧掌门住在这里可还舒适么?”
沧海四仰八叉地一躺,道:“还不错,甚是凉快,就是闷气了些,若有些酒喝就再好不过了。”
罗衡道:“酒自然是没问题。但沧掌门如今乃阶下囚,要想喝酒,总得拿些东西来换吧?”
沧海道:“我人就在这里,你想要什么,直接进来拿不就是了么。”
罗衡道:“我搜过了,却是没有。”
沧海好奇道:“那你想要什么?”
罗衡道:“实不相瞒,本座天生酷爱收藏功法,诸子百家,不一而足。今天我瞧沧掌门跟大伙儿切磋的法门甚是有趣,因此想借来一阅。”
沧海怔了半晌,万万想不到他居然是看上了自己的通神奥义。只是通神奥义之玄妙,并不怎么在战斗中显山露水,而更多在于修炼方式的独特性,不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沧海笑了起来,道:“罗家的煙凰气霸体无双,在下不是对手。罗爷为何却觊觎起我这败军之将的功法来?”
他哪知道罗衡虽然称霸舟山多年,但修炼遇到了瓶颈,这几年进境一直停滞不前,无论如何苦修都无法取得突破,已经成了日夜困扰他的心病。凡人修炼,本就是在跟有限的寿命赛跑,你若能在这有限的寿命里突破到一定的层面,便可延长寿命继续往上修炼,若突破不了,就只能躺在棺材里哀叹人生苦短。罗衡屡屡碰壁之下,遂觉得是自己功法的问题,否则何以数年来难有进展?沧海原不过是一介山村猎手,却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快速成长,以至于竟能在舟山镇大杀四方,可见其修炼功法的神妙。再放他两年,恐怕连自己都制不住他了。因此不由对他身上的功法起了心思。当下答道:“我罗家煙凰气在舟山已经无有敌手,自然不屑去练你的东西。只是见了书房不曾收藏的功法,未免心痒。沧掌门只需让我抄一份去补书房的缺,心愿便了,原来的功法却照本还你。如何?”
沧海笑道:“罗爷如此盛情,在下倒也想慷慨一回,可是这一旦慷慨出去,我这小命可就要没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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