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她也不等徐皎作何反应,便是径自起身离开。
阿丽玛转头看着徐皎好似气得微微发抖的背影,忙弓身行了个礼,就着急忙慌追着匐雅去了。
水榭之内,徐皎的面上却没有半点儿阿丽玛以为会有的羞愤,她面色平静,可一双眼睛却是微凝,落在只剩一片依稀水渍的石桌桌面上。
而就在刚刚,匐雅那碗茶淋上去之前,那桌面上还有匐雅用手指蘸着茶水,快而凌乱地写在上头的四个字——莫至琴庐。
徐皎又在水榭内坐了一会儿,这才起身步了出去,走到外头时,她已是面色如常。
“阿皎!”迎面有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当中两人面上都是显而易见的关切。见得她,当先的崔文茵唤了一声,便是快步过来携了她的手,将她打量着道,“你没事儿吧?”
徐皎莫名,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儿啊?”
“我们刚来正要找你呢,就听说你被匐雅郡主请来这水榭说话了,谁知刚才见着匐雅郡主脸色难看地从水榭出来,身上的衣裙也脏了,转头就回琴庐去了,我们就有些担心......”崔文茵一边说着,一边略有些尴尬地与身后的李熳和周俏两个小姑娘对望一眼,无奈那两人,一个怯怯,一个傲娇地扬着小下巴,满是不屑。崔文茵叹一声,硬着头皮道,“我们是担心......怕你们是不是生出了什么龃龉。”
徐皎看她这脸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毕竟就在不久之前,整个凤安城都在传说她、赫连恕,以及来自北羯的两位贵客,北羯特勤和郡主之间争风吃醋的传闻,光是坊间的故事她都听过不少个版本的。有两男争一女的,有两女争一男的,最厉害的当然是四角恋,那个狗血淋头,虐恋情深啊......作为那个早先还被不少人等着看她婚事生变,虽然嫁了,还等着他们夫妻不和的人,徐皎心里只剩一个大写的无语。
“放心吧!我们就喝了杯茶,聊了两句话,没什么事儿。”徐皎轻描淡写道,说完,倒是蓦地问起了别的,“对了,方才听茵茵你提起琴庐?”
崔文茵瞄她一眼,心想着这转移话题也转移得太明显了吧?却不得不“哦”了一声,顾及着徐皎的颜面,顺势答道,“就是这荷苑当中的一间厢房,喏!就在那儿!”崔文茵抬起手往着斜上方一指。
徐皎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见不远处有一座小山,面向湖的这边是陡峭的石壁,小山顶上有一处精巧的院落,从这里往上看,可以见一角飞檐,还有一方半露在崖上的敞轩,视线所阻,就只能看到这些。
正在这时,那敞轩里却骤然多了一抹艳红色的身影,正居高临下往下看来,目光幽远而淡漠,带了两分睥睨的姿态,是匐雅。
徐皎正好仰头看着,两人四目相对,匐雅面无表情收回了视线,然后,从敞轩边走离了。
这一幕,恰恰好被不少人都瞧在了眼里。
许多人望向徐皎的表情都又多了两分异样。
崔文茵咳咳了两声道,“这说起来也就是一个噱头,那琴庐建在这荷苑最高处,说是能够俯瞰整个荷苑的景色,却独独只有一条路可通,偏偏这匐雅郡主还就选中了那一处。她在上头倒是将这下面看得清楚,我们从这儿往上看,却得仰视,还看不全乎。”崔文茵哂笑道。
徐皎自然知道她是有宽慰的意思,可她心中并不在意,可却又不能明说,只能笑笑,目光往四周一个逡巡,却是皱起眉来,“你们可有瞧见红缨吗?”
她今日来赴宴,身边明面儿上只带了红缨一人。
“红缨?”崔文茵一愣,“我们才到啊,一来便直接过来见你了,未曾见着,是了!她怎么不在你旁边?”
说着便转头望向李熳和周俏。
后者摇了摇头,李熳却是望着徐皎皱起眉来。
徐皎却已是若无其事笑了开,“没事儿,许是内急走开了,咱们别杵在这儿了,过去坐会儿吧!”徐皎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方凉亭。
“好啊!”崔文茵一挽她的手,朝着她挤挤眼睛道,“你如今可是新婚燕尔,正该向我们好好交代交代,这当了赫连都督的夫人,心里是个什么感受。快些快些!”崔文茵说着,便连拖带拽地拉着她往凉亭走去,竟是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徐皎叹一声,一边配合她的脚步,一边奚落道,“崔娘子,你怎么也是个名门闺秀,又还未曾出嫁,这样不懂矜持,实在有辱斯文。”
“我关心姐妹,怎么就有辱斯文了?怎么?难不成,你这婚后生活很不斯文吗?我们听了就是有辱斯文?”后头这两句话是凑在徐皎耳边说的,还伴着崔文茵两声暧昧的笑。
徐皎是何许人也?那可是在后世千锤百炼过的,哪儿能因为她这么两句话就羞了?眯着眼瞅着她,哼了一声道,“你也就只剩嘴上厉害了!我告诉你啊,茵茵,这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除非你这辈子不嫁了,等到你嫁了,就有你好看的了。”
“那我便嫁个你不敢惹的。”崔文茵没有半点儿惧色,将下巴一抬,亦是哼声道。
“我不敢惹的?”徐皎微微一扬小下巴,“我连赫连恕都嫁得,还有谁不敢惹?除非……”徐皎眼中含着狡黠,挨近崔文茵,坏笑道,“除非你做我嫂子,这长嫂如母,也勉强算是长辈了,我自是不敢惹的。”
“呸呸呸!晦气!”崔文茵一听却是面色陡然一变,连“呸”了几声,好似要将那晦气都给撵走似的。
边上李熳“嗬”了一声,就是周俏亦是表情怪异地偷笑了起来。
徐皎一看,挑起眉来,“怎么回事儿?”
“不许说!”崔文茵却是圆瞠着眼,将李熳和周俏瞪着。
周俏是个胆小的,能被她唬住,李熳可不怕她。
“方才进门时,表姐急着来见你,没有瞧路,险些栽到泥塘子里,正好景大郎君经过,顺便拉住了表姐,英雄救美。谁知,表姐一看是景大郎君,立刻叫着放手。景大郎君也是一脸的精彩,竟果真放了手,然后表姐就……”李熳不顾崔文茵的瞪眼,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方才的事儿,到这里,又煞有介事地叹了一声,目光饱含深意地将崔文茵上下一打量——
“表姐又顺带拉了景大郎君一下,这下好了,两个人一道跌进了泥塘子里。得亏那里人不多,否则这脸就丢大了。我们其实来得比你还早些,只是赶紧先陪着表姐去寻地方梳洗换衣裳去了,这才晚了些。”
“你说要让表姐给你当嫂嫂,她可不就觉得晦气吗?毕竟,她和景大郎君都一起栽过泥塘子了!”李熳望着脸色已然铁青的崔文茵,眼里亦是烂漫出了满满的笑意。
徐皎听着,早就笑了起来,不怕死地肘了崔文茵一下,朝着脸色难看的某人一挤眼睛道,“我就说吧,你俩缘分匪浅!”
“什么缘分,分明是……”崔文茵怒极。
“孽缘——”不等她说出口,徐皎便是接过了话,说完之后,与李熳和周俏目光一触,几个人都是哈哈笑了起来。
直笑得崔文茵恼了起来,“闭嘴!不许笑了!”
她越说不许笑,徐皎几个笑得愈是厉害。
崔文茵直接上手去挠起几个人,几个大小娘子闹成了一团,笑声盈盈。
这自然是极为引人注意的,尤其是在见得一人直直朝她们走去时,就更是引人注目了。
察觉到周遭陡然的安静,徐皎等人敛了笑,转过身看着已经走近,正在朝着她们弓身行礼的阿丽玛时,徐皎一双眸子陡然沉黯。
阿丽玛却已经笑着对徐皎道,“迎月郡主!我们郡主说她方才失礼了,心有不安,所以想请郡主去一趟琴庐,亲自向您致歉!”
徐皎翘起嘴角,几乎想问她是不是可以不去?也不是谁想要道歉,她都要接受的吧?
徐皎挑起眉梢,正待说什么,便见得阿丽玛袖中隐隐露出一物,抬眼就与阿丽玛的目光撞在一处。
徐皎的双眸陡然一利,正待说什么,目光不经意往琴庐的方向一瞥,却见着了露台边上一抹红色的身影,是匐雅。
两人隔着这段距离四目相对,匐雅朝着她极快地比了个手势。
徐皎目下微微一闪,在匐雅转身离开时,她也收回了视线。望着阿丽玛,话都到了嘴边儿,又生生拐了个弯儿,“匐雅郡主是我大魏的贵客,我自然没有与她置气的道理,既是如此,那便请吧!”
崔文茵和周俏有些担忧地望着她,她朝她们一笑,便是随在阿丽玛身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往琴庐方向而去。
通往琴庐的路只有一条,却要绕到小山的另一头才能继续往上。
荷塘边的那些人瞧得见琴庐的一角,却瞧不见通往琴庐的路,这琴庐的位置也真是妙得很。
待得离了身后的喧嚣,徐皎才淡声问前头带路的阿丽玛道,“我的侍婢在何处?”
方才阿丽玛特意露给她瞧的物件儿正是红缨佩剑上的红缨剑穗,上头串着的珊瑚珠上刻着红缨军紫檀令上一式一样的徽记,徐皎不会认错。
否则,她也不会随阿丽玛走这一遭。
“迎月郡主放心,红缨娘子好得很,不过是暂且请她喝会儿茶罢了,待得迎月郡主去见过我家郡主了,婢子自会去请了红缨娘子出来,与迎月郡主一道离开。”阿丽玛头也不回地道,还是那把带着浓浓异域腔调的口音,还是一样谦卑的口吻,可这自然不是一个寻常的侍婢而已。
徐皎望着她的背影轻轻一哂,再没有开口。
阿丽玛也没有说话,转眼她们已是沿着一条石阶往小山上攀爬,往上爬了一段之后,又是平着走了一段鹅卵石铺成的小径。
就在这时,徐皎蓦地驻足,侧头往下一看,正好与底下几个人的目光都对个正着。
这小山的一侧石壁高低不平,当中一个凹处居然刚好是个缺口,恰恰好能让上山的人都暴露在底下那些人的目光中。
徐皎一边迈开步子一边思绪飞转,望着阿丽玛的背影,一双眼睛翻涌似暗夜深海。
又默默走了片刻,阿丽玛突然停下步子,徐皎自然也是跟着她停了下来。
却见她转头望着某个树影深处,朝着那个方向惊声喊道,“红缨娘子?”
徐皎心系红缨,自然是跟着望了过去,就在她转头的瞬间,阿丽玛蓦然掏出一张叠好的绢子,从徐皎身后扑来,那绢子更是直往徐皎的口鼻捂去。
只是她来不及真正将那绢子捂上徐皎的口鼻,身后就陡然袭来一阵阴风,一个身影现于她身后,在她往徐皎扑去的刹那,一记手刀又快又准地往她后颈砍了去。
徐皎回过头,目光平静地看着软倒在脚边的阿丽玛,蹲下身,从她手中将那抹红缨的剑穗取回,这才抬眼望向鬼魅般出现的文桃,“红缨呢?可有寻到?”
“夫人放心!红缨那头有文执在,已是无碍!倒是夫人,咱们得快些回去!”文桃抱拳道。
徐皎明白她的意思,抬眼往着小山顶上琴庐所在望去——本来她就是为着红缨,还有今日匐雅的种种异常,这才来了这一趟,可在瞧见那处缺口,又落了人眼之后,她便知道,这琴庐无论如何是去不得了。
何况,阿丽玛还公然想要迷晕她……
徐皎略作沉吟抬起头来,目光不经意往某个方向一瞥,视线陡然一滞,电光火石间,一抹身影极快地没进了晃动的树影之中,再看过去时,什么也没有,倒好似方才那惊鸿一瞥只是她眼花似的。
“夫人!”文桃出声催促她,“咱们得快些!不然来不及了!”
湖边的人还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处,但大多数的人心思都牵在不远处那座小山上,世人本是无聊,早先那几人争风吃醋的传闻可是传得凤安城人尽皆知,到底是个怎么回事,谁都好奇。何况,方才水榭之中,两位郡主分明就是不欢而散,这会儿,匐雅郡主又将迎月郡主请去了琴庐,谁知道又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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