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明知此行凶险,还将这帕子贴身藏好,要么是于他而言,特别紧要之物,要么……”
后头话,徐皎没有说出,瞥了赫连恕一眼,又低头去看那帕子,“这帕子的用料和刺绣没什么特殊的,倒是这香粉的味道……”徐皎蹙了蹙眉心,眼现狐疑,“好像有些熟悉……”
徐皎敛眉思索起来,因着赫连恕的脸色,没人敢打搅她,整个殓房内都是沉寂下来。
过了一会儿,徐皎突然“啊”了一声,眼睛放亮了一下,而后,靠在赫连恕耳边轻声道,“我想起来了。有一日我在桐记遇上两个胭脂河边的姑娘来做衣裳,两人当时就拿着一套新买的脂粉盒,正在那儿把玩,那脂粉的味道有些特殊,就是这个味道。”
“我彼时好奇,本来想上前去问,却被朵娜拦住。她与我说,胭脂河的姑娘所用的脂粉是特制的,掺了些……特殊的用料,与一般小娘子和妇人们用的不同。”至于如何不同,徐皎语焉不详,可在场的除她之外,都是男人,自是都心知肚明。
苏勒呵呵笑,仵作几人神色有一瞬尴尬。
赫连恕听罢,已是将那张帕子远远挑开,对其他几人道,“胭脂河的姑娘,可都听清楚了?”
勒应声,“下晌时,卑职已经带了这人的画像去了胭脂河一带查问,已是有了些眉目。此人名唤贾三,虽不知是不是真名,可近来确实时不时会往胭脂河去,最常去的便是胭脂河最出名的‘兰舟’,这帕子不少恩客和姑娘也有印象,正是前些时日胭脂河斗花魁时,兰舟莲房姑娘从花楼上掷下,被人争抢的。”
“你们一早就去过了?”徐皎瞠圆了眼,深觉自己被骗了,转头瞪着某人,他还说他不知道,可他手下人都查到这么许多了。徐皎自觉自己方才真像个傻子,还自鸣得意觉着自己有破案的天分呢。
赫连恕对她控诉的眼神视而不见,目光沉沉望向苏勒道,“那这贾三与莲房可有接触?”
“这贾三是个不入流的角色,以莲房的价码,他不可能成为入幕之宾。盘查了一番,他虽出入兰舟,却也没有叫别的姑娘,只是时不时会在大堂喝酒喝茶,若能遇着莲房,便多待一会儿,若遇不着,多是一壶茶毕,一坛酒罢就会离开,正是因着这样特立独行,所以才让不少人对他留有印象。”
“至于他私底下与莲房有没有接触,还需再查证。”
赫连恕沉吟片刻后,沉声一一吩咐道,“继续暗中查证,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另外,仵作配合着查查这些人所中何毒,有没有可能从查出些许端倪来。林仵作,将这些人的衣襟拉开,让我看看你尸格中所写的奇怪黑色印记。”
仵作应声,转身往那一字排开的几具尸首走去。
眼看着他揭开了那些盖住尸首的白布,徐皎又吓得缩回了赫连恕身后。
赫连恕由她躲,脚下亦是未动,就负手站在原处,看着林仵作将那几具尸首的衣襟一个个拉开,他眼力好,远远地,也能瞧得清楚。果然在那几具尸首的同一个位置——颈下锁骨处,都发现了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印记。
赫连恕看了半晌,抬了抬手道,“遮起来吧!”
徐皎到底抵不住心里的好奇,悄悄从他后头探目来望,不小心瞥到一张死人脸,她瑟缩了一下,极快地将视线往下一挪,倒果真也瞧见了那处印记。
可说是印记,却又不尽然。那图案全无章法,倒更像是为了遮掩什么,而特意涂抹弄花的。
赫连恕将手套褪下,“好好查查兰舟莲房!”
苏勒却是莫名地看了徐皎一眼,才迟疑着应了一声“是”。
然而就是那一眼,却是让徐皎心头莫名地一突,正怔忪着,赫连恕已是转头往她看来,淡淡道一声“走吧”,便是率先迈开了步子。
徐皎慢了半拍,“哦”了一声,这才赶忙跟上。
走出缉事卫时,外间夜色已是深浓如墨,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再过一会儿,黑夜也即将走到尽头。
马车踢踢踏踏从缉事卫前驶离,徐皎甜笑着望向赫连恕道,“这兰舟也好,莲房也罢,名字都甚为雅致啊,难怪胭脂河能得风流名士们的青睐。”
赫连恕望着她,嘴角淡淡一勾,“兰舟莲房之名,你早前未曾听说过吗?不能啊!胭脂河别家花楼画舫的姑娘就不说了,唯独这兰舟莲房你不该没有听说过才是!”赫连恕蹙着眉心,满腹狐疑的样子,徐皎却听出了他话中的深意。
当下眉心一攒道,“为何?”
“你竟当真不知?”赫连恕诧异道,“你家兄长景主簿与兰舟莲房的相遇相知,可是整个凤安城百姓都知的一段佳话啊!这位莲房姑娘可是景主簿的红颜知己,满凤安城,只有你家兄长无论任何时候,都可成莲房姑娘的入幕之宾。我虽才到凤安不久,却也听说过令兄与莲房姑娘在孤山梅林相遇,摘梅赠诗之事,好不令人羡慕啊!”
徐皎却是听得双唇微张,望着赫连恕半晌没有醒过神来,他口中那位景主簿,确定是她二哥哥景钦,而不是景大孔雀?
赫连恕说完这一番话就住了嘴,靠着车厢壁闭目养神起来,徐皎的目光却落在他搁在膝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敲着的手指上,轻声哼道,“赫连都督,我有个想法。”
赫连恕没有吭声,徐皎便接着道,“你今日将我拐去缉事卫大牢,还有殓房半夜游该不会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告知我这件事吧?”
赫连恕轻敲着的手指陡然一顿,下一瞬,他双眸骤睁,寒星般忽闪着将她紧望着,“为何这样想?我为何要这样做?”
徐皎一哂,继而甜笑,“是啊!你为何要如此?总不能是因着你看我二哥哥不顺眼,或是见不得我与我二哥哥亲近,所以特意告诉我他有个胭脂河的红颜知己吧?”
赫连恕额角陡然抽紧,面上却更是冷漠了,森冷的寒意蔓延周身。
徐皎见好就收,笑着叹一声道,“我也觉得不可能,赫连都督哪里有什么理由做这些呢?定是我想多了,都是巧合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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