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罗曼所料,正堂的氛围并没有想象中凝重。
太子妃高坐主位,秦王妃、周夫人,分坐两侧首位。后头,首相及左右丞相夫人、各国公夫人、各侯府夫人、六部尚书夫人……依品级序次坐着。
宣毅伯府的位置在中间,和当下几个炙手可热的伯府左右邻着。
罗曼进来的时候,原本热闹的正堂安静了下来。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看不出情绪,也猜到是各怀心思。
“怎的现在才来,是路上耽搁了?”秦王妃在座位上欠了欠身,对罗曼招手道:“快过来给太子妃娘娘磕头赔罪。既是路途遥远,就该早些出发,哪怕三更天就走,也没有让满屋贵眷,等你个小娃娃的道理。”
三更天就走?秦王妃看着温温柔柔,这挤兑人的功力可是不浅。
满屋的贵眷听着,很用力憋着,才没破功笑出来。
没等罗曼要跪,秦王妃又支使丫鬟:“去拿个棉蒲团过来,这入了夏,地板更是寒气重。罗姑娘年纪太小,若因着来出赈灾银子落下病根,倒是不美。”
丫鬟们看着不怒自威的太子妃,偷觑着周夫人的脸色,没敢动。
罗曼却也不给台阶下,她屈膝谢过秦王妃爱惜,之后便直愣愣站在原地,等周家拿过来棉蒲团。
“府上,是没有蒲团?”见没人动,秦王妃转头看着周夫人,笑眯眯问她:“没有蒲团,椅垫总是有的,拿一个也勉强用得。”
“王妃说笑了,我这就……”
“多金贵个人,还得要蒲团才能磕头请安了?”太子妃打断周夫人的话,一脸和气的看向秦王妃:“咱们寻常去给母后、太后请安、磕头,不也是由着母后赏赐,哪一天母后若没赏,咱们还不磕头了?”
又用余光瞥一眼罗曼,嗤道:“乡野长大的丫头,礼仪规矩上疏懒了倒情有可原。莫非这一身皮肉,还被风雨吹打得更细嫩。细嫩得没有蒲团,就连礼都行不得了?”
这话一出,大伙儿的目光都朝宣毅伯府看过去。
二太太还好,眼观鼻不关心,半点没有不自在;大夫人面上有些尴尬,心里早就不虞:一个笑话,满京城看了快十年了,这事到底要多会儿才过得去?
又看一眼罗曼,心里多有不满:虽说今天是大家来早了,罗曼按着请贴上的时辰还提前了一刻钟。可这儿是说理的地方?赶紧磕头赔了罪,事情就了结了。
现在倒好,她自己招了太子妃的眼,连带着伯府脸面上都不好看。
虽说她心头这般想着,却也知道她管不着罗曼,倒也没托大教训罗曼。
“太子妃娘娘说笑了。”罗曼接了话,却没有立刻就跪下去,而是自在随性道:“我虽长在乡野,却也一直听闻皇后娘娘仁心仁德,皇室亲和友善。
知道来迟的时候,我急得火烧眉毛,想着一顿板子要免不了了。正怕得要命,却不想秦王妃这般温柔,邻家姐姐般爱护着我。
我以为皇室娘娘们都这般亲和友善,又不敢却了王妃娘娘的好意,这才没立马跪下。”
“好利的口齿!”太子妃冷哼一声,眼神凌厉的射向罗曼:“你是在说本宫不慈?”
罗曼‘吓’得摔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小女不敢,小女不敢……”
这是不敢?
太子妃胸口堵出口老血:她是故意要逼她发飙,好让这满屋的贵妇,都看清她狭小的肚量?
肯舍了自己给秦王妃铺路,这丫头,不简单!今天若不将她打怕了,往后必定是劲敌。
“看嫂嫂把孩子吓得!”秦王妃嗔怪的看太子妃一眼,亲自下来扶了罗曼起身,点着她鼻子道:“太子妃娘娘冷脸惯了,为人却最为宽厚和气。起来吧,惊出了病,倒要损太子妃仁爱之名。”
左相夫人也出来当和事老,她满脸堆笑的对太子妃道:“她一个十一岁的丫头,又长在乡野,说话做事都难免有不周全的地方。
娘娘是有名的慈悲人,自不会和个小姑娘计较。咱们说正事要紧,您看,这粥棚是怎么个搭法,才最合适?”
勇毅候漆夫人也附和道:“往年咱们各自为阵,粥棚、药棚遍地开花。这次再如此,怕有些不妥当。
京城的灾民太多,到处都是粥棚,倒引得灾民在京中乱窜。太子妃娘娘素来有主意,您看,该怎么办才好?”
早在秦王妃来扶的时候,罗曼就顺势起了身。秦王妃在她身后安个凳子,她也由着王妃的意思,坐在了王妃身后。
太子妃扫一眼安静坐着的罗曼,又看了看妄图引开话题的两位夫人,冷眼看着礼部尚书家夫人,问她:“你夫君执掌礼部,想来你最是知道朝廷礼法。你说说看,这对太子妃不敬,该当如何?”
满屋的人重新屏气敛声,大气都不敢出。
礼部尚书夫人被点名,迎着秦王妃和太子妃的目光,吓得满脑门都是汗水:太子妃铁了心要罚,秦王妃铁了心要保,她一个尚书夫人,得罪得起谁?
正两难,周玫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跪在了太子妃跟前:“娘娘恕罪,罗家妹妹之所以来迟,是因为我把帖子上的时辰写错了。按着帖子上的时辰,罗妹妹还早来了一刻钟。
她不敢怠慢娘娘,更不敢对娘娘不敬。后头没及时磕头请罪,也是因为我。往正堂赶的时候,我告诉她娘娘宽宏,断不会和她计较。一进门就下跪,反倒会折了娘娘名声,惹娘娘不喜。所以,她才没及时磕头赔罪,又因着年纪没思虑周全,说话
一切都是玫儿的错,玫儿愿意领罚,请太子妃娘娘责罚。”
罗曼眉头凝在一起,诧异的朝周玫看过去。秦王妃以为她要揽事,不动声色的按住了她的手,轻声提醒道:“她是周枢密嫡女,这里是周家……”
话音未落,周枢密夫人也起身跪在了儿女身旁,她怒瞪周玫一眼,而后端正的朝太子妃磕了个头道:“不敬太子妃,最轻也是流徙千里的刑法。请娘娘明鉴,玫儿和罗家姑娘,都不敢有不敬的心思。”
罗二太太扯了扯大夫人衣袖,大夫人没看二太太一眼,不动声色的将自己袖子扯出来,再稳坐椅上,不出半点言语。
二太太瞥着罗曼的方向,看着她和秦王妃交握的手,有去扯大夫人衣袖:“此时若寒了罗曼的心,咱们要接四房回来,怕就更难了。”
大夫人依旧不动如钟。
伯爵到她夫君这里,已经是最后一代。可便是这样,她们大房也还能续一代爵位。二房想攀附着秦王步步高升,她们大房可犯不着惹太子一系不快。
见大夫人如此,二太太暗暗咬牙,用尽力气大夫人背后推了一把。大夫人不防,踉跄着扑跪在了屋子中央。
没等大夫人反应过来,二太太又跟着跪在了一边,对着太子妃连连磕头。
大夫人恨得咬牙,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磕头道:“曼曼从小没在伯府,是伯府对她疏漏了管教。这才纵得她不知轻重,可不敬太子妃,她也是万万不敢。”
有伯府出面,罗曼也不是孤身前来的小姑娘了。
秦王妃笑着推了罗曼一把,道:“去,挨着你大伯娘、二伯娘跪着去。你是来出银子赈灾的,却惹上了不敬太子妃的罪名。这罪要真定了,光跪你两个伯娘还不够,你得去皇陵,跪你家先祖——罗太后。
罗太后神仙样的风姿,怎就养出你这等不知礼仪、不知进退的后人?”
“王妃教训得是。”
罗曼端端正正的给秦王妃行下一礼,而后走到二太太左侧,端正的跪了下去。
从罗曼进屋,笑嘻嘻的秦王妃对着太子妃,就句句带针。这会儿,连开国皇后都搬出来了。
太子妃料到了伯府会站出来,却没料到周玫的举动。她皮笑肉不笑的看看周玫,又看看周夫人,眼里的质问很明显:你们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要站在谁这边?
周夫人避开太子妃眼神,伏在地上,不动。
周玫又一个响头磕下来,斩钉截铁道:“当真是玫儿的疏忽,请太子妃娘娘责罚。”
“呵!”太子妃冷笑一声,不再看她们,也不再说什么敬不敬、罚不罚的事。
她端坐首位,偏头问秦王妃:“太后娘娘让咱们赈灾,左相夫人有说遍地开花设粥棚不好。依你看,这要怎么个赈法才妥当?”
有周家陪着,秦王妃也不再理会跪着的罗曼等人。她笑眯眯的回道:“既然分开施粥不合适,那只能统总来。
咱们将各家能捐的银、粮统总过来,再派人统总安排施粥。如此,银钱好计算利用,灾民们有固定地方领药、领饭,有了章程,大家都不会乱。”
“弟妹倒和我想到了一处。”太子妃笑着点头,而后从宫女手里接过个匣子,捧在手里道:“太子听着尊贵,一年的银奉也就那点。我久居深宫,也不能像各位夫人一样,能经营嫁妆铺子。
这两千两银子,今天拿出来,东宫也得省吃俭用一年。都是心意,大家千万别嫌少。你们手头宽裕的,多出些。毕竟是救人性命的事,咱们有多大力就得出多大的力。”
话音落地的同时,太子妃打开匣子,将两千两银票摆在了面前的矮几上。而后,目光扫过众人,让她们出钱出力。
追随太子的贵妇们纷纷上前,有的一千两、有的五百两,一边掏着银子一边哭穷。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她们看着准备好的匣子,尴尬得恨不能刨个坑钻进去:太后发话的赈灾,最寒酸的也备下了三千两。
如今太子妃才捐两千,哪个不要命的看越过她去?难道,以他家的爵位、官位,竟比东宫还富裕?
秦王妃脸色也不好看,她知道太子妃要出幺蛾子。知道她来,就是要搅和得这灾震不下去。可她万万没想到,太子妃能下作到这地步。
两千两,这粥棚搭不到两天,就要没粥可施。灾民乱起来,陛下震怒,太后也必然要问责!
可便是她,也没有越过太子妃的道理。秦王目下无尘、清贵有余,若比太子还阔绰,这清贵的清字,就保不住了!
太子妃的目光在屋内逡巡了一圈,唇角扯了个冷笑。然后看定罗曼,问她:“你既是代表晚照苑来捐银赈灾,便说说看捐多少吧。
我听说晚照苑富贵,这次往荆湖两路就捐了几千万两。如此,对京城的灾民,该也不会小气吧。”
闻言,秦王妃倒抽了口凉气:晚照苑几乎被和郡王搬空,如今让罗曼去哪里拿钱?就算拿得出,这一显阔,不寻着让太子急眼,要着手将晚照苑连根拔起?
官府要找铺子的麻烦,还怕找不到由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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