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不是皇帝的亲娘,大长公主却是皇帝的亲姐姐。皇帝能顺利登基为帝,太后功不可没,大长公主也劳苦功高。
因为开国罗皇后的教训,皇帝登基为帝,大长公主便抽身出来,只单纯的当皇帝的姐姐,而不是朝廷的功臣。
不仅是她,连带着驸马府的所有族人,都只当富贵皇亲,只在朝中担任无足轻重的贤职位。
为此,皇帝找大长公主谈过许多次心,都是劝姐姐别太谨慎。他们是血脉至亲,又一同从刀山血海中走过来。姐姐不仅有从龙之功,更有救命之恩、相顾之情……
只要有皇帝在,大长公主府如何权势滔天、富贵逼人都不为过。
大长公主却只和皇帝说感情,说母妃去世后他们在宫中的不容易,说夺嫡大战中的伤痛和骄傲,说只要皇帝好公主府便处处妥帖,更说累了,只想在皇帝的庇护下享福……
面对这样淡然的黄长姐,皇帝感激亲近之余,更觉得崇敬亏欠。
这世上,只有他的皇长姐肯一心一意为她,赴汤蹈火,全无所求!
这次由大长公主主持京中赈灾,皇帝特批了五十万两白银,亲自关注,绝不许谁丢了皇长姐脸面。
大长公主吃斋念佛数十年,早修成了慈和性子,菩萨面相。
今儿个在府中设赈灾筹备宴,也早早就叮嘱了府中家丁:“今儿来的,都是贵气熏天的主儿。大伙儿都打起精神,好生招待,但凡有一个宾客不开心,那都是咱们招待不周的过。”
下人心下了然:别说朝中盘根错节的势力,单太子妃和秦王妃,那就是水火不容。他们得在各处安置上能压住场子的人,不然闹起来,都是难堪。
巳时刚到,大长公主府便开门迎宾。
最小的孙女郑云岚负责招待闺中姑娘,此时,几个嫂嫂正叮嘱她道:“老祖宗修身养性,不关心政事,只担忧民间疾苦。咱们也一样,和公主皇子只论亲情,不管其它。
所以,不要忌惮那些身啊份的,但凡要闹事,请出府去就行,知道吗?”
郑云岚乖巧的点头:“知道。”又狡黠的看一眼嫂嫂,笑道:“那我喜欢罗曼,是不是也不用避讳她的身份啊?”
几个嫂嫂表示惊讶:“你见过罗曼?”
“没有,不过听说过。”她俏皮的眨着眼睛,眼神里有明显的崇拜:“看不惯太子妃嫂嫂的人多了,既敢又能让她哑巴吃黄连的,目前还只有罗曼一个。我觉得她比战场上的大将军都神气。”
几个嫂嫂互看一眼,都抿着嘴笑:太子妃出身高贵,还没及笄就定给了太子当挣妃。太子的出身更是得天独厚,不仅有身为首相、权倾朝野的外祖;还占嫡占长,生下来就养在皇帝身边,刚十岁就立为太子。
皇帝和长公主说过不止一次:不想再让孩子们经历夺嫡的残忍事。早早定下太子之位,便能各安本分,兄弟相亲。
皇帝替太子打压着异己,太子无论多荒唐都能得到皇帝的包容、谅解。久而久之,他便觉得这天下已经是他的,旁人得敬他、重他、捧着他;他对别人,却是君要臣死,臣便必死。
夫唱妇随,太子如此,太子妃便也是气焰嚣张。便是大长公主的几个儿媳妇,明里暗里也受够了太子妃的闲气。
“有祖母在一天,咱们便只消在意陛下一人。”
见郑云岚两眼放光神采奕奕,嫂嫂又拉着她手道:“那罗曼是什么样人,咱们谁都不知道。可罗庭琛能轻易巴上和郡王,这个罗曼想来也不简单。
咱们这样的人家,削尖了脑袋想巴上来的不少。妹妹又年幼,得留心着别让有心之人利用。”
“我省得。”郑云岚正了神色,往二门外看了一眼道:“我不管她是不是心机深沉,她要敢把心机用到我这里来……”
后面的话郑云岚没说,几个嫂嫂却心如明镜:这个小姑子,可是个笑面虎,瞧着不大,让人不知不觉吃亏的本事却不小。又最得祖母疼爱,那些不太得宠的公主,都得看她脸色行事。
罗曼要是个好的还行,若真在大长公主府动心思,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以宣毅伯府这样的身份,来早了显得轻薄,去迟了又太过托大。所以,罗曼在巳时中刻在伯府和二伯娘汇合,一起赶到大长公主府时,恰好巳时末,不早不晚、泯然于众。
迎客的夫人亲热的接到罗夫人等,一边亲亲热热的领两位罗夫人进去,一边让大丫头带罗曼去后院:“今儿个要说事,老祖宗便免了各家姑娘去磕头见礼。岚姐儿在后花园支了场,各家姑娘都在后头顽呢,罗姑娘也去和她们一起耍吧。”
罗夫人自然称是,罗曼给两位夫人见了礼,便乖巧的跟着丫头往后院去。
远远的,就看见花园的亭子围满了人,有的赏花有的戏水,有的围在一起说话。繁花绿水间,映着各家姑娘娇俏精致的脸,美好甜美得像天上人间。
郑云岚身份高贵,迎出太远太招人眼。周玫不好越过主人去迎,是以等到罗曼进了亭子,郑云岚才热情而疏离的招呼罗曼:“罗五姑娘到了,快过来坐。”
主人家开了口,周玫便不算越矩了。她起身迎上去,甜蜜的挽住罗曼手臂,道:“我们在折祈福灯,妹妹来和我们一起。”
同亭子坐着的一干小姐都朝罗曼看来,有的朝罗曼点头致意,有的在帮着安凳子、摆折纸剪刀。只有对面的几个姑娘,像没看到有人进来,自顾说笑着做手里的事。
郑云岚扫魏清为首的几人一眼,替大家介绍道:“这是宣毅伯府的罗五小姐,罗曼。大家认识一下,往后就是一起玩耍的小姐妹了。”
周玫等人笑着答应,魏清等人不好得罪郑云岚,也跟着懒懒的应了两声。
“咱们做咱们的,别去管魏姑娘。”周玫拉罗曼坐下,拿着个做好祈福灯给罗曼看,问她:“会折吗,不会我教你。”
罗曼还真不会,周玫便在一旁仔细的做给她看,罗曼跟着学,没一会儿便学会了。
等第一个做出来,精细得竟不像是刚学的。周玫惊喜的拿给边上的小伙伴看,自豪道:“我妹妹第一次折的,你们看如何?”
因着周玫的面子,加上的确也折得好,夸赞声此起彼伏,直夸得罗曼很有些不好意思:“我娘礼佛,我便常帮着叠些元宝、衣衫啥的祭祀用品,这个祈福灯的许多步骤和折莲花相像,所以,我也不算是第一次折。”
没故作谦虚,也没为此骄傲,这大大方方的模样,立马赢得了大伙儿的好感。连郑云岚看罗曼的眼神都亲近了几分,凑到她身边问:“你还会折莲花?”
说话的时候,她便拿着罗曼折的祈福仔细看,看得一脸的赞赏:“我也会折佛莲花,它们中间是有相通,可却不多。你第一次折祈福灯能折成这样,的确是心灵手巧,不消谦虚。”
“谢郡主夸赞。”罗曼不好再谦虚,主动多拿了些折纸过来,笑道:“那我得多折些,不能枉费了郡主夸赞的心灵手巧。”
魏清又不屑的朝罗曼看了一眼,一分神,用力过度,剪刀将本该只剪一半的纸剪断了。察觉到后,她用力将纸揉成团,用力摔在地上,还拿脚踩了踩。
一旁的陈爽对着罗曼撇了撇嘴,撞着魏清的肩膀,压低了声音道:“一个本家不要的乡野丫头,倒被众人捧得跟公主一般。你看她折的那灯,我看着也就那样啊,哪里就好了?”
魏清重新拿了张纸剪着,努力忽略着罗曼身边的热火朝天,也没搭陈爽的酸茬。
“你看那个周玫,身边有个罗曼倒从天上下了凡,也会叫姐姐妹妹,也会闹会笑了。”陈爽斜一眼周玫身边的闺秀,又看一眼和罗曼玩到一处了的郑云岚,不忿道:“周家是图罗曼的钱,郡主却是被那俩小贱人骗了,真把他们当成了大家闺秀。”
“那是大长公主心尖上的宠儿,你说话小心点。”魏清尽力压着火气,手中的祈福灯还是被她折得歪歪扭扭:以往她看不惯周玫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儿,又端又假;现在周玫肯对着罗曼烟火气,她也看不惯:为帮太子抢到晚照苑的银钱,真是脸皮身份都不要了。你以为交好了罗曼,皇后和四爷就能对你刮目相看,就能立马定下你当晋王妃?
做梦!
别说太子身后有富可敌国的姜家,就是没有,晚照苑也入不了太子的眼。一个跟在和郡王身后摇尾巴的主,谁看得上?
她既见不得周玫在闺秀中众星拱月,也见不得第一次参加闺秀聚会,就能大放异彩的罗曼。
可这是在郑家的地盘,郑云岚对罗曼显然没有芥蒂。她要生事……
“我说的都是事实,有什么好小心的。”陈爽鄙夷的扁扁嘴,凑到魏清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周玫从小就缠着四皇子的事就不消说了,罗曼是怎样犯贱的,姐姐可知道?”
魏清诧异的转头看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警告:“人家才十一,你说话要没有凭据,不消旁人,我就饶不了你。”
“十一怎么了,她十一不就要和个下人坯子议亲?都懂得议亲了,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在当今,十一岁议亲不算稀罕事,好多人家还指腹为婚呢。魏清觉得陈爽这话说得刻薄,却也没出声打断:陈爽见不得郑云岚将罗曼、周玫当个人物,她也一样。
你看对面,一边折纸一边和罗曼、周玫聊得热火朝天,就连向来不爱说话的郑云岚都接罗曼的话头。
这算什么?她魏清无论是身份还是才情,难道比她们差了?凭什么她这一边就冷冷清清,好几个姑娘还伸长了脖子,往罗曼那边看?
所以啊,就算不敢当面去打罗曼的脸,听听陈爽污蔑,心里也痛快些嘛。
于是,魏清浅浅的嗯了一声,小声道:“所以呢,议亲就犯贱了啊?”
“议亲不算,带着丫鬟在我族伯家门口守了三天,硬要见我堂兄一面算不算?”
陈爽姓的陈,便是镇南候那个陈,她嘴里的堂兄,便是京中最具盛名,最勾动少女心弦的浊世佳公子——陈墨。
“罗曼在侯府门口守了陈公子三天,这话可乱说不得。要坏人姑娘名声……”
恰在这事,丫鬟来通报几位公主到了,郑云岚赶忙放下手里的活,带着一干闺秀接出去。
路上,陈爽用手肘怼了怼魏清,小声道:“不但她守我堂兄的事千真万确,她递进侯府要送给堂兄的食盒,我还留着呢。我要是污蔑了她,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怕被人听见,魏清怼了她一下,又朝公主们来的方向努了努嘴,让她先别说了。
陈爽却会错了意,整个人都兴奋起来:这是让她向公主告密?
你说,公主、郡主们若知道了这事,罗曼在京中贵女里,还抬不抬得起头?还有那个周玫,和这样的人往来,还端不端得起仙女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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