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个护院举着火把陆续进了院子,火光影影绰绰地映在窗纸上,借着这光,翠翘陡然发现面前的人额上的汗一滴滴顺着脸流入面罩中,眼中虽还带着笑却也明显在隐忍。
翠翘又顺着自己肩膀上的手看下去,见他右手捂住肋下,血还是染到了手背上,这时翠翘才明白过来原来他早已身负重伤,那茶香怕也是用来遮掩血腥味的。
院里的下人都被挨个叫醒,一时间外面嘈杂起来,除了姜姒还不能下床,连冯芷芷都出来了。此时翠翘的房门被人敲响:“翠翘,快出来,府里进贼了!”原来是心莲。
翠翘见蒙面人微垂着头一动不动,心道:“冯芷芷在侯府本就举步维艰,我若想顺利出府必定不能出事,若此刻被捅破贼在我房里只怕是百口莫辩。”但不知道为什么,翠翘看见他手背上的血迹时心里的感觉有些奇怪。
翠翘定了定心神便道:“我若不出去一定会被人怀疑,放心我不会供出你的,你在这藏好了千万别出声。”
蒙面人抬起的眼眸已有些涣散却还是带着笑:“姑娘为何如此帮我?”
翠翘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只盼我以后别后悔帮了你……”
蒙面人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翠翘已挣脱他的手,又从柜子里拿出一叠女儿家的抹胸敞放在桌上,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心莲问道:“你怎么这么慢现在才出来?”翠翘笑了笑:“我今日有些累躺下就睡着了,刚才找衣服又找半天,手忙脚乱的。”
心莲觉得有些奇怪,翠翘向来妥帖,“手忙脚乱”和她怎么也不像有关系的,只听刘正在那头催促打断了心莲的疑问,翠翘借机便挽着她小跑过去。
刘正道:“夫人,今夜并非有意扰您休息,只是侯爷的书房失窃了,有人见一个黑影蹿到落云轩来,我等奉命行事,来搜查这贼的下落,请夫人允准。”
冯芷芷裹着织锦披风微笑道:“这是应该的,刘管家无需顾虑只管查吧,只是姜姨娘身子未好不能下床,你若带人进去搜查难免吓坏她,不如我派两个人先去查看一番。”
刘正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头道:“侯爷本交代我一定要亲自搜查,但夫人如此说了,那就全依夫人的意思做吧。”
两个嬷嬷领了冯芷芷的命令前去查看,不多会儿回来了只道什么也没搜到。刘正道:“既然如此,那只搜查下人的房间即可。”冯芷芷点头默许。
翠翘沉默着内心却翻涌起来,心跳声震耳欲聋。
她与心莲住在离冯芷芷最近的耳房所以最后搜查,几个护院挨个进了其他下人的房间又双手空空地出来,很快便到了翠翘门前。
出人意料的是翠翘忽然出声道:“刘管家,我自出来什么人也没见到,且我方才在房内为夫人正绣贴身之物,还未来得及收入柜中就过来了,若各位护院现在进去恐怕不太妥当吧。”
翠翘倏地开口吓了心莲一跳,冯芷芷眼中的惊讶也一闪而过,谁也没想到往日里沉静的翠翘会在此时拒绝搜查的要求。
刘正却好似铁了心道:“夫人,于理本不该再派人进翠翘姑娘的房间,可这贼十分狡猾又擅长躲避,侯爷又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等不敢违抗命令,请夫人不要难为我们!”
冯芷芷心想刘正虽称她为夫人,话里话外却毫不客气,俨然没把她这个夫人放在眼里,想着这些冯芷芷也有些恼了道:“刘管家,我知你奉命而来,不搜查清楚是断不肯离去的,只是翠翘刚才说的话你也听见了,若今日真让你进了去,恐怕侯爷知道了也难以收场!”
翠翘惊讶地抬起了头,没想到冯芷芷会如此强硬,想到她是为了维护自己才这样心里不禁泛上一丝暖意。
冯芷芷的话敲打着刘正,刘正掂量了一番道:“夫人,在下今夜也是捉贼心切,若有不周请夫人见谅!”
冯芷芷却有些冷漠道:“搜是一定要搜的,不过派护院去搜到底不妥当,不如就让心莲和翠翘去吧!”
刘正本想反驳,但一想到刚才冯芷芷所说,只能强行压下自己的怒气道:“那劳烦两位姑娘了。”
翠翘闻言便和心莲一同进了自己房间,里面却空无一人,只留下一抹熟悉的香味,翠翘心道这小子溜得倒快,又状似无意问了心莲一句:“你闻到什么了吗?”
心莲吸了吸鼻子:“没有啊,有什么味道吗?”翠翘笑道:“没有,我可能是饿了,总是闻到糕饼香。”
“那一会儿等他们走了煮碗面吧,我也有些饿了。”心莲边说边和翠翘往外走。
冯芷芷见她们出来了问道:“可有发现什么可疑吗?”
心莲瞥了眼刘正高声道:“回夫人,里头什么人也没有。”
冯芷芷闻言看向刘正道:“如此刘管家可放心了?”
刘正心有不甘却也只得认栽:“是我的人看走了眼,打扰夫人休息了,请夫人恕罪!”
冯芷芷见状便道:“刘管家为保护我们而来,何罪之有?看错人不稀奇刘管家莫要自责。”
刘正有些复杂地望了冯芷芷一眼道:“多谢夫人宽宏大量!那我们也不打扰了。”说罢带着几十个护院便出去了。
待刘正一走其他下人也都散了,心莲活泛起来道:“小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有气势,我看那刘正憋着气走的,真是过瘾!”
冯芷芷笑道:“我大小也是个侯府主母,他这样说话的态度本就不该,更何况翠翘说得没错,我今日若纵他进去搜了,岂不是打我这个夫人的脸面。”
冯芷芷少有这样的“豪言壮语”,心莲与翠翘倒很高兴,一向得过且过的小姐能说出这些话,也许以后在侯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但轻易也不会有人再来给她们下马威……
翠翘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心里想着那个蒙面人,推开门的手却有些迟疑。进去一看果然早已没了人影,正想转身把门闩上,“蒙姑娘相救之恩,在下没齿难忘。”翠翘只听一个声音掠过耳边,“还有,雪糕很好吃,多谢款待。”一个人影倏地飞过,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翠翘愣在原地而后哑然失笑,原来失踪的雪糕是被他拿走了,一个来无影去无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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