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过了正午,这天煞峰左近的荒山野岭之中,过了日头最盛的时刻,天色就古怪的昏暗了下去。此处真的没个好山水,都是嶙峋怪石,没有山清水秀不说,明明是盛夏里,草木却都枯黄了。
靠近悬崖的柏树虬结扭曲,树干上满是疤瘤,曲折如蛇。
矮小的树冠裸露着光秃秃的树桠。
许是因为妖狼常常于此地出没,周围什么动物也没有,只有远处传来老鸹带着一丝凄凉的叫声……
钱晨盘腿坐在洞口外的一尊巨石上,懒洋洋的晒着太阳,虽然阳光直射在他的身上,但却带不走那一丝若有若无的寒气,不消多久,青石便染上了一层薄霜。
这时候,身后悬崖上的柏树开始舒展枝桠,那漆黑曲折的树枝,像蛇一样缓缓的扭动着。向着崖下的钱晨探来。高达数十丈的悬崖上,爬满的枯藤崖柏都缓缓沿着崖缝朝他攀爬过来……
“沙沙沙……”
粗糙的崖壁和木质发出的摩擦声,非常轻微,但在如此安静的地方,绝对逃不过修士的耳朵,钱晨却依旧一副恍然未觉的样子。
“咯吱吱……”
已经爬到了钱晨头顶不远的崖柏身上传来木质扭动的声音,两只乌鸦落在上面,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钱晨的背影。它们张开嘴嚎叫了两声,却露出一口狰狞的獠牙……枯藤如同蛇群一样蠕动着,缠绕成球,数千条黑黄的蔓藤,朝着钱晨漫过去。
这时候钱晨突然‘呀’的一声开嗓,他拉长声调,突然以戏腔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旌旗招展空翻影……”
那无数蔓藤触手仿佛被吓到了一样,都齐齐抽动了一下,往后收回了一段距离。
钱晨唱了两句,忍不住了连连咳嗽,他用袖袍掩住了嘴,等到咳完了,放下白色的袖子上面清晰的绽开了一朵梅花,却是血痕累累。钱晨继续以微喘的气息唱道:“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我也曾差人去打听,打听得司马领兵往西行。一来是马谡无能少才能,二来是将帅不和才失街亭……”
唱时,钱晨甚至抖落双袖,摆了两个京剧的架子。
“咳咳咳……”钱晨咳血不止,在袖子上染出一朵又一朵的梅花。
那些蔓藤枯枝,犹疑不定的样子,迟疑了片刻才有缓缓摸了上去。
一只乌鸦落在钱晨的身边,银童子仿佛锈掉了一样,它抬起小脸,脸上都是黑色的银锈斑斑,它一步一步,像是生锈没有上油的机械人一样,缓缓来到乌鸦的身边。
乌鸦瞪着血红的双目和银童子对视了一眼。
那银锈已经模糊了银童子的五官,这个无脸的小银人歪着脑袋,和乌鸦对视在了一起。
荒芜空旷的山野上,咿咿呀呀的戏腔还在唱着:“……你连得三城多侥幸,贪而无厌又夺我的西城……咳咳咳……我诸葛……咳咳……在敌楼把驾等,等候了司……司马……到此谈、谈谈心……”
这时候那枯藤崖柏终于摸到了钱晨的身边,它们像蛇一样轻轻绕着,攀到了钱晨的肩膀上,钱晨依旧没有回头,咿咿呀呀的在那唱着,当那枯藤犹如有人伸出了修长的五指一样,往钱晨脖子上伸去的时候,钱晨口中的戏腔突然顿了顿……
随后又恍若无事的唱了起来。
钱晨脑后黑色的青丝随风飘荡,突然落在了那些柏枝枯藤上,黑色的发丝突然也扭动了起来,它们缓缓蔓延,与枯藤缠绕在了一起……
然后慢慢地,慢慢地钱晨的头发越来越长,越来越多,爬满了身上的枯藤犹然不足,顺着蔓藤向身后悬崖上的枯藤树枝爬去。
一簇簇头发已经爬到了悬崖上,在悬缝间蔓延着,一点点在缠绕在那些蠕动的柏树和枯藤之上,越来越多……
随着发丝的收紧,那崖上的蔓藤也挣扎了起来,牵动了钱晨脖子上的枯藤,这时候,钱晨的脑袋突然整个掉了下来,向后滚了滚,面目朝着地面,就栽倒在了石头后面的土里。
但那唱腔依旧从空荡荡的脖子上传出来,甚至因为少了什么阻碍,胸腔的共鸣更大了。
带着空荡荡的回音……
乌鸦拍了拍翅膀,摇晃了两下就想要飞走,这时候银童子突然露出一口獠牙,瞬间扑了上去,碎羽和血肉登时飞散开来。一只狰狞古怪的银制小人趴在了乌鸦的尸体上撕咬着,耳道神则面无表情的从钱晨身上走了下来。
豆丁大的小人,就像一颗枯萎的黄豆,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沙沙沙……
一种透着诡异阴森感的摩擦声越来越大,崖壁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头发。它们蠕动着,像一层地毯一样,将地上的颗头颅抬了起来。这时候悬崖上传来一身惨叫,一个惨白扭曲犹如无数的肢体拼凑——躯体成为树干,手臂化为枝桠,手指充当树叶,犹如无数人扭在一起生长成大树一样的妖魔,惊恐万分的发出一声惨叫……
它身上的那些肢体,从手臂的毛孔里,从手指的指甲缝里,长出了和钱晨头发一模一样的毛发……
渐渐地,有头颅顺着毛发的牵引,从树身上钻了出来。
树妖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嘶吼,仿佛无数人在面临绝望时的惨叫,它身上的头颅也都惨叫起来,那些各色的头颅眼睛的瞳孔已经缩成了针尖大小,树妖惊恐的发现,它身上的这些头颅……都是来自于自己躯体上那些身躯的主人。
远在数百里外的妖魔巢穴中,大槐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只只妖魔惊讶的看着它,却见那枝叶之中突然长出了茂密的头发,缠绕着树妖身上到处都是,它的根须末端,它的树身之上,都像榕树生出气根一样长出了毛发。
一只乌鸦妖魔在它们中间突然爆炸成一滩血肉飞溅……
引得那些气根似的头发向血肉处蠕动。
周围的妖魔皆惊恐避开!
“啊啊啊啊啊……”
悬崖上那诡异的树人突然裂开了!那些头颅驾驱着那些扭曲的身躯,肢体,撕裂了树人,就像数十个扭在一起,成为麻花一样的人体,突然又分开了一样。将树人整整齐齐的分为数十份……这时候,妖魔洞窟之中,槐树妖也分裂成了数十份。每一份都披散着头发,像人一样行走着。
整个魔窟之中,没有半点声音,这些妖魔都失声了。
一群妖魔鬼怪之中,一只更加妖魔鬼怪的东西在散步……场面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此时妖魔中间长着老虎头颅的大妖终于出手了,剧烈的煞气掀起黑风瞬间将树妖分裂的肢体吹成木屑,纷纷扬扬的散去,妖魔们如躲着瘟疫一般的躲避着木屑,发丝,有的身上落了头发的小妖,惊恐万分的喊了起来,然后被不耐烦的虎妖一爪抓死,死掉的妖魔身上并没有什么异变,但那虎妖却依旧表情凝重,它缓缓开口道:“速去回报将军……”
小妖们登时行动起来,但眼底的惊恐和战栗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钱晨坐在石头上的躯体,将地上头颅缓缓捡了起来,放回了脖子上,那头颅扭了一圈,仿佛在确认是否接的结实了。
最后才露出钱晨面孔,脸色带着诡异的笑意道:“跟我玩诡异……你这创意不行啊!”
说罢头颅又突然掉了下去,一个新的头颅长了出来,却是另一个嬉皮笑脸的钱晨。
他将地上自己的头捡起来,拢在袖子里面,化为一颗白骨舍利……这段时间钱晨也不是在白费苦工,起码他已经压制住了九子天鬼,将恶鬼初步炼化到白骨舍利中,能够略微驱使一下这件邪物了。
“说好一成功力,就是一成功力……连我一成功力都挡不住,我若使出三成功力,岂不是要天下无敌了?”
“你到此就该把城进,为什么犹疑不定进退两难,为的是何情?左右琴童人两个,我是又无有埋伏又无有兵。你不要胡思乱想心不定……”
“来,来,来。”
“请上城来听我抚琴......”
钱晨嘴里哼着《空城计》,微微伸了一个拦腰,把屁股下的蒲团垫了垫,靠在石头上,半躺着换了一个姿势。
他身旁的金银童子老老实实打着扇子,捧着葫芦,耳道神吐着舌头,将钱晨的头发披在脸上装鬼吓它们,却被金银童子联手打了回去。三个小人挥舞着王八拳撕打在一起,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身旁的死乌鸦身体完好无缺,就像睡着了一样,之前发生的一切仿若幻术。钱晨随脚把它踢下去,嘟囔了两声,靠在背后的垫子上假寐起来。
这还只是第一次试探,他倒要看看背后那妖魔究竟多有耐心,能试探得了几次!
“老老实实杀上来,然后白给不就得了吗?”
“玩什么谨慎流……这是你能玩的吗?”
钱晨无奈叹息一声,一成功力的我,好想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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