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海道:“如此说来,凶手在云霞镇停留了几个月之久,应当是找到了他的同伙。由于伤势的原因,才每天深夜出来取人精气。”
张侍卫道:“多半如此。”
沧海道:“但那些密室杀人又如何解释?难不成他还会变小从门缝里钻进去吗?”
张侍卫道:“金凉国的隐遁术极尽诡秘,一切皆有可能。”
沧海道:“这就麻烦啦。他若是变小一直躲在角落里,你们想找到他就更难了。”
梁振东道:“就是因为找不到,张侍卫才奠出了流影大法。”
沧海道:“什么是流影大法?”
张侍卫自腰间摸出一条透明的卷轴,朝他之前站立的地方一扔。那卷轴舒展开来,形成一面长方形的薄薄镜面。张侍卫隔空一指,戳向镜面的中心,镜面登时如水波一样荡漾而开。波纹层层,渐渐地折叠出一个人形的波纹。那人形波纹如沧海一般高矮,拱手作礼。虽然面目模糊,但大家一眼便认得正是沧海刚进来跟梁振东见面时的情景,都觉十分惊讶。
沧海道:“难道这东西还能倒转时空,让情景重现吗?”
张侍卫五指一握,那镜面转眼间又卷而成轴,飞回他手中,道:“非也。世间活物,皆有生气,亦即是我们所说的气息。生气遍布于全身发肤,随着人体的移动,会在空气中残留下它的轨迹。这些轨迹肉眼却看不到,须借助我的离尘画,再注入流影大法的气劲方能显现。而且这种轨迹是会随时间慢慢消散的,时间越久远,轨迹便越模糊。在温度、湿度、风力不一样的地方,其存留的时间长短也不一样。在云霞镇那么大的搜索范围,维系离尘画的长时间显像状态对我消耗巨大,因此才要找十几位高手为我输送真气。”
沧海道:“我明白了。所以流影大法必须在刚案发不久的现场使用,而到了空旷的地方,还得看天时地利。”
张侍卫道:“正是。也是老天开眼,上一次暴雨过后,云淡风静,凶手的气息移动轨迹受到的干扰极少。我和众位义士联手再次发动流影大法,终于不负所托,找到了那凶手的去向。”
沧海道:“这凶手在云霞镇藏了这么久都没被发现,本事还真不小。”
张侍卫冷笑道:“哪里是藏在什么云霞镇?事情一直发生在云霞镇,所以大家都以为凶手也藏在云霞镇,想法原是再正常不过。那凶手正是抓住了这点,每次吸了精血,便即离开云霞镇,藏在别处,是以搜他不出。可惜天网恢恢,欠下的恶账,终归是要还的。”说着面向罗衡,道:“不知罗爷对此有何见解?”
罗衡脸色阴沉,道:“查案是各位大人的事情,我一介武夫,能有什么见解。不过听张大人所言,似乎隐有所指?”
张侍卫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天我们顺着凶手的气息轨迹从云霞镇一路追踪出来,穿街过巷,一直到了罗府。那凶手的轨迹明明白白地正是进入了你这府内。”
罗衡道:“张大人莫非怀疑我是凶手?”
张侍卫道:“那凶手的行动轨迹十分诡异,竟可穿墙而行,透壁而过。罗爷修炼的煙凰气属性为阳,料来也没这等本事。但堂堂舟山罗府,竟然让一个血债累累的恶魔藏了这么久,难道罗爷不应该解释一下吗?”
罗衡道:“我至今都不知府里藏有张大人所说的什么杀人恶魔。其中当是有什么误会。此凶手既会穿墙过壁,焉知他不是特意途径我罗府,掩人耳目,却从别处出去了。”
张侍卫道:“罗府周围我早就查过了,并没有凶手出去的痕迹。”
罗衡道:“恕我直言,张大人的流影大法虽然厉害,但也未必能保证万无一失。那凶手本领高强,大概使了什么法子让流影大法漏掉了他的踪迹,那也是有可能的。”转向梁振东道:“府衙大人,此事确与在下无关,你可得帮我说句公道话。”
梁振东笑道:“罗老弟莫急,公道自在人心,何需多言。有关还是无关,把凶手叫出来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罗衡怫然道:“大人真会说笑,我又不知道凶手是谁,怎叫得他出来?”
梁振东道:“罗老弟放心,我却知有一人,能让那凶手无所遁形。”
罗衡一怔,问道:“是谁?”不由自主地扭头看向沧海。
沧海这段时间确实也感觉到自己的五官和神思比以前更加敏锐,似乎是修炼奥义后,触发了某些潜藏的能力。但自身的这些变化只有自己知道,府衙大人又如何能看得出来?
却听梁振东道:“这人罗老弟也是认识的,此刻正在门外等候。”
罗衡一听是另有其人,颇觉意外,道:“我认识的人中,除了洪山峰,并没有谁会使厉害一点的追踪术。”
梁振东道:“罗老弟似乎很清楚那凶手的本事嘛。”
罗衡绷着脸道:“府衙大人,这种事可不能乱开玩笑。”
梁振东哈哈一笑,朝门口道:“进来吧。”
门口走进来一人,罗衡和沧海同时瞪大了眼睛。罗衡有些不敢置信,语气中又是惊讶又是恼怒,脱口道:“詹费?”
詹费淡淡地道:“罗爷好。”
罗衡道:“我倒是看走眼了,竟不知你跟府衙大人相识。”
詹费负手而立,大大咧咧地道:“禀罗爷,我乃明侍第四分队一品侍卫,与张兄奉命一同追查真凶到此。这段时间蒙罗爷不弃,为我提供了不少方便,在此多谢罗爷啦。”
罗衡眼中有寒光一闪而过,道:“原来也是一位侍卫大人。我这罗府可真是藏龙卧虎啊。这么说,你那个清溪派也是子虚乌有的了?”
詹费笑道:“那是府衙大人送给我的名号,门下弟子都是府衙大人安排的。我只捡了个便宜掌门做做,却没什么功劳。”
罗衡道:“好哇。府衙大人特意造了个门派在我底下,不知是什么意思?”
梁振东道:“公务所需而已,罗老弟何必生气。罗老弟不喜欢,马上撤了便是。”
罗衡道:“哼,各位大人今天到此,原来是为了兴师问罪。我还巴巴地为大人失了缉长着急,没想到自己家的墙根都是别人的。各位大人到底想要做什么,不妨直接说吧。”
梁振东道:“刚才不是说要叫凶手出来吗?喏,詹侍卫来了,可以开始了。”
罗衡曾考究过詹费的修为,清楚他的斤两,脸带不屑,道:“不知詹大人想用什么找,用你的金缚术吗?”
詹费道:“罗爷英明,詹费用的正是金缚术。”
罗衡一听反而宽下心来,道:“你那金缚术连沧掌门都捆不住,能有什么用?”
詹费道:“罗爷只见过我口中的金缚术,可没见过我其他的金缚术,怎知没用?”
罗衡微微一愣,道:“其他的金缚术?”
詹费不语,提气凝于面部,只见两股金黄色的烟气从他双眼之中冒出,紧接着是双耳,紧接着是鼻孔。六窍黄烟弥漫而出,飘飘扬扬地游过人丛、天花、家什、地面,散诸于大厅里每一个角落。放眼望去,尽是星星点点的金黄世界。然后那些烟气从四面的门窗溢出,沿着走廊、台阶往远处延伸,竟大有布满整个罗府之势。
罗衡哼了一声,道:“虚张声势。”
黄烟仍旧源源不断地从詹费的眼耳鼻中涌出,他的十指在不停地扳动,似在数数,来回扳了两次,道:“厅里二十三人,门口站着两人,统共二十五人。”
罗衡微微皱起了眉。过了一会儿,只听詹费又道:“走廊每隔五十步一岗,每岗两人,共五岗十人。左边台阶上去两人,二十步后转角一人。西南厢房三人,并有一只猫状宠兽。”
他人在大厅,能说出厅上的人数自然不奇,奇的是对外面的人员布局竟也能如数家珍般清清楚楚,犹如亲临现场一般。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时詹费已经数到了后院,道:“后院三十步处有泉水叮咚,水边有熟果,以暖棚催养,味道清爽,应是橙柠一类。泉中有女嬉戏……哎哟,非礼勿视,对不起,在下不是故意的……”
众人见他连声音味道都能辨别,更是惊奇。罗衡渐感不安,心道:“他这到底是真有其事,还是胡编瞎诌?后院的泉水和柠果倒是真的,但也不排除他之前进过,都记在了心里。”
刚想到这里,却听詹费道:“不好,池边石景里藏有毒蛇,有人被咬了。”
罗衡对身边的亲信使了个眼色,那亲信明了,快步而去。隔了半晌,又快步走回,对罗衡微一点头。这是代表后院确实有人被咬的意思。罗衡神情复杂,扬声道:“好啦,詹大人搞得我罗府乌烟瘴气,外面的人看了还以为走火啦,快快让这些东西散了吧。”
詹费六窍的黄烟顿时止住了,定了定神,脸色因为耗费了不少真气,隐约有些发白,道:“后面一整片地方都还没查看,罗爷急什么?”
罗衡道:“你的金缚术原来还有这等用法。詹大人藏得好深哪。这黄烟倒像是跟你五官相通一般。”
詹费道:“不愧是罗爷,一眼便看出端倪。不错,我这金缚术从嘴里出来,便有噬咬的功能。从眼里出来,便有目视的功能。从耳里出来,便有辩听的功能。从鼻子出来,便有嗅味的功能。金缚术走到哪里,我的眼睛耳朵便长到哪里。”
罗衡道:“难怪上次你抢着要跟沧掌门过招,你的本意其实是想借切磋发动金缚术来查我这屋子吧。”
詹费道:“罗爷是聪明人,既然知道,我就不必多说了。”
罗衡道:“那么,请问詹大人可有什么发现吗?”
詹费道:“还没有。罗爷再给我一点时间。如若凶手藏在罗府,我必帮你把他揪出来,省得罗爷不小心遭他暗算。”
忽然沧海插话道:“不,有的。”
众人一齐朝他看去。只见他抬头凝视着天花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詹费道:“沧掌门此话怎讲?”
沧海道:“方才你说这大厅里面一共是二十三人。然而我仔细数了一下,分明是只有二十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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