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叶清振作起来,她第一次真正的走进了猎场,走进了那种严苛古板的生活。
不同于以往的,混迹其中,却雁过无痕。
这一次,不知道是何种缘故,当她走进去那一道大门,拿起抢的那一刻,她忽然就感受到了自己体内血液的沸腾。
同样也是第一次,她忽然间就坚定了很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比论如何也要做的。
她从未那样清晰,战场才是她的天地,她的归宿。
不可否认的,她向往那种生活,单调,乏味,甚至疲累,却能够热血沸腾,给她一种真正活着的滋味。
证明她来过,她活过。
说起来,其实不是她救赎了叶清,而是叶清救赎了她。
让她的生活从此变得光明万丈。
后来的一切似乎就应该是顺其自然的水到渠成了。
高中,高考,军校。
她的人生似乎真的按照规划一步步有条不紊的走下去了。
有意外,但从未脱离过轨道,一直波澜不惊。
唯一的不受控制就是,那个叫做颜非的青年的突兀出现。
兴许那时候有过年少心事,但是两人的理智深深压抑下了这份心事,将两人的相处也圈到了一个固定的范围里。
她一直想,她的生活大概会继续如此的平淡如水下去,直到生命的尽头。
未来,前途,都是很浅淡的词汇。
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这个世界似乎从来都不希望某一个人的人生一帆风顺,非得制造出来一些波澜、坎坷不可。
而学习一切都轻轻松松,想要什么都手到拈来的她,能失去什么,她从来不知道。
直到那两封遗书送到她的手里,她才算明白什么感觉可以被称之为天塌下来。
没有人知道她那一天是如何过去的。
也没有人知道那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她经历了多少。
她从来都属于黑暗,光明里太过灼热,让她无所适从,无所遁形。
只有黑暗可以让她安心蜷缩,让她舔舐一下伤痕累累。
她从腥风血雨而来,也必将归于腥风血雨。
那是她作为秦然第一次接触到黑暗世界。
所以她无法接受自己的同类居然是害死她世上唯二的可以称之为亲人的人。
她无法接受自己最终会变成那个样子。
她惊惧,她无力。
在恐惧与无力里,她遇见了季名,一个很傻很天真的富家少爷,没见过人世险恶,分不清真诚与虚伪。
那么傻傻的陪她灌下一瓶又一瓶的酒,傻傻的看她抽了一夜的烟。
第一面,第一眼,她就知道,季名和她就是两个世界,是两条永不相接的平行线。
她从来不曾否认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人。
毕竟这个世界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她想活着,得活着。
就得做出来一些退让,一些妥协,比如成为自己最厌恶的那一类人。
但是,同时,她也不可遏制的贪恋着季名给她的温暖与放松。
从小到大,她真的不曾被哪一个人那样的关心照顾过。
尽管一次次的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但还是止不住的期待下一次。
终于,在季名捅破那一层窗户纸之时,她无比清晰的知道,她彻底管束不住了心。
季名不同于颜非,是一个看上去很软,实际上坚决到可以和世界对立成敌人的人。
也兴许就是这一点的不同,让她彻底动心,彻底沦陷与这强势的温柔,逃无可逃。
尽管因为她的身份,实际上两人相处的时光并不多,但却也一直持续了下去。
每次抢林弹雨之后,她都会眷恋于那个温厚肩膀。
一直到他的忍无可忍。
她是愧疚的,但也是不堪重负的。
那个时间实在是太不适合,季名大概想不到,在她吐出那句决绝的“那就完吧!”之时,她心里默念的却是,“我多想告诉你,我就是秦然,那些让你感到不堪重负的阻力其实从来不存在。”
但她不能,她头一次看不到明天,头一次想要彻底闭上眼睛,彻底告别这寒凉污浊的世间。
兜兜转转的,缘分这种东西还是推着两人走到了今天。
咧嘴一笑,秦然停止了回忆,忽然想要见到季名,想要给两人的五年一个圆满。
但,到底还不到时候。
忽的顿住脚步,秦然额头上彼岸花的印记骤然间浮现了出来,盛放得妖冶无比。
秦然紧紧抿住嘴唇,用力到有些泛白,拳头也握紧到了颤抖的地步。
很快,秦然的额头上面就密密麻麻的布满了很多大颗大颗的汗珠子。
许久之后,印记消褪,秦然这才长出一口气,满心的无奈。
现在只是回忆回忆过去就会勾动起那些让人心情暴躁极端不爽的记忆了吗?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她也没办法否认,那些记忆给她带来的巨大影响。
创后心理障碍,更准确说来,战后心理综合症。
很荒谬,于她而言。
毕竟,她经历过的战场,不管真刀真枪的还是勾心斗角的,都不胜枚举,那些都不曾给过她多大的影响,调整一二也就恢复了。
可事实就是事实,放在那里,不容辩驳。
让她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她根本就是一颗随时会爆,还不分敌我的炸弹。
叹了一口气,一直抗拒也是行不通了,低眸看了一下腕表,还有二十分钟。
放弃一些无关紧要只能够锦上添花作用的事情,匀出这二十分钟来理顺那段记忆也足够了。
这般想着,秦然就地坐了下来,看着摇曳的烛火,眼神逐渐变得迷蒙起来。
然后一个响指打出。
自我催眠。
很危险,但一时之间也没有别的选择项了,环境限制,设备局限。
到底不是设施配备齐全的实验室,也就只能够将就了。
六岁以前,她并非没有记忆,也并非心智不全。
只是生来就携带了属于少焕的记忆,心中抑郁难平,忧思过甚,且年纪过小,难以自控,因此而损及心脉,伤及身体根基。
也印证了那一句情深不寿,慧极易夭。
每一日沉浸在伊凡塞斯的覆灭里,每一眼都是血色残阳白骨森森。
不忘国耻,一心光荣。
这是伊凡塞斯遗民所期望的。
但是这样的她又能活到多长久。
因此,六岁那年一次绑架事件让她彻底走到生死关头。
上一任的大祭司无奈之下只好以献祭生命为代价,封存了少焕的记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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