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陆磊从门口轻悠悠的走过来,江文远收了目光,迅速的写了一张方子。
陆磊已经近在咫尺,捡起那方子,只看了一眼,却是笔走龙蛇,端的是一个字都看不懂。
只一滴墨点在其中上头,甚为显眼。
陆磊只笑道:“多年不见,江兄为何还不成亲。”
只目光凌厉的盯着江文远,江文远依旧面无表情,转身将药方收过来,去了那屏风之后。
不一会,叶姑娘便捧着一卷的银针,看到陆磊一脸肃穆的站在屋内,愣了愣,行了一礼,便自去处置那银针去了。
江文远面无表情的拎着一个药箱,从陆磊面前擦肩而过一刹那,陆磊伸出手臂,将人拦了下来。
“江兄,可否详谈一番?”
江文远淡淡的抬起眼眸,斜斜的望过来,并不言语,只伸手一挡,便将陆磊推开了去,竟是个身上有功夫的。
陆磊心下有气,却又发作不出来,只看着素云笑着迎了那江文远:“江大夫,快请坐下饮杯茶,我婆母如今如何了。”
“半时辰,可醒。”
江文远看着眼前娇笑嫣然的妇人,虽然已经贵为二品的夫人,却依然打扮素雅淡然,一如小时候。
他看着眼前人,只淡淡的吐露了几个字,便规整的一礼,去了不远处的客房里,待那小丫环奉了茶来,才静静的饮茶。
只撩起衣襟,从中抽出一根红绳,那红绳的一端,一条粗制滥造的竹子的小鱼来。
叶姑娘风风火火的拿着药方子道:“先生,这方子可是错了,怎么多了一味升麻来?”
“否。”江文远将小鱼重新塞进衣领里,淡淡的端起了茶盏,头也不抬,淡淡的吐了一个字。
“哦,那我去抓药了。”
叶姑娘眸子闪闪,便垂了头去,自带着那张有一个墨点的方子,叫了马夫,往城中而去。
陆磊给梅子箐掖掖被子,转身拎了一个小杌子,自去了素云的对面,扭住一把豆荚,只一搓,就搓出了一堆的土黄色的豌豆来。
素云笑着,从他手中捡起一颗颗豆子,他瞄了一眼梅老太太,忍住了去捉那只小手的冲动。
任由素云白皙的手,放开了豆荚,从他宽阔粗糙的手掌里,一颗颗的捡起那圆溜溜的豆子。
等她全部捡完了,他又抓了一把豆荚,又是一搓,示意让素云继续捡。
素云哪里见过陆磊这般的样子,只觉得他是闲的无趣,也十分的配合,一个搓,一个捡。
梅老太太笑着,让春喜推着去了屋里看梅子箐。
这廊下,便只剩了二人,在那里头对头的搓豆荚,捡豆子。
只搓着搓着,一双大手,便将白皙的素手,拢进了手里。
素云娇笑着推不开,便由他去了。
这时候,就见如意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叫着:“春风,快出来,带着我的钱袋子。”
这丫头一向风风火火的,此时更是显得与众不同来,陆磊皱着眉头刚想说话,被素云在掌心了挠了一把,顿时将眼神放在了面前人的娇颜上。
“快点,那卖线的来了,今日有几种不常见的线,我钱不够,我钱袋子不是你收着的吗?走,也一起帮我挑一挑去?”
“走吧,我对绣线,可是一窍不通的。”
“也没指望你什么,挑挑不同的颜色罢了。”
如意和春风风风火火的跑过去,没注意到廊下的素云已经涨红了脸。
陆磊摸着她一双素手,耍赖的不肯放手,转而又透过素云的肩头,将目光投向那客房。
见窗口的人隐入了屋内,才笑嘻嘻的道:“娇娇儿,我们今日宿在何处?”
“看看今日婆母如何安排吧。”素云手被捉住挣不开,只暗暗的瞪他几眼,示意这是在婆母的院子里。
陆磊一向是个脸皮厚胆子大的,如今又想刺激那偷看的江文远,哪里舍得松开,只将小杌子挪挪,与素云并排而坐,将人揽入自己怀里。
“今日若晚了,我们便宿在城南的宅子里,若是阿娘放人早,我们便去铺子里住,可好?”
他知道素云很喜欢铺子的后院,只是如今他官职已定,便住宿在后衙的院子里,没有往日的那般方便,只累了素云,在后院迎来送往,没有了往日的平静。
如今好容易休了年假,哪里还舍得将她禁锢在那后院,只想好好的巴结一通,让她称心如意了去。
他两人自是久别相逢浓情蜜意之时,可就苦了江文远了,他本是不爱说话,能存得住心事的人。
只是那外面正是自己年少时便心悦之人,两人这般甜甜蜜蜜,教他如何能好受得了。
以前看不到就算了,只两人只卿卿我我的在这廊下,他在客房坐也不是,躺也不是,只得去了一本医书,只翻来覆去的也不晓得看到了什么。
待得叶姑娘取了药回来,让他亲自过目了中药,只觉得这屋里空气浊人的很,便一起随了去灶下,亲自煎起药来。
那灶下的婆子是个熟识的,便是在东京城里就认识的。
如今见了江文远不辞辛苦的亲自煎药,只又将江文远夸的是天上有地上无,惹得叶姑娘在一旁,直捂着嘴笑。
好容易那药煎好了,将两次的药液混在一起,分成了两份过滤了出来,才匆匆的在那婆子的夸赞声中,落荒而逃。
连那盛宴款待的酸萝卜鸭子也吃出滋味来,又在梅老太太的夸赞声中,匆匆的上了马车,去了江都府城的暂住处。
马车悠悠的行驶着,一直捂着嘴狂笑的叶姑娘却突然正色起来:“江先生,我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嗯?”江文远抬起头,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样子,尾音抬起,那尾音磁性又低沉,有些惹人心头痒痒的情绪上来。
“我阿娘来信,要与我说亲了。”叶姑娘低着头,虽然语调清晰明了,丝毫没有难过的意味。
江文远扭过头仔仔细细的将她打量一番,“那人,人品,可好?”
叶姑娘嗤笑了一声,没有回答,只将头扭过去,打开一旁的车帘子,两串泪无声的落下。
好半晌,才声音平静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我去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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