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见段煨之前,刘备其实已接见了数个难得的人才。
“画奇策”、“有智防”、“算无遗策”的荀攸荀公达。
“开达理幹”、日后号称曹魏萧何的钟繇钟元常。
宗室之长、日后曾为宗正的刘艾刘文甫。
按理来说段煨虽然把华阴治理得不错,“修农事,不掳掠,百姓安之”,与上述三人还是不可同日而语。
刘备得了三名大才后,对段煨仍旧相当礼遇,丝毫没有怠慢,可见深得“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之真义。
荀攸、钟繇两人并没有直接答应刘备的招揽。
荀攸的回答是:“攸五内俱焚,方寸已乱,昏昏沉沉,难以为将军效力,请将军恕罪。”
刘备道:“备与公达感受相同,然国仇未报,贼子未灭,不得不强为之耳。公达可先回乡里休养,军师之职,正为君设,必虚位以待。”
执手叹息,郁郁之色形诸于面。
钟繇则答复:“母老,不得不回乡奉养,待尽了孝道,再为将军效力。”
刘备与钟繇击掌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备翘首以待君来。”
派亲兵护送两人回乡。两人之家属在自长安东归、经过颍川时,已自回家。两人怕峻拒刘备,惹得他发怒,才亲自到彭城当面向刘备表示歉意。
不论态度如何,理由怎样,最终结果都是未应刘备征辟,刘备心中是十分憋屈的。
但他并没有愤怒。
设身处地,士择明主,乃是人生大事,近距离观察一番并不为过。
万一刘备其兴也勃也,其亡也忽也呢。
刘备有耐心能够获得荀、钟二人的认可。
两人一是要看刘备的能力,二是要看刘备的胸怀。
这两样刘备都不缺。
天下英雄,使君与操。
曹操如今孤处一隅,发展势头大不如刘备,两人难道真会舍近求远吗?
即便两人坚持要投曹操,刘备也不会将他们软禁或者杀掉。
容人之量,刘备自认当世第一,曹操都不敢有什么话说。
“弘毅宽厚,知人待士,盖有高祖之风,英雄之器”,这句评价乃是一生盖棺论定。
现在的刘备融合两世经历,性情以前世为主,眼光以后世为主。“机权幹略,不逮魏武”这个弱点,已经弥补了大半。
刘艾见刘备殷勤恭敬,礼贤下士,赤诚发于肺腑,重视见诸行动,心中感动,答应刘备邀请。
刘艾为刘氏宗室,日后却能在魏国官运亨通,可见是个灵活机变之人。
他为宗室长者,地位相当关键。
刘备入籍之事他也曾出手相助,与刘备有一番情谊,应刘备征辟顺理成章,毫无尴尬之处。
刘备以刘艾为都官从事,负责察举青、豫、徐三州官员犯法情况,但主要精力放在协调、对接、管理三州内宗室。
刘艾已经四十多岁,心思通透,已明白刘备话中未尽之意。
三州内宗室子弟无数,为王者也有十余人,若能一致拥戴刘备,可以形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对天下人心具有相当大的引导作用和影响力。
刘艾自觉上了一艘蒸蒸日上、扬帆远航的大船,兴奋不已,踊跃而去,自去办事。
护送荀攸、钟繇、刘艾等东下之勇士以凌充为首领,鲍出也在其中。
刘备对凌充深加慰勉,对许秦等牺牲勇士深为痛惜,厚赏其家人,若有幼子孤女年老父母,皆由官府奉养。
凌充等皆提拔一级,派回至徐庶处。
徐庶虽接应了荀攸、钟繇等出京,还不放弃,正留长安,费劲心力欲把杨彪等大臣接出城来。
刘备亲写书信,让凌充带给徐庶,告诉徐庶,请罪之信已经收到,天子被害,事出突然,天意弄人,非人力所能逆料,徐庶抢出天子遗体,又招徕名士,有功无过。
鲍出之勇,可比典韦、许褚,刘备也极为重视。
问明鲍出之母已安置妥当,其兄弟也已安排田地、有了营生,刘备才放下心来,问鲍出之志。
鲍出拜道:“愿天下无有食人之贼,无有饥馁之民。”
刘备赞道:“大哉此志!要想绝贼寇、去饥馁,必须先定天下、致太平。我愿与君携手,为此而尽心竭力。君可愿否?”
鲍出道:“唯将军之命是从!”
刘备遂任命鲍出为百人将,暂无统御,先在刘备身边当值为亲卫,准备相处一段时间后再放到讲武堂中学习。
学成后,便可实任百人将了。
刘备麾下,军功为先,若无军功,即便名声再大,也不能骤登高位。
文人一般先任从事,此属于佐官,并无实权。武者最高为百人将,暂充帐下亲卫。
刘备展开地图,目光落在济阴郡上,儿女亲家吕布盘踞在此。
如果不发生天子遇害之事,刘备用心经营三州,休养生息,积蓄力量,时机成熟迎回天子,奉天子以令诸侯,可获政治上的先手。
如今已没有天子之大义,削平诸侯只能单纯用武力了,政治攻势基本上失去了作用。
为解决腹心之忧,将江、河之间打造成铁板一块,吕布,还有一个刘宠,都必须提上日程了。
现在吕布已被三面封锁,但又不能逼得太急,逼得太急刘备又担心他绝望之下索性投奔袁绍;但不锁住,又担心吕布在刘备外出征战时突然翻脸,突袭刘备腹地,造成更大危害。
以婚姻关系羁縻,终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吕布不像是能用一女儿牵绊住之人。
能做到一方诸侯的,都见惯了鲜血和生死,心肠不说坚硬如铁,也当坚定如石。
破局或在曹操身上,若曹操能牵制住袁绍,甚至只是简单影响到袁绍,让其起疑,局面就将大不相同。
曹操复起非刘备所愿,但曹操处于并州,对刘备天然就成为盟友了。刘备欲一统大河之南,袁绍也一定要一统大河之北。
并州必是袁绍疑虑和攻击的对象。
曹操向东发展,正面对袁绍;若要西入关中,则韩遂马腾如今强横一时,刘备也将在弘农布置精锐。
并州固然表里山河,易守难攻,但并州就像青州,曹操若不能出来找到一块根基,以并州的人口和经济,根本无法支撑其争霸。
天子突然遇害,固然打破刘备的计划,更使得曹操算盘落空。张济离开弘农,牵招入据,紧锁潼关,曹操夺取河东、向关中发展的计划蒙上了一层阴影。
就看形势如何演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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