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选拔好徐庶随从后,便与其饯别,送徐庶西上。徐庶带着管亥、陈到等人挥手自去。管亥不忘请刘备回青州后主持管羊和赵进的婚事,不必等他。
管亥与关羽有杀弟之仇,管亥之弟管午在公孙瓒破黄巾之役死于关羽之手,后经孙乾劝说投降。彼时各为其主,死于战场乃是公斗,非私仇,管亥也看开了,入刘备军后算是如鱼得水。以军司马领一部守苍亭,结果被朱灵所破,贬为典韦军中一都伯。管亥领兵不行,个人勇武却不落人后,屡立战功,又逐渐提拔为军司马,领一部之兵。徐庶去长安办事,刘备为他挑选勇士时就想到了这管亥,领兵确实为难他了,但有军功又不好不升迁,现在这个保镖和特种作战的任务才是最适合他的。征求管亥意见,管亥当即答应。刘备提拔管亥为武锋校尉,陈到为军司马。陈到在追击曹操之役立有战功,从刚入刘备军的假侯升为军侯。因为两人都远赴西凉军把持的长安,行危险之事,故而再次提拔。
刘备从徐庶处得知陈留人毛玠现居鲁阳,徐庶曾去拜访,虽性情不合,未成知交,但徐庶对毛玠之才深表赞叹。刘备记得曹操临兖州后,曾辟毛玠为治中,还曾询问毛玠何在,原来毛玠还未应邀就任。刘备亲自带数百骑兵前往鲁阳城下,派人呼守将,请毛玠相见。鲁阳县令闻之大奇,闻左右毛玠何人。左右皆不知。又找县吏打听,方知确有一个年轻人叫毛玠的,原为平丘县吏,迁家来此,现居城中某处。鲁阳县令派人将毛玠带来,身材不高,其貌不扬,与之交谈,并无出奇之处。鲁阳县令本欲送毛玠出城,与刘备结个善缘,又怕刘表怪罪,遂对毛玠道:“镇东将军、青州牧刘公亲来访君,现在城下,君若欲见,可自出城。”
毛玠谢过县令,遂出城,果见数百骑在城外。其中一人目含期盼,笑容满面,见毛玠出来,翻身下马,迎前几步。
毛玠心中微动,走到近前,向领头之人拱手道:“在下陈留毛玠,不知刘公唤我何事?”
刘备上前几步,握住毛玠之手,笑道:“久闻毛君清名,特来相邀。备忝为州牧,而乏贤人相助,深以为恨。请毛君不以备粗陋而忽之。”
毛玠感动,遂从命,刘备任之为从事,置于左右。毛玠寻机对刘备道:“今天下分崩,朝廷失威,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安固之志,难以持久。今刘公据青州,破曹操,得豫州,威震天下,然自入青州以来,无岁不战,士卒疲惫,百姓贫困,实不宜再动刀兵,当休养生息,修耕植,畜军资,奉天子以令不臣,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刘备紧紧握住毛玠之手,道:“君言是也!吾亦欲与民休息。”不由再次考虑起徐庶的话来。
刘备派人送书信于刘表,信中称刘表为兄,表示愿与刘表各守边境,共襄汉室,若刘表有意,双方可会盟鲁山。
刘表得信,以示群臣。章陵太守蒯越道:“刘备肆虐兖豫,野心勃勃,必不甘心于中原,此乃缓兵之计,待其芟夷大难,剪除袁绍,必来犯吾境。可与吕布结盟以拒之。”
南郡太守蔡瑁亦附和蒯越,道:“刘备,虎狼也,若不早图,必为后患。”
治中邓义率然道:“豪杰并争,群雄相持,天下之重,在于将军。将军若欲有为,起乘其弊可也;若不然,固将择所从。将军拥十万之众,安坐而观望,夫见贤而不能助,请和而不得,则怨必集于将军,将军不得中立矣。公孙瓒杀刘虞而据幽州,虽鹰扬虎视,但所为酷烈,所任不肖,终将覆灭;吕布起陈留而据兖州,虽骁勇难敌,但无远略,亦难成事。唯有袁本初四世三公,名震天下,豪杰归之如流水,又有精兵猛将,智士贤臣,必将扬威于河南;刘玄德起于青州,用兵如神,帐下猛将皆万人敌,亦将得志于中原。刘玄德乃帝室之胄,将军亦宗室,不如与之并力,剪除天下豪杰,重兴汉室,则刘玄德必德将军,朝廷亦将重酬将军之功,公侯不难得,郡王亦可望也。长享福祚,垂之后嗣,此万全之策也。”邓义,字子孝,章陵人。
蒯良、刘先、韩嵩等也各有持论。
刘表道:“刘玄德既愿与吾结盟,吾又何必拒之?但约为兄弟、歃血而盟就不必了,更无须提举兵与其并力。”派别驾刘先代表自己前往鲁阳,与刘备会盟。别驾,刺史之副也,算是刘表麾下文臣之首了。
会盟结束,郭嘉道:“刘景升优柔摇摆,欲长守荆州,自成一国,不亦愚乎?”
刘备道:“其护境安民,对百姓不无裨益。若吾定河北,荆州或可通过和谈解决。君等可与其文臣谋士多方结交,互通讯息。其主持两端,其人见吾等之武功,亦将持两端,可因而用之。”
高权答应。刘表怀自保之计,则行险计、出毒策的智士便不得出头,要么离开,要么隐居,留在刘表身边的自然都是怀自保之心之人了。为自己和家族留一条后路,人之常情。
离开颍川前,刘备表征虏中郎将牵招颍川太守,驻兵阳翟,以防荆州,并窥伺关中动静,若有需要,可接应徐庶。
刘备与李通自颍川东入汝南,至西华,邀陈王刘宠、国相骆俊来见。西华县北临颖水,北边就是陈国境,距离陈县六十里左右。刘宠闻讯大怒,对骆俊道:“刘备乃前汉景帝之子中山靖王之后,光武乃景帝之子长沙定王之后,自分已三百年矣,景帝之后,天下间不知凡几,如刘君郎、刘景升、刘公山、刘正礼等,比比皆是,刘备何敢还以宗室自居?孤乃明帝之五代玄孙,族谱清晰可考,刘备可能说清其谱系?竟敢呼孤去就之,莫非以我精兵万人、强弩千张为可欺不成?”
刘宠一直表现为守境自保,故而诸侯四起,互相兼并,都不攻陈国。陈国招纳流民,得以富强。其实刘宠并非毫无野心之人,不然也不会在十年与国相魏愔共祭天神。祭天神祈祷什么?自然是天下若乱,天神可庇佑刘宠能得天下之类。先帝刘宏当时刚诛杀了渤海王刘悝,不忍心再杀刘宠,让他逃过一劫。刘宠深自歉抑,专心内政,与现任国相骆俊配合无间,使陈国兵强马壮、粮草丰实。
骆俊劝解刘宠道:“刘玄德据青州,破兖州,今豫州已入其手,实枭雄也,精兵数万,不宜硬抗。且其派使者送信,欲与王上共会颖水,不能说是无礼。何不就之?”
刘宠怫然道:“刘备若果有诚意,可自来陈县,何为驻足西华?君若欲去,可自去,孤不去也。”
骆俊道:“既如此,我且前往一见。虽不惧之,亦不必无故结怨。”
刘宠摆摆手,自去练弩。
骆俊苦笑一下,带着数十随从前往西华。刘宠勇武过人,又信赖自己,本无可挑剔的,奈何他个性孤傲,内心深处对袁绍、袁术、刘表、刘备之流相当蔑视。当此乱世,此孤傲可以杀身矣。
刘备见刘宠不至,对刘晔道:“闻陈王性强,果然。”
刘晔道:“取死之道也。”
骆俊过颖水至刘备军中,先奉上强弩十具,称刘宠受了风寒,正卧床静养,无法来会刘备,特奉上陈国特制强弩十张,以表敬意。
刘备与骆俊谈论良久,对其十分欣赏,临别道:“若有难,可来就吾,莫说一郡,一州之地也可由君尽情展布。”
骆俊逊谢,不答。回至陈县,对刘宠道:“刘玄德豁达大度,有高祖之风,不可轻也。”
刘宠思索道:“益州、荆州、青州,皆刘氏,谶纬言汉当再兴于刘氏,此皆验矣。陈国处于四战之地,天下之中,何去何从?骆相当详思之。”
骆俊颔首,心中轻轻一叹。刘宠还是不死心,想崛起豫州,再兴一刘。但何其难也。诸侯讨董,刘宠称辅汉大将军,驻兵阳夏,前即陈留。董卓与关东大战于颍川,兵锋难当。刘宠不敢进。董卓迁都长安,关东自相兼并,袁术、孙坚横行豫州,刘宠又难敌对。等到孙坚身死,曹操又起于兖州,大破袁术,所向无敌,刘宠还是没有机会。现在豫州好不容易空虚了,刘备又来了。当然,如果刘宠悍然进兵,不论是陈留还是梁国,都难当其兵锋,但刘备大军加之,又当如何应对?没有万全之法、稳胜之策,刘宠是绝对不会出兵的。或许这就是他不如诸侯的地方。从来没有稳胜的局面,都是百折不挠、艰苦卓绝奋斗出来的。刘宠要等稳胜之机再出手,恐怕等到死也不会有。
骆俊望着庭中桂树,对陈国未来深为忧虑。其妻怀抱襁褓,问道:“公何忧?”
骆俊指着襁褓道:“忧此子也。”
其子名统,刚满三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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