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小镇的白昼很短,黑夜很长。
即便是午夜时分,街上仍有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本该是歌舞升平的六合楼,今儿人虽不比往常来得少,却要安静许多。
夜里来六合楼的客人,多是寻欢作乐的,便是今晚,他们的初衷,也是来瞧热闹的。
同以往一般,六合楼没让他们失望。
只是,瞧热闹的观众,成了看戏的观众。
在卖力演出的,也并非是六合楼的那些姑娘,而是同作为六合楼的客人。
最要命的是,当他们发觉这些戏码已不太对味,想抽身离去之时,也偏偏是他们听得最为入迷,最为欲罢不能之时。
当下,他们只想着往下听下去。
听听究竟是谁背叛了洛飘零?
而洛飘零又会做何反应?
俞乐话语声刚落,渡鸦便坐不住了,噌地起身,走到桌旁,冲着洛飘零抱拳躬身。
眼色不差的都能看出,渡鸦这时候站出来是要表忠心的。
洛飘零自然也看得出来。
那本已虚抬的手,在瞧见那坚定的眼神后,便收回了原位。
他明白渡鸦心中有话要说,而且必须得说。
尽管在这大半月来,渡鸦对他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渡鸦神情肃穆,就好像一个将士面对着自己的主帅。
他要表达的是,他的忠诚不容玷污!
“副阁主,渡鸦敢用性命保证,我等一十八人中,绝无一人是红衣教细作!”
话语一出,暗影十八骑的另十七人亦是站起了身。
抱拳、躬身,整齐划一!
大厅众人似被这场面震住,一时静默无声。
洛飘零暂无回应。
见此情形,俞乐不得不将本要说的话吞回去。
他本想质问渡鸦,凭其一人怎能代表所有人?
而现在他已明白,渡鸦确实能代表暗影十八骑一个整体。
他那双眸仍无半点光亮,可嘴角已微微扬起,道:“渡鸦兄的意思是,季喆、薇薇、阮谷、慈锋,这四位自石府之时便和洛公子有深厚感情的朋友当中,有人勾结红衣教了?”
渡鸦冷声道:“我没这么说。”
俞乐道:“你的言外之意,即是如此。”
渡鸦斜睨着俞乐,不知如何应答,干脆挪开了目光,不再言语。
他虽不愿相信洛飘零身边出了叛徒,可若非如此,俞乐他们又如何能寻着他们的踪迹?
他能肯定自己的兄弟们压根没有和红衣教接触的机会,那出问题的只有听雨阁另外四人了。
清者自清,他只能证明自己和弟兄们的清白,余下之人,他也无力相顾。
他也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孰是孰非,是黑是白,洛飘零定会给个公正的论断。
雪清欢一眼便瞧出渡鸦不善言辞,在工于心计的俞乐嘴下,到处都是破绽,又不知如何还击。
幸而渡鸦是个聪明人,沉默有时不是最好的还击,却是有效的防守。
雪清欢道:“都说捉贼捉赃,拿奸拿双,此事还得讲究证据,俞公子可有证据来证实暗影十八骑中有人投诚红衣教?”
对于雪清欢的帮腔搭话,俞乐已能做到不为所动,摊了摊手,以示并无证据,而后缓缓道:“在下已摆出了自己的观点和推断,仅供各位参考。刚才也不过是觉着渡鸦兄所言,意有所指,遂就事论事罢了。”
*********
俞乐所言虽有些挑拨离间的意味,却也不无道理。
至少季喆是这么认为的。
不是一,便是二,在这个问题中,似乎没有第三、第四个答案。
他在姜逸尘的帮助下,成功离开晋州城后,到了秦地。
在秦地,他险些落入红衣教所设的陷阱。
多亏公孙煜和阿亮、阿梅奋力相助,方才得以全身而退。
而后,他便收到道义盟替听雨阁传来的密信。
信中洛飘零要他先蛰伏一段时日,待避过了风头,再一路向西,往南,至昆仑派与其会合。
当然,信中还提到要他一路上仔细打探各门各派中近来的大小动作。
对于这位少年好友的要求,他自然不敢怠慢,也做得尤为仔细。
因而,他是四人中最晚上到昆仑山的。
仅是比洛飘零早上那么一日。
至于阮谷、薇薇、慈锋三人,则是由慈锋带着这对少年少女,打扮为富商和其一对儿女,一路游山玩水而来。
他们的目的则与季喆一般,同是明察暗访,打探各个帮派近来的行径。
事实上,现下远在江宁郡一端的听雨阁,仅有寥寥数人配合着个把道义盟的人手,在与各路盯梢眼线的眼皮底下唱着空城计。
而阁中九成以上的人手已活络起来。
他们身体力行,去往中州各地探查各方面消息。
他们居无定所,融入了追寻洛飘零踪迹的人潮中,丝毫不会引起他人怀疑。
他们每个人探查到的帮派会有重复,打听到的消息会有冲突,可他们并不在乎,他们只在乎信息量要足够庞大。
一旦有了足够的信息量,便能够从中抽丝剥茧,分析出许多隐藏于信息背后的隐秘,尤其是他们有着洛飘零这样的智囊,说不定,老伯也有参与其中。
慈锋三人上昆仑山则并非在原计划之中。
只是三人到昆仑境时,恰巧听闻洛飘零也在此处。
薇薇心忧大师兄安危,直言想见洛飘零一面。
慈锋拗不过这同门情谊,更拿薇薇没办法,只得尽力联络上洛飘零,临时决定去往昆仑派。
三人一路同行,似乎并不存在与红衣教串通的机会。
倒是季喆自己,在秦地时可是被红衣教好一番死缠烂打。
这不免可被看为一出苦肉计,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否则也不会出现在散人居两个帮主和公孙世家的四方公子还未出现时,他尚无性命之忧。
而他们一齐出手时,却无法震慑住一帮虾兵蟹将。
反遭来如狼似虎的反扑,乃至险些命丧黄泉。
他来看更像是个鱼饵,红衣教想钓的,还是公孙煜、阿亮、阿梅这样的大鱼。
从这方面看来,他的嫌疑居然最大。
季喆瞥了瞥听雨阁另三人的面色。
而另三人也正互相面面相觑,目露异色。
季喆心中暗自苦笑,他不得不承认他们现在与暗影十八骑的情况,不是四与十八的区别,而是四与一的区别。
暗影十八骑若有问题,那只能说明他们已全部都被红衣教收买。
若暗影十八骑没有问题,那只能是他们四人中出了内鬼。
季喆已不愿再想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已也无法接受这样的背叛。
毕竟,这背叛已不是单单背叛洛飘零。
而是背叛了以前的石府,而今的听雨阁。
不愿面对的事,还是交给那人来应对好了。
*********
洛飘零已起身,让渡鸦等人就坐。
薇薇本便不是个能憋得住话的人,现下这气氛,实在让她压抑得很。
她显然已耐不住性子,正要站起来,学着渡鸦来上几句慷慨陈词。
却硬生生被洛飘零回眸一瞥给牢牢地摁在了椅子中。
她有些生气,更觉得委屈,眼里泪花已鼓溜打转。
可当她读懂大师兄的笑意时,她只能选择沉默。
长兄如父,对于像她这样的孤儿来讲,师傅不在了,师兄便是她最为亲近的人,这也是为何她对大师兄又爱又怕的原因。
洛飘零的笑总能带给她能量,带给她安全感。
可一旦她有这种感受,便说明他们的处境不佳,所以才需要鼓励,才需要宽慰。
很显然,他们之中有内鬼是真的。
而内鬼很可能便在他们四人之中!
洛飘零道:“诸位既然都这么关心我们听雨阁的家事,那不妨一齐来破破案。”
俞乐笑道:“家事?这么说洛公子已认定叛徒出自听雨阁咯?”
洛飘零道:“俞公子恐怕理解有误,暗影十八骑也已是我听雨阁之人,这本便是我阁中家事。至于我们当中有无叛徒?谁是叛徒?洛某心中尚无答案,毕竟洛某也无法完全肯定,这一切是否都是俞公子凭空捏造的。”
俞乐不怒反喜,揶揄道:“原来洛公子也会自欺欺人。”
雪清欢倒是听出了洛飘零话中关键,道:“洛公子有何办法来破案?”
洛飘零道:“雪阁主可还记得在下之前提到的重点。”
雪清欢道:“锈迹斑斑的铁锚?”
洛飘零道:“那雪阁主可知晓要如何画这样的铁锚?”
雪清欢讪讪一笑,连连摇头,他到底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仔细考究过红衣教的联络标记长相。
俞乐见状倒是极为配合,左手轻轻一抖,桌上茶壶已窜入其手。
右手拨盖,左手持着茶壶,好似挥毫泼墨般,在空中划了个圈。
只见茶水漫空,却无茶叶逃出!
啪!
一声脆响后,茶水已然落地,正好形成了个铁锚样式。
铁锚大体呈“山”字形。
锚杆挺拔直立,是谓勇往直前。
锚冠无比粗厚,意指稳如磐石。
两侧锚爪锋利异常,象征着无坚不摧。
这便是征服江河湖海的象征!
俞乐轻易一挥而就的标记尚如此大气磅礴,其本尊威严便也可见一斑了。
若非众人均对俞乐背景略知一二,否则也要认为这俞乐也是红衣教之人了。
雪清欢道:“这红衣教标记可是俞公子所画的这般?”
厅中不少人已不住点头。
可洛飘零却摇了摇头。
雪清欢道:“不对?”
俞乐道:“确实还不对。”
雪清欢道:“还不对?是……缺了什么?”
洛飘零道:“缺了锈迹斑斑。”
雪清欢道:“锈迹斑斑怎么画?”
俞乐面色已变得凝重,道:“锈迹斑斑本不是画上去的。”
雪清欢道:“铁具生锈确实不好画。”
俞乐拧了拧眉,似已想通了什么,道:“只能撒上真正的铁锈。”
雪清欢双眼放光,惊疑道:“洛公子之意莫不是此人身上随时带着生锈的铁具,这样才能在画成铁锚后,撒上铁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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