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不语捡起掉到地上的小小卷轴默默摊平,上面写道:“国公身受重伤,命不久矣,望世子见信速归。”字迹潦草不成形状,看样子应该是慌忙中书写的,白不语隐隐约约感到了一丝的不安。
眼前这个尚未成熟稳重的司马誉能否担得住南部定洲的大任,能否守得住红河湾那条随时会破掉的防线,又能否建成那几十年未成的防线呢?一切都是未知,可是命运既然已经安排到了这里,想必也定是有了安排的。
白不语手上成印,双眼微微闭上,轻轻往司马誉的太阳穴一点,后者悠然转醒,醒过来的司马誉呆坐在地上一言不发,死死盯着地面良久才说了三个字,“不可能!”
“没有什么是不可能发生的,国公年事已高,继位统领定洲是早晚之事。”白不语在安慰人方面实在是不擅长,此话一出司马誉脸颊已经满是泪水,强忍着悲伤与愤慨低吼道:“我知道父亲他年龄大了,可是从来都没想过事情会这么突然!”
“你看到那小卷轴上写的了吗?命不久矣啊!从定洲飞鸽传书至梦回少说也得三天,况且现在这种情况我回得去吗?就算快马往回赶,时间上来得及吗?父亲还能坚持到我回去吗?”司马誉越说就越害怕,越害怕就越是担忧,他害怕见不到父亲最后一面,担忧自己难以堪当大任。
“定洲地大,我虽然有继承国公之位的准备,可是现在我真没准备好啊!”司马誉突然哭得像个孩子,像一个受尽委屈一心只想找父母的孩子。
白不语突然一把将司马誉按在了怀中,低声道:“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有多大本事我清楚着呢?”说到这里白不语双手按着司马誉的肩膀,接着说道:“只要你不放弃,定洲还是那个定洲,不仅不会有事,还会因为你而变得更好。”
司马誉擦了擦泪水,用力的点了点头,谁能想到叱咤风云走路带风的司马誉也有这样一面,不过掌管一方却是太难了,不仅责任重大,而且涉及的人与事也是太过复杂,在这方面司马誉很是懊恼,“白先生,你说是不是我太不上进了,什么事都没做好,虽然从小挤身行伍,却是什么也没有做好,就算学了这一身本事,可现在看来又有什么用呢?”
白不语摇了摇头,缓缓推开司马誉安慰道:“你要记住,年轻时候所学的所有东西,没有人敢保证在以后的生活中都能用到,可是……我是说可是,只要有那么一天用上了其中一件,那也一定是决定命运走向或者能改变命运轨迹的。”
听了这话司马誉双眼才恢复神采奕奕,盯着白不语问了一句,“白先生!你可不要为了安慰我才这么说?”
“我什么时候说过谎话呢?”白不语突然别过身去,司马誉擦了擦泪水看了一眼天色道:“我这就进攻面圣。”说着便急匆匆的出了屋子,白不语算着时辰轻声说道:“这个时辰宫门还没开呢吧?”
话虽如此,可是自己又拿什么留住司马誉呢?又拿什么劝说司马誉呢?甚至连安慰都做不到吧。
宫门总会在第一缕阳光照在中央大街的时候打开,这时候朝臣们也会陆陆续续的向宫内聚拢,像极了每天上班打卡的工具人,司马誉狂奔向勤政殿,刚到勤政殿门外就听见黄甲大喊道:“定洲公子司马誉请入殿!”
听到这话司马誉才恢复神色,才反应过来此时自己的衣着打扮,急忙搭理了一翻,用力搓了搓脸颊,似乎下了很大了决心才迈进勤政殿。
“就这样吧!定洲是我的家,我司马誉必须回去,虽然还没见到君上掌握大权,虽然还没见到北辰政口中所希望的大梦王朝,但是这一切他北辰政一定能完成。”想到这里司马誉急忙急走了几步,此时的北辰政正在更衣准备早朝,黄甲在北辰政的身边忙碌着,打量着,生怕出现什么纰漏,虽说伺候北辰政有些年头了,可是在黄甲看来越是细枝末节就越要仔细谨慎。
“定洲司马誉见过君上!”司马誉行礼单膝跪在北辰政的面前,此时黄甲正在给北辰政系紧脖颈处的扣子,北辰政脖颈动弹不得,只能急转眼睛瞥了一下,见司马誉如此随便的来见自己便问道:“何事如此惊慌?”
司马誉想了好一会才说道:“君上!臣是来告别的!”
北辰政缓缓推开黄甲的手臂,黄甲识趣的退到一旁,只听北辰政问道:“告别?定洲出事了?”北辰政是了解司马誉的,只凭借‘告别’两个字就猜了个大概就足以说明北辰政对司马誉的了解。
“君上!”司马誉突然明白了什么,就在自己犹豫如何把事情说给北辰政听的时候,北辰政已经猜到了大概,自己虽然嚣张跋扈了一些,更没有把北辰政这个君王放在第一位,可是北辰政却做到了懂自己,了解自己,此时的司马誉突然想起北辰政对自己说过的话,“你有你的定洲,朕就没有朕的大梦王朝吗?”
司马誉在心里轻声说道:“以后的路臣下恐怕只能走到这了,臣下要回定洲了。”可是司马誉没有说出口,而是憋回了情绪说道:“不是定洲出事了,当然也不是红河湾,而是晋王……”话还没说完司马誉便说不出话来了。
“晋王怎么了?”北辰政急忙向司马誉走了过来,扶起司马誉,见司马誉满脸的悲伤与痛苦就又问了一句,“快告诉朕,晋王怎么了?”
“昨天夜里,定洲飞鸽传书上说……说晋王身受重伤,命不久矣……臣想着能尽快回定洲……回定洲见……父亲最后一面!”说到此处终于忍不住泪流满面,北辰政也是沉默好一会,用力的眨了眨眼说道:“你先去大殿候旨,朕……随后就来。”
司马誉抬起头直视北辰政,双眼早已经通红,轻声问了句,“君上,臣能回去吗?”
“能!朕定会让你有尊严的回去!”北辰政突然面向黄甲,厉声说道:“黄侍衔,给朕更衣。”
大殿之上朝臣早已经就位,文臣由邱在然邱春然两兄弟带领,武将则是由齐王北辰元思带领,与其并排而行的是锦衣都护府的李良辅,紧随其后的是梦魇军的左司诸葛雷城及右司司马拘。
东部魇洲公子诸葛珏与西部鹤洲公主公孙邀月站在邱春然与邱在然之前,北楚青洲公子端木平与南部定洲司马誉站在北辰元思与李良辅之前,四个洲的公子距离王座更近一些,朝臣们对此并不感冒。
今天是大朝,一个季度一次的大朝,各洲来都城共学的公子公主都要参加,驻守边疆的守将也要参加,甚至是那些处理特殊事务的朝臣也要例行回朝,其中包括从排云大城回来的程谦守。
伴随着一声,“君上到!”北辰政龙袍加身威震四方,面无表情的坐上了王座,黄甲清了清嗓子说道:“宣陛下旨意!”
朝臣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一年四次的大朝,这还是第一次开朝就宣读旨意的,黄甲小心翼翼的打开绣有金龙腾云的绸卷,念道:“今日大朝,梦魇军总司齐王北辰元思不跪,南部定洲公子司马誉不跪!东部魇洲公子诸葛珏不跪!西部鹤洲公孙邀月不跪!北部青洲端木平不跪!”
朝臣们急忙跪地行礼,司马誉瞪大了眼睛直视王座之上的北辰政,此时的北辰政也看到了惊恐看着自己的司马誉。
不跪这是何等的殊荣?他司马誉终于明白了那些老臣追求的声誉与所谓的厚待,面子虽然不值钱,却能达到收拢人心的目的。
紧接着黄甲又拿起另一道旨意,也是如出一辙的小心翼翼,打开后念道:“长公主北辰歌瑶贤良淑德,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文武兼备;今朕将皇姐许配南部定洲公子司马誉,一切礼仪由定洲操办主持。”
旨意一道接着一道,先是赐婚长公主与司马誉,后赐婚诸葛珏与公孙邀月,最后一道旨意则是让司马誉携带家眷归还定洲的,端木平在朝堂上大骂北辰政昏庸,说司马誉反大梦是早晚之事,倘若不是近卫军出现的及时恐怕朝堂众人都会被骂个遍吧。
端木平被押了下去,朝臣们都在议论,以后的端木平还有没有回青洲的机会,这司马誉回了定洲又会不会是放虎归山,不知这年轻的君王倒地在想些什么,定洲势大是天下皆知的,天下人还知道只要定洲想反,那么一举攻下梦回也是轻而易举。
朝臣们议论纷纷,黄甲依旧面无表情的传达着天子的旨意,大吼一声,“有事奏,无事退朝!”
朝臣们鞠躬行礼等天子退下方才有次序的退出大殿。
朝臣们退去只剩司马誉还站在原地,他还没走回过神来,那道旨意说了自己赐婚?赐婚的对象是长公主北辰歌瑶吗?司马誉恍惚了,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这时候北辰政去而复返,见司马呆呆的站在原地便问道:“怎么?还没有回过神吗?朕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不知你还有什么想跟朕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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