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安眼里拓跋如山就是个孩子,可是从这个孩子口中说出来的话却如此的惊人,单薄的背影让雷安不禁想起了年少时的拓跋越川,那个时候离开家的拓跋越川应该也只有这么大,却不知为何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一条叛逆的路。
拓跋将军府也因此一夜之间覆灭,不知现在的拓跋越川有没有悔恨当初的决定,雷安仰头看了看如洗的天空,晴空万里微风轻拂,这里应该是定洲气候最好的地方了。
比之魇洲虽然还差那么一点,不过相比定洲的风沙已经好太多了,拓跋如山停下脚步对身后的雷安说道:“虽然我自己不想承认拓跋这个姓氏,可是它却是永远也甩不掉的。”
雷安不知道拓跋如山想要说什么,对于他这个军武出身待罪的军人来说,面前的拓跋如山虽说是一介贫民,却从骨子里散发着王族贵胄的气质,这是他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雷将军,你一夜未眠,吃了早饭就去休息吧。”正说着话离万江与吕势迎面走了过来,面对魇洲雷骑的营长离万江欣喜的同时也免不了小心了几分。
“雷将军,我可是久仰雷骑大名啊?”离万江嘘寒问暖了一番,吕势在一边风轻云淡,虽说内心依旧有些紧张却极力的在隐藏。
雷安拱手行礼,没有多说一个字,离万江指着北封台说道:“这里呢,是没人管的地方,定洲晋王不管,魇洲蜀王也不管,离某不愿见百姓受饥饿与寒冷的折磨,便留下来整顿一翻,雷将军若是不嫌弃大可以在此长住。”
听了这话雷安的心情好了许多,不过他依旧担心百里外的黑甲军,那个胆敢百骑闯营的后晋骁将司马落,依旧是只回礼不说话,拓跋如山恭敬的说道:“多谢离公了。”
离万江手一挥大度的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别看黑甲军来了,可是这北封台啊,还是那个北封台,不会有任何改变。”语气中满是失望与叹息。
几个人吃过早饭便一一告别回到了自己的庭院,雷安几日几夜的不眠不休终于坚持不住,很快就倒在侧屋的床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只剩下拓跋如山一个人坐在破旧的桌子前发着呆。
至于离万江依旧在自己的铁匠棚中打铁,几十年如一日的反复打着铁,他想做的可不是完全掌握青洲人的技术,而是超越,可是打了这么多年他依旧没有突破。
吕势靠在铁匠棚的门口怀中抱着佩剑说道:“离公,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一直整这些东西?”
“我是铁匠出身,虽然没有师父他老人家的悟性,也没有师父他老人家的韧性,但总不能辱没了他老人家的手艺,青洲人的锻造手法咱们是学来了,但是我要做的可不止这些,我要做的是超越。”
“超越了又如何呢?我们难不成真的要跟青洲打一仗?”吕势笑着调侃道,离万江停下手头的动作摇了摇头说道:“与青洲暂时打不上,百万梦魇军虎视眈眈,我想端木平应该不会以身犯险。”
“离公,我要是长了邱春然那张嘴,定能帮你游说了雷安,更别说司马落那个小崽子了。”吕势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离万江眉头一挑声音略微严厉了起来,“这样的话以后不要讲,我们能有这样一块地方生存就已经万幸了。”
“离公说得对!”吕势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离万江放下锻造锤故意调侃道:“你说你这人,不会耍剑却到哪里都抱着一把剑,我猜你怀中的剑都生锈了吧?”
吕势挠头一笑,说道:“没生锈,不过确实是用来唬人的。”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了然于心。
“我不需要你成为我的谁,更不需要你变成邱春然那个老小子的样子,我生平最痛恨那些嘴上说一套,背地里做一套的家伙,你可千万不要变成那个样子,不然我定会砍了你。”离万江说的很认真,吕势听的确实后脊背发凉,他不知道原本平易近人义薄云天的离万江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这个样子,正酝酿辞藻的时候,却听见了离万江的笑声,一瞬间心头的紧张与恐惧顿时烟消云散了。
“离公,不过邱春然那老小子确实有这本事,就凭一张嘴硬生生拖了青洲铁骑半日之久。”吕势说到此处心中满是向往,想一下数十万铁骑的营帐,邱春然孤身一人前往,是何等的勇气与气魄。
离万江冷哼一声说道:“如果我是端木拓尔,从他进门的那一刻就直接砍了,怎么可能给他张嘴说话的机会。”
吕势看着低头又开始打铁的离万江突然迷茫了起来,面前这个中年男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早已经变了样子,变得越来越陌生,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沧龙雪山脚下,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艰难的前行者,抬眼望去茫茫白雪没有尽头,雪山更是看不到尽头,已经是初春,却没有一丁点春天的样子,对于终年积雪的沧龙雪山而言,这里就是不可逾越的结界,除了东出的妖魔是跨过雪山而来的,还没有人类能过去。
主仆二人穿着厚重的衣服一前一后,忍受着凛冽的寒风,趟着齐腰深的雪线一路前行,突然走在前面的主子对身后的大胡子仆人说道:“跟我来后悔了吗?”
大胡子粗里粗气的骂了一句,然后说道:“后悔,不过也他娘的没有退路了,咋滴我还能回去?大人,杜深虽然是个粗人,可是说出来的话绝对不能咽回去。”
主仆二人正是拓跋越川与大胡子杜深,沿着沧龙雪山的雪线一路南下,目的地不是八百里妖城又是哪里?拓跋越川还是放不下叶红桑,就算踏足妖城是九死一生,他也不可能后退。
“杜深啊!此去妖城九死无生,你若半路退出我也绝无怨言。”拓跋越川背着虎啸幼牙枪脚下生根一步一步的前行,虽然行进缓慢却没有停下休息的意思。
“大人这说的哪里话?听着就像我杜深是贪生怕死之辈一样。”杜深紧随拓跋越川,不敢停下更不敢被落下太远。
“你我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也没有什么特殊的交情,不过能认识你是我拓跋越川的幸运。”话音刚落拓跋越川停下了脚步,然后冷冷的说道:“看着你陪我送命我于心不忍啊!”
“大人哪里话,杜深不过是舍命陪君子罢了。”
“可惜了,我并不是君子啊!”说着拓跋越川想起了那个不识字的少年,或许他称得上君子这个称呼吧,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忘记自己这个朋友。
用了五天的时间拓跋越川与杜深终于踏过了雪山,不过映入眼帘的并不是什么世外桃源,而黑暗不见边际的黑暗,甚至能在空气中闻到血腥味。
杜深蹲坐在拓跋越川身边擦了擦眼角的汗水,说道:“大人,你来过这里吗?”拓跋越川摇了摇头,“只是听说过。”主仆二人看着脚下诡异而又压抑的枯树林紧张的咽了口口水。
“大人,这里就是妖城了吧?”杜深瞪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张牙舞爪的树林,除了黑暗与腐朽,阴森与恐怖别无他物,看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却连一个活物都没见着,不过阴阳分明的界线却异常清晰,看样子妖魔还在遵守着红河湾条约,并没有逾越。
“八百里妖城据说有八百里,不过妖魔的数量却少得可怜,原因很简单,他们的繁殖能力很差,不然统治云荒大泽的就不会是我们这些人类了。”
听了拓跋越川的解释杜深的心情依旧很压抑,并没有好上多少,长吸了一口气又问道:“大人,那你有见过妖魔吗?它们长什么样?”
拓跋越川挤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摇头叹息道:“没见过,或许驱魔人见过。”
“我可听说驱魔人白不语孤身入的妖城,然后全身而退,那他娘的真是本事。”杜深向往着,拓跋越川一拍杜深的肩膀坦然道:“今天就让他们看看,你我二人不仅能入妖城,更能活着出来,还要救出红桑。”
说到这里拓跋越川又一次沉默了,好一会拓跋越川才说道:“杜深,感谢你陪我走了这一路,现在你可以走了!”杜深一听顿时火冒三丈,脱口道:“大人,你说你怎么又出尔反尔呢?这不是婆娘行为吗?”
“我总觉得拉上你是我不对,毕竟这是救我的妻子,与你并无关系,让你搭上一条命不值得。”拓跋越川打定主意想让杜深离开,可是杜深就如同那吃了秤砣的王八铁了心。
“我不走!大人去哪,我就去哪。”
“别耍小孩脾气,杜深听我的你就在这里等我,三天,如果我没回来,那你就自己回拓跋将军,那座宅子就算你替我保管的,倘若山儿有一天回来了,我希望你能代替我交给他。”
“要交你自己交,我不管。”杜深突然生起了闷气,反而在自言自语的说着,“都同意我来了,现在到好又让我走,这算什么事啊?”
“跟我去,你也是累赘,不去留下来帮我打理后事,若我真没回来,你定要告诉所有铁血,重选教头,重振铁血军团。”说完拓跋越川一跃而起,两三下便没了踪影,等杜深回过神来的时候拓跋越川早已经没了踪影。
杜深大喊一声,“大人!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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