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此处往下看,竟然看不见本会凸出来的墙面,需要下水一探究竟。”
买办高大人笑了,他道:“苏特使,水深自然看不见墙体,而且无论看不看得见又有何妨。”
苏栀月道:“我曾在治水大师身边学过几年,这堤坝须得下厚上稳才能稳得住水势,按照如今所看,似乎有所违背。”
高大人听完,嗤笑道:“苏特使,你听哪个江湖术士说的呢,我们这种就是最好的做法。”
苏栀月没有理会他,对顾明渊道:“顾大人,我想下水瞧瞧。”
“不行!”
顾明渊果断拒绝,高大人还以为这是不同意她的看法,便得意道:“瞧,顾大人都这样说了,你还是回去洗洗睡吧。”
“你闭嘴!”
他突然呵斥,吓得那高大人闭了嘴。
顾明渊继续说道:“阿月.......”
“顾大人,请公事为重。”
苏栀月态度坚决,两人对峙了一番,旁边的捕快道:“头儿,要不还是我们下去吧。”
“是啊,您也不能什么都揽在自己身上,我们也是能帮得上忙的。”
他们说完后,顾明渊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表态。
苏栀月无奈道:“去吧,有任何危险记得即刻上来。”
“是。”
捕快说完后,脱了外衣下水查验,苏栀月坐在一旁心算着时间,场面鸦雀无声。
过了一会,捕快前后上来道:
“头儿,不行,这下头水暗流太多,看不清楚情况,还没游下去就被卷开了。”
苏栀月问道:“那堤坝是何种形状?”
“没.....没看清楚......”
捕快们也很苦恼,他们水性并没有苏栀月那般好,而且河水着实湍急,他们也已经没办法了。
“我去。”
她脱下外衣,准备入水,却被顾明渊抓住,“苏栀月,你为何总是不替我想想。”
“.......”
苏栀月紧握拳头,心中百般纠结,最后拿起一旁的绳子绑在了自己的腰上,把另一头递给了捕快,“数一百字,若我没上来你们就将我拖上去。”
“是。”
捕快们偷偷看了一眼顾明渊,如今冰冷的气氛,都怕他突然失控了。
苏栀月噗通一声跳下水,绳子被迅速卷入河中,顾明渊实在是担心坏了,她入水后赶紧把绳子拽住,生怕捕快会粗心大意不小心弄丢。
这时,大雨倾盆而下,湖面被打起了一层层波浪,风也越刮越大,头顶处的乌云摧城般的来势也让人触目惊心。
捕快看了心中不安,“这捕头怎么还没上来?现在数到多少了?”
另一个捕快愣了一下,“不是你在数数吗?”
“.......”
两人对视了一眼,顾明渊顿时愤怒,“快把人带起来!”
“是。”
一开始他们拖得很吃力,而后却非常轻松。
捕快紧张道:“怎么回事?”
顾明渊快速把绳子拖上来,可另一头哪里还绑着人啊,只剩下一头被割开的绳子挂着几条水草了。
“苏栀月!”
他失控大喊,伴随着雷声可把旁人给吓坏了。
“顾大人,快回去吧,这要打雷了.......”
高大人躲在一旁,牢牢地抱着伞,看着他被风吹雨打。
捕快也道:“大人您先冷静冷静,我们头儿的水性极好,她应该不会有事的。”
才刚刚说完,顾明渊就揭开自己的衣服想要下去,捕快赶紧拦住,“大人你做什么啊,你又不会水,下去没用啊。”
“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吗?”
顾明渊盛怒,捕快看着都不忍心了,这还是平时无比冷静的顾大人吗?
他们都能想象,如果苏栀月出了什么事情,那他到底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捕快心中着急,看到河面上游出一人,看清楚后,赶紧道:“顾大人,你快看,是头儿!”
另一个捕头也看过去,激动道:“真的是!”
顾明渊赶紧走过去,把上岸的苏栀月抱在怀中,裹上自己已经被淋湿的衣服。
刚才她在水下看清楚情况后,正要抓一把碎屑拿上去作为证据,没想到就被他们拖上来,无奈之下她只好用匕首割开绳子前去取证,不过幸不辱命,她成功了。
苏栀月的手握着一团细碎的墙渣,冷得嘴唇发紫,道:“大人.......堤坝下方已经被河水冲凹进去,这场雨一定会冲倒堤坝,甚至淹没下游百姓,卑职请示大人,即刻下令让百姓撤离。”
说堤坝不好,这高大人顿时恼羞成怒,“苏特使,说话可要负责任,我们这堤坝才刚刚建好,哪有这么容易坏掉,而且这下着大雨呢,你难道让老百姓拖家带口淋着走吗?”
旁边有围观的百姓也道:“是啊,我们才安顿好,仅仅凭你一面之词就要撤离是不是太过儿戏了?”
“对啊,这个堤坝是我们参与督建的,它很牢固我们也很放心。”
有人低声怨言道:“听闻这个顾大人好大的官威,仗着自己在京城下来,就对我们江南的父母官指手画脚,前些日子还把章大人的房子给掀了,而且现在叫我们撤离,谁知道是不是让自己的人偷偷去洗劫财物。”
“那可真是了不得了,我们支持高大人,不撤离!”
“不撤离!”“不撤离!”
群情激扬,苏栀月心中紧张,急忙抓着顾明渊的手,道:“大人,一定要走,不让几百口人的性命就没了。”
高大人看着所有人向着自己,高兴坏了,得意道:“顾大人,你即使是再大的官威,也不得不忌惮百姓的想法吧?我敢用我的项上人头担保,这堤坝绝对不会塌!”
他一说完,顿时响起了震天雷,吓得他像老鼠一样蹲在地上。
顾明渊神情冷酷,对着捕快道:“让云决召集所有兵马,即刻组织撤离,违抗命令者,杀无赦!”
“是!”
捕快们即刻拔出刀示威,其余一人拿着顾明渊的令牌前去召集人马。
“啊?这......”
旁边叫嚣的百姓吓坏了,想要反抗,但是又害怕那捕快的大刀,只能唯唯诺诺。
高大人赶紧摆出一副大义凌然的嘴脸,“顾明渊,你别以为你是朝廷派下来的就了不起,这江南还是我们说了算,待事情完结后,我们一定上告朝廷,让你牢底坐穿!”
顾明渊抱起苏栀月前去避雨,没有理会他,他就急了,想要拉住顾明渊,谁知道被顾明渊踢了一脚,狼狈倒地。
“顾明渊,你无法无天,肆意妄为,要是百姓家中少了什么,我们唯你是问!”
旁边的百姓赶紧扶起高大人,纷纷怨恨地看着顾明渊夫妇,但碍于大刀,没人敢说话,只能忍者默不作声。
大概半个时辰后,雨停了。
云决满身湿透地和捕快过来汇报情况,“大人,百姓已经撤离,有反抗者已经被抓入大牢,听候发落。”
“嗯。”
顾明渊面无表情,给苏栀月喂着姜汤。
这姜汤太过浓稠,喝得她的嘴巴火辣辣的,偏生不敢提出来。
因为她很清楚,这家伙生气了......
看着雨停了,百姓也撤离了,高大人就带着一众百姓代表来到他们面前,凶横道:
“顾大人,现在雨停了,堤坝并没有被冲坏,你接下来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了吧!”
“是啊,别以为你有陛下撑腰就了不起,今天我就算是死在这里,也要拿一个交代。”
“就是!”“就是。”
众人还在叫嚣起哄,一声河水惊拍的声音顿时让所有人安静下来。
顾明渊放下姜汤,苏栀月逃过一劫,暗地里庆幸。
他一声不发来到窗前看着远处的堤坝,苏栀月也走了过去,很快震天巨响,堤坝就像是沙堆一样被冲垮,无情的洪水迅速淹没下游的房屋、农田,变成一滩平河。
“.......”
那高大人和百姓都惊讶得说不话出来,只是愣愣地看着窗外。
顾明渊回到位置上坐着,旁边地捕快又拿出了一碗新鲜出炉浓稠姜汤,顾明渊接过后拍了拍他旁边的位置。
苏栀月吓得后背冒汗,捕快在这种时候不得不选择顾明渊这颗大树,赶紧把她推了过去。
“头儿,这种时候就只能牺牲你来压压火气,不然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是啊,我们上有老下有小,你也不希望我们出事的对不对。”
苏栀月看着这群拿她当挡箭牌的坏家伙,急道:“我已经喝了两碗了!”
“多喝点,不会有事的,去吧。”
苏栀月被推了过去,她顿时苦着脸坐在他身侧,喝着那火辣辣的姜汤,欲哭无泪。
此时江南布政使章椿带着他的羽党过来,本来是收到了高大人的消息,要过来治顾明渊的罪,谁知道才刚刚踏入这瞭望台,堤坝竟然就被冲毁了。
本来堤坝被冲毁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糊里糊涂一番就过去了,可如今事情闹到这样,姓高的也没有给自己一条活路,他们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帮高大人说话。
章椿道:“顾大人,真是当机立断,若不是你看出问题,河道下游几百口人的性命可就没了。”
“是啊,顾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旁边的百姓也纷纷跪了下来,“是我们愚蠢,顾大人救了我们全家人的性命啊!”
现下所有人都把顾明渊当作神一样拜,仿佛方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们一样。
顾明渊喂了苏栀月喝了几口姜汤,神情淡然,“章大人既然来了,那便说说这事怎么处理吧。”
“顾大人,这堤坝我们也是按照章程做好的,质量上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至于高大人,他也是体恤百姓,不如就小罚一下就好了吧。”
高大人腿软,跪着挪过来抱住顾明渊的脚,“顾大人,我也是一时情急,绝对没有别的意思啊,你大人有大量,顾夫人也没有事,就饶了我吧。”
顾明渊将他一脚踢开,吓呆众人,他神情冰冷,威严道:
“我记得高大人用自己的项上人头作保了,既然如此,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便把他抓起来吧。”
“是!”
云决等人将那高大人押下去,章椿急道:“顾大人,你只是有监督权,并无执法权,你敢在我的地盘动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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