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的无数个深夜里,顾擎宇都梦见过这样的场景。
这个看起来平常无比的夜晚,和那个看起来平常无比的笔记本,在他走过去的那一瞬间,夜晚不再普通,窗外的灯光投影着树叶婆娑的影子,像是狰狞可怖的怪物一般,势必要将所有的温暖吞噬干净。
笔记本也不再普通,它在台灯的灯光照射下散发着诡谲的吸引力,将剩余的人强行拉入无尽的深渊,这一切的普通平常化身成为了最锋利的刀刃,将平静的生活狠狠地撕开,放出了来自地狱的罪念恶魔。
顾擎宇无数次因为这个梦而惊醒,他无数次地希望这一切都没有开始,一切都只是一个梦。
他正准备帮助女儿收拾一下书桌,低下头,便偶然地看到了笔记本里的内容。
【7月27日,晴。】
【今天晚上爸爸和妈妈又做了那种事情,我就在他们的隔壁,他们都以为我已经睡着了,可是我没有,我就站在距离他们只有一道墙的距离,静静地听着,其实里面的声音有些听不清,传过来的都是一些细碎的喘息声,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一方面我很嫉妒,深深地嫉妒那个女人能够光明正大地拥有爸爸,能够和爸爸做最亲密的事情,另一方面,我又觉得很兴奋,我喜欢听到爸爸喘息的声音...我也想要你,擎宇,我觉得你喘息的样子一定很性感】
【7月28日,晴】
【爸爸,你今天穿的西装真帅气,慕瑾姐的眼光还是一如既往的好,我要多向她学习。】
【7月29日,阴】
【今天不小心看到了爸爸刚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他只围了一件浴袍在腰间,我趁他不注意,从他的衣柜里偷了一件衬衫出来,拿着这件衬衫,我只感觉喉咙发紧,头皮发麻,这是爸爸的味道,真好闻】
【7月31日,阴】
【黑暗的困兽总有一天会冲破束缚,我看见了那个女人大腿上的青紫,我差一点就控制不住了自己,凭什么,凭什么!我也想要他!我要独占他,困住他!我要他永远都属于我一个人!】
如果天堂和地狱只有一瞬间的话,那么顾擎宇前一刻还觉得温暖如春,现在就只觉得遍体生寒,他的手臂上甚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像是被人用束带狠狠地捆住了一样,大脑无法思考,一片空白。
他的心一沉再沉,坠入深渊。
四周的空气如同粘稠的黑色物质一般,像是要堵住他的鼻息,他几乎感受不到氧气的存在,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不断划过。
笔记本里的内容让他无比震惊,恐慌,甚至绝望,明明是那么娟秀的字迹,可在顾擎宇眼中看来却是如同狰狞的恶魔,一字一句地以最残忍的方式将他卷入漩涡。
彷佛是要冲破牢笼的巨兽,要将眼前所有的人吞噬干净。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的女儿对他竟然抱有这样的心思,他以近乎慌乱的动作想要合上这本笔记,却忽然看到笔记本里夹杂着的照片散落了一地,低下头一看,竟然全都是他。
穿着西装的,休闲服的,睡衣的,围着浴巾的,甚至还有他和雪落在一起时候的!
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的女儿竟然无时不刻地在监视着他!
“爸爸...”
身后忽然传来平静的近乎诡异的声音。
“暖暖的日记...还有照片,好看吗?”
顾暖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很是突兀,突兀到顾擎宇的脊背都猛得发凉。
他转过身来,就看到女儿正坐在床上,一双清凉的眸子哪里是刚刚睡醒的样子,杏眼微弯,看起来似乎是在笑,可语气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顾擎宇只感觉整个太阳穴都在发疼,心里所有的复杂情绪瞬间全部转化为了愤怒和失望,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顾暖,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么?”
顾擎宇很少会称呼顾暖的全名,女儿这么大了,顾擎宇从来都没有对她发过脾气,她是他的公主,他连宠着她都嫌不够,又怎么舍得对他发火?
“嗯,知道的哦,爸爸。”
顾暖轻声回答道。
顾擎宇听到那声“爸爸”,心间猛然一颤,以前每次听到顾暖软软糯糯地称呼自己爸爸的时候,他的心都会特别软,恨不得将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拿过来送到她的手中。
可如今,在看到了那本日记后,顾擎宇觉得他现在根本就不能直视这个词汇。
他听见女儿的声音顿了顿,笑容却是莫名的强势。
“爸爸,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以往漂亮清透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顾擎宇,很认真。
也很不知廉耻...
“暖暖,你还小,你什么都不懂。”
“爸爸,我成年了,我知道我想要什么,我要你啊...擎宇。”
顾暖从床上下来,赤着脚丫,眼神里充满了爱恋与疯狂,她伸出小手,迫切地想要拥抱爸爸。
顾擎宇看着顾暖眼眸里的丝丝疯狂和痴恋,一时间竟然愣住了,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女孩身体特有的柔软已经贴合了上来,少女的馨香笼络着鼻尖。
“顾暖,你疯了吗!”
顾擎宇指尖哆嗦,猛地将顾暖推开,神色震怒。
顾暖被爸爸推得往后退了几步,脚背磕到了木制坚硬的床角,钻心刺骨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好疼啊...
可是她没有去看受伤的地方怎么样了,她紧紧地盯着顾擎宇,看着爸爸脸上的难以置信,无所谓地笑了笑。
“顾擎宇,你一定会爱上我的。”
顾暖再次上前,紧紧地抓着顾擎宇的手,柔软的小手抓着骨节分明的手掌语气坚定,目光里全是顾擎宇一个人,专注且偏执。
顾擎宇想用另一只手将女儿扯开,但是顾暖似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狠狠地拽住了他,想要挣脱开来,顾擎宇只能使用更大的力气,可那样的话,他还是下意识地会担心伤到女儿。
顾暖看着爸爸一脸纠结的样子,瞬间就猜到了他是不舍得伤害自己,开心地笑了笑。
突然得知了自己的心思,爸爸的愤怒和不敢相信都是可以理解的,不过这都是可以克服的,他最爱自己了,不是吗...
趁着女儿略微走神,顾擎宇将她的手一把扯开,看着顾暖无所谓的笑容和疯狂的眼眸,听着她坚定的话语,顾擎宇觉得自己的心彷佛被扎了一下,像是戳中了什么一样,刺得他毫不犹豫地就扬起了手掌。
“啪!”
顾擎宇的手僵硬着,愤怒的低吼细听之下还有略微的颤抖。
“你这个疯子!你是我女儿!”
看着被打了一巴掌而低下头沉默不语的女儿,顾擎宇感觉到空气慢慢凝固,气氛也逐渐僵持了起来。
最后,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只留给女儿一个无情的背影。
顾暖的脸上火辣辣的疼,很疼很疼,这是爸爸第一次动手打自己,也是第一次对他的孩子发火,之前就算是慕瑶姐姐闯下了天大的祸,爸爸也都是会无底线地包容她的。
因为是低着头,顾暖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脚背已经青紫一片了,也很痛,她心想。
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顾暖似乎是品尝到了一丝咸味,抬手一抹,手心竟然全都是眼泪,顾暖后知后觉地想着,觉得心更疼了。
离开别墅,顾擎宇来到不远处的一家超市里,人生中第一次买了一包香烟和打火机,他从来不吸烟,酒也很少喝,因为姐姐最讨厌的就是烟酒的味道,但是现在,他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只想麻痹自己的神经。
学着电影里的样子点了根烟,袅袅烟雾迷离了夜色,尼古丁微苦的味道彷佛被放大了很多倍。
“咳咳!真难抽!”
顾擎宇一边强忍着不适吸着烟,一边漫无目的地散着步。
暖暖从小就乖巧,她不像慕瑶那样会哭闹耍赖皮,也不会像慕心那样无理取闹,有的时候,顾擎宇都觉得自己的这个女儿懂事的让人心疼。
她偶尔也会和自己撒娇嬉笑,但从不在自己工作的时候打扰自己。
即便是有的时候因为工作繁忙忘记了和她的约定,她也不会刻意提起,只会在很久之后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说起这件事。
她说的每句话都恰到好处,不会让人难堪,也不会让人尴尬。
她待人接物总是礼貌温和的,是所有人心中的好孩子。
顾擎宇又是吸了一大口,他不知道女儿对自己的感情是什么时候变质的,想起那本厚厚的笔记本,自己只不过是随手翻了几页就被吓得心惊肉跳,那些自己没有翻到的内容又会是多么让人震撼?
不该是这样的,暖暖不应该是这样的...
暖暖应该如同在清晨朝阳下的花朵一般长大,在青春飞扬的年纪结识许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在最美好的年纪拥抱最美好的爱情,在最合适的时候嫁给最合适的人。
他作为父亲,应该是她的指路人,是她的保护者。
而不是一个,被她爱慕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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